野风不见 作品

第65章 Chapter 65

夜晚, 涨潮;默逊湾海浪翻滚,渔船在层层浪叠中轻微摇晃,与广袤辽阔;大海相比, 渔船犹如沧海一粟, 渺小到可怕,仿佛随时都能被巨浪吞噬沉入海底。 越衡川僵在原地足足三秒才彻底回神,身体被子弹震得发麻, 灵魂在那一刻似乎都被打散了。 他一手紧紧握着匕首, 另一手捂住自己流血不止;胸膛,耳朵里只剩下自己粗重;呼吸声,眼前倒映着沈末跟何总殴打在一起;模糊影像。 “你哪来;枪!”沈末神情激烈, 一拳打在何总脸上, 另一手紧紧摁着他持枪;手臂。 砰! 对峙中, 何总又果决开出一枪, 这次目标换成了沈末。但沈末一直箍着他胳膊, 在他开枪;那一秒发力一撞, 枪口即刻发生偏移, 出膛;子弹落空, 最终掉入大海。 “沈, 沈末……”越衡川想大声喊, 但发生;声音却微弱而无力,他强撑站着:“过来沈末……危险,过来……” 风声呼啸, 沈末听不见越衡川;呼唤, 发疯似;手脚并用缠紧何总;手臂, 不让他有开枪;机会, 即使后腰受到何总凶狠;肘击也不松动, 同时面朝已经被吓傻;小孙小胡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过来帮忙,他不会放你们活着回去!” 当啷! 一把匕首扔到小孙小胡面前,两个青年抬头一看,是逆光站在他们身前衣襟被血水浸透;越衡川。 越衡川仿佛感觉不到疼,抬抬下巴,声音很轻说:“去,帮帮他,回头给你们一百万。” 小孙小胡咽咽口水,一想到沈末刚说;那句,内心就无比恐惧。没错,何总开枪杀人,为了灭口,肯定不会放过他们两个,他们几分钟前才好不容易脱离王哥;掌控,实在不想死在这里。 越衡川说完那句话,因为失血过多头晕目眩,终于站不住跌倒在地,他靠在船沿费力呼吸着,无奈看向瑟瑟发抖;两人:“快去啊,三打一还犹豫什么,你拿匕首去分散他注意力,另一个拿电棍击中就行了,多简单,快去,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 这些话给了小孙小胡莫大;勇气,小孙率先拿起匕首冲了过去,小胡拿起电棍,绕到被沈末用四肢紧锁在地;何总身后。 “咳咳……”何总见小孙小胡来了,当即苦笑道:“你们俩真会站队,听着,只要拉开缠在我身上;这位,我保证不对付你们,要是不信,我可以立刻把枪扔海里。” “闭嘴!”沈末因为用太大力额角青筋暴起,在这每分每秒都能扭转局势;情形下,他没废话,直接道:“快,刺他胳膊!” 小孙一咬牙,冲上前举起匕首,但因为何总和沈末胶着在一起,他始终对不准,急得满头大汗。 沈末喝道:“动手!不用管我!” 何总:“信我!我只是想要海豚牙齿,绝不会伤害你们……” 滋——何总身体一抖,随即晕倒。 小胡粗喘着气,他扔下击中何总;电棍,失力跪倒在地。 沈末仍没卸力,他立即翻身从何总手里夺过沉甸甸;枪,而后双目血红死死盯着小孙小胡,声音有种发狠;颤抖:“去,开船!用最快;速度返航!” 小孙小胡一愣,呆滞看向沈末手里;枪,有种性命依然握在别人手中;郁闷。但他们看了眼满身鲜血;越衡川,还是点点头跑去调转航向了。 他们一走,沈末又立即联系了110和120,等到做完这些,他方才感到浑身发软,一步一步艰难走到越衡川身旁,他跪坐在地,入目皆是血色。 “怎么,”沈末声音沙哑,他用发抖;手按住越衡川;胸膛,接着又慌忙脱下外衫压在他伤口上,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怎么止不住……” 越衡川额头布着一层薄汗,他强忍着痛楚,看向沈末:“没事,只是有点冷。” 大量血液;流失令越衡川浑身发冷,面色发白。 沈末连忙坐下,让越衡川背靠在自己怀里,从后紧紧抱住他,用脸挨着他;脑袋低声说:“现在呢,还冷吗?” 越衡川;后脑枕在沈末左肩,他动了动脖子:“不冷了,可这样看不到你;脸。” “没关系,以后有很多时间可以看。” 沈末用力抱着怀里;人,他能无比清晰感觉到越衡川;体温正以令人恐惧;速度不断流失,怎么也捂不热,平日里明明越衡川一下就能将他暖热,如今反过来他却怎么也做不到。 渔船在海面上以最快;速度移动,而在轮船后面,蔚蓝穷追不舍一路跟着,时不时发出尖锐;叫声。 越衡川:“要不,先把海豚都放了吧,别让蔚蓝追到浅海区。” 沈末抱着越衡川抽不开身,最后是小胡将甲板上网住;鱼全放回了海里,只留下一头额隆被劈开割了嘴死去;无辜海豚。 所有海豚甫一入海,蔚蓝就跟其中一头互相蹭了蹭身体,这头就是他;伴侣。只是蔚蓝并没有因此停在原地,而是继续奋力游向沈末越衡川所在;渔船,叫声里透露着悲切。 越衡川无声笑了下:“小崽子怎么又跟上来了。” 沈末紧握着越衡川胸前被血液浸湿;外衫:“别说话了好不好,保存点体力。” 越衡川可能是太累,果真就不说话了。 只是这样一来,怀里一声不吭;越衡川令沈末更为恐慌,他侧眼看去,发现越衡川正望着闪烁着星星;夜空发呆。 沈末忍不住道:“还是跟我说说话吧。” “对不起,”越衡川在良久沉默后再开口却是这么一句无关痛痒;道歉,他语气里带着不容忽视;遗憾:“没能尝一口你亲手做;绣球酥,那是什么味道啊。” 沈末微微一顿,没想到越

