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非 作品

第 152 章. 权臣摆烂第十六天......

春闱调职的事务忙了将近一周才算清减了些,最敏感的职位已经安排得宜,剩下的虽然仍旧很多事,但不再紧要到需要谢清碎盯紧进度。

恰巧这时候,祝林前阵子就向他邀约的桃花诗会开始了。

谢清碎如期赴约,当做工作后的休闲。

诗会这词虽然说起来很风雅,但对于参与的人来说,却并不轻松,更多的是一种交际任务。

官职高些的需要这个平台来考察拉拢新人。

而那些官位低或者还没有正式入仕的,则不免心中有得到贵人青眼的期盼,尽管比起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含蓄许多,但终究含着几分思量。

但这些都和谢清碎无关,他就是单纯来玩的。

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只有别人攀附讨好他的份,不需要他再对任何人奴颜屈膝。

或许非要说的话,在社会阶级层面,皇帝仍是凌驾所有人的尊贵。

但一时半会也没办法真的怎么他就是了。

至于时日久了之后?

无论任务能不能完成,谢清碎都在这个世界呆不久。

况且,他相当怀疑,在他离开之前,小皇帝还能不能坐稳这个皇位。

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被炒掉的上司,除非对方不长眼来撩闲,否则没有给一缕余光的必要。

谢清碎虽然没有怎么在职场待过,但这些道理倒是无师自通。

参加这种诗会,他就单纯闲适地吃吃饭,喝喝酒,看着才子们吟诗作对,旁边还有初春时候盎然清丽的风景相伴,他只负责观赏和享受,自然很轻松。

诗会刚开始,比起上一次众人对他还有些生疏拘谨,这一次要热情的多。

一落座,就有数名文臣朝他来拜会,说了几句寒暄话,谢清碎淡淡应下,而后诗会开始。

这次诗会的形式比较特殊,设置了一场曲水流觞宴。

所谓曲水流觞,是种文人墨客常在诗酒宴会上举行的一种雅事,多指借助溪水传递酒杯的游戏玩乐形式。

横穿盛京的这支河流经过最近一处缓坡时产生了分支,分出来略纤细的那一支溪流独自蔓延出数十米,才重新汇入主干。

这场诗会就凭借着这个地形的讨巧设置了一场曲水流觞宴。

将酒杯由溪流中地势高的方向放下,借着浮波的推动徐徐往下行进,在经过弯曲的水流时,酒杯若是在某人眼前打转停下,就是“点”到了他,这个人就要即兴赋诗。

如果作不出来,或者作出的诗水平太差,就要罚酒数杯。

随着酒杯徐徐而下,宴会渐渐热闹起来。

有人做出精妙的诗,便赢得一阵喝彩声,时不时还有人附会,跟着咏诗几首。

有人仓促之下水平失常,便引起一片哄笑和劝酒声。

“错了错了,王兄,这题目出的明明是初春与桃花,乃是欣欣向荣之意向,你却作了清冷独立的调子。怎么错在这么基础的方向上了?这可不像你平日的水平啊,王兄。”

被打趣的王姓才子窘迫的红了脸,却没有辩解。

讷讷地拿起酒杯满满当当喝了三杯罚酒。

他是刚过去的那场春闱中的进士,在二甲中位属前列,小有才名,作诗本是他的强项。

按理说不该出这么基础的错误。

只是在梳理思路的时候,他余光看到了一旁的谢侍郎。

在一众激动的文人学子中,坐在上首中,因为饮酒面容并不如平时冷淡,好像与周围的人无异。

但他只是坐在那里,便天生有种遗世独立的气场,好像他是此时的一棵树,潺潺流过的溪流,唯独不是众人中的之一。

于是出口的诗,不知不觉就带上了别的意味。

……

曲水流觞行过数轮,大多数人都做过诗喝了酒。

很多都不是罚酒,有些自己作诗满意了就会喝一杯,其余人也会跟着起哄喝,不过两刻钟,已经少有人神志完全清醒。

但那只酒杯却像有灵性一般,始终没有停在谢清碎身前,甚至有两次都是只差毫厘,却停在了他旁边的人跟前。

引得众人心情跟着激荡又失望。

怎么就停不在谢侍郎跟前呢?

自从谢清碎早年做过的诗文在盛京中流传开后,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看他再作新的诗词。

眼见着就是最后一轮了,若是这次再没有轮到谢清碎,这次算是无望了。

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酒杯听到了众人的心愿,被前一个人放开,终于众望所归地停在了谢清碎眼前。

不多不少,恰恰好好。

文人们顿时哗然起来,已经有人找出纸笔,想要记录他待会儿作出的诗词。

谢清碎怔了一下,不过也并未慌乱。

他淡淡道:“数年未作过诗,就不献丑了,我罚酒吧。”

众人闻言不禁失望。

但以谢清碎的权势和地位,他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没有旁人置喙的余地。

他没有作诗的兴致,也无人敢劝。

只能含着些许失望遗憾罢了。

谢清碎看了看酒壶,他断断续续把一小壶都给喝光了,便说:“稍等,我去打些酒。”

这次曲水流觞宴形式比较随性散漫,众人都没有让仆从跟着。

大家都不带,谢清碎也没搞特殊,让跟着他的小厮婢女到一旁等候。

这时候只能自己去接酒。

谢清碎正打算起身。

有人还在失望叹息,他身旁有一人却已经十分机灵道:“侍郎,别麻烦了,我来替你打酒。”

这一下就惊醒了其他人。

马上就有人发现他的小动作,说道:“我去我去,侍郎,我腿脚快。”

“谢兄不是前日还摔了一跤,别累着了,还是我来代劳。”

“我离酒坛近,还是我来吧!”

听不到谢清碎做的诗,能帮他打酒也是一桩好事啊!

“我离得近,应当我去。”

“你们有在这里争的时间,早就打完了,我看,还是让我……”

因为喝了酒有些激荡,谁也不肯让别人捡了这个便宜,争执的响动越来越明显。

一时之间,为了个给谢清碎端酒的名额,众人吵嚷不休。

萧烛就是这时候来的。

他隔着几颗桃树,将眼前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那些平日里斯文庄重的文人们,为了给谢清碎跑腿打一壶酒,几乎撕扯起来,哪有一点平日的端庄矜持?

简直是不顾脸面了。

萧烛:“……”

萧烛想到近日张行回禀的消息。

前段时间那股和他派出的暗卫一同处理盛京中关于谢清碎的流言的势力,其中确实有那位祝翰林的手笔。

原本心中就笃定的那个答案更清