衡川此刻想;竟是这个,他轻声道:“很好吃;,回头我再做给你,下次记得一定要吃光啊,不够还可以再做。” 越衡川低笑,过了会儿他又艰涩道:“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过……” “现在说也不迟啊。” 越衡川没接沈末;话,仅是轻轻;说:“真是可惜呢。” 人在生命受到威胁;时候,脑海里总会不由自主闪现有生以来所有;遗憾,让人对这世间生出不舍和留念,给予无限求生意志,以此挽留住这个人。 要说起越衡川;遗憾,那简直比天上;繁星还要多,只是几乎都围绕着同一个人。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很想回到九年前那个喧嚣闷热;夏夜,无所顾忌穿过如山海般;人群抓住那个人,而不是一等再等,胆小鬼一样只敢藏匿在人群中偷窥。 “哪有什么可惜不可惜;,”沈末;脸颊贴在越衡川鬓角,轻声道:“你几天前不还说着来日方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么,所以别觉得可惜,未来一定都会圆满;。”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一定是这样,没有别;可能。” 海上;风抚过越衡川英俊;眉眼,他眨了眨酸涩;眼睛,感到前所未有;困倦,很想沉沉睡上一觉。 但直觉告诉他,这一睡去,也许很难再看到沈末了,所以他强撑着眼皮缓慢道:“听说死在大海上;人灵魂最终会归入海洋,变成一条鱼。如果真是这样,我很想……很想成为一只海豚,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在十二年前你被风浪卷入海里时救下你,然后将你送回到岸边,就像蔚蓝那样。” 说到这里,越衡川停顿少顷,调整好呼吸后继续说:“不知道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真;很羡慕;蔚蓝,真;好羡慕它,你手机电脑;壁纸都是它,每年会出海去看它,它不见了你还会不惜一切代价横跨默逊湾去找它,我……我真;……” “别这样,求你了,”沈末无法忍受打断他:“我不要你变成蔚蓝,你是越衡川,你就是你。以后我手机电脑;壁纸都可以是你,会每时每刻跟你在一起,如果有天你不见了,别说默逊湾,就算是全世界我也会去找,找一辈子,直到找到为止。” “一辈子听起来很久;样子,可我不知道我;一辈子是多长。” “当然很长很长了!”沈末;声音陡然染上一丝哭腔,他握住越衡川沾满血液;手:“你看,你看见那盏白光了吗,那里就是灯塔,是我们;家,我们就快到了!” 越衡川依言望去,只见灯塔上;信号灯在漆黑大海;尽头不断闪烁,忽明忽暗,宛如生命脆弱;烛火。他艰难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意识像是快要沉入无底深渊,他撕扯着时间,希望它可以流逝得再慢一些,再慢一些。 他半睁着眼望着黯淡;夜空,耳边响起一阵又一阵;海浪声,在血腥味浓重;空气里,他依然能捕捉到沈末身上那丝独一无二;香味。 越衡川疲倦地闭了闭眼睛,时光回溯,过去如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迅速浮现。 拥在一起低声耳语;沙发,午夜零点情不自禁;亲吻,悉尼极限冲浪时;热切,被泪水浸湿;银灰领带,临时反悔;手术,抹香鲸搁浅;滩涂,醉酒疯狂;夜晚…… 一想到即将失去这些,越衡川又奋力睁开眼睛,他毫无血色;嘴唇张了张,声音微弱到能被风吹散,最后讲出内心;依恋: “死去;抹香鲸在滩涂集体搁浅了,作为陆生动物;我将在大海里搁浅,别怕,我会在太阳和月亮;引潮力下竭尽所能贴近你,未来;每次涨潮,都是我在拥抱你。” 越衡川深刻又贪婪地凝望沈末;脸庞,仿佛现在不看就来不及了,体温;不断流失让他迫切想要将有关沈末;一切都牢牢刻在灵魂深处,假如最后真变成一只海豚,他一定不要忘了这个人。 “沈末,脸凑过来,让我再看看你。” 这一刻,沈末心如刀绞,他望着越衡川苍白而专注;面容,紧紧咬着唇肉,齿间逐渐浸出丝丝缕缕;血腥气。 沈末眸底水光破碎,凝聚已久;眼泪终于掉落,径直滴入越衡川深蓝如大海;眼睛里,最后顺着他;眼尾缓慢流下,一时竟分不清这滴泪是沈末;悲伤和挽留,还是越衡川;遗憾与不舍。 “等等,再等等啊,”沈末彻底崩溃,他将脸埋在越衡川;颈窝,压抑痛哭道:“都等这么久了,求你再等等,真;快到了。灯塔上;光已经很清晰了,陆地;轮廓也显现了,只要我们坚持到回去,一切都会变好;……” 沈末无论无何也不愿意相信,他最爱;人有一天会死在他最爱;大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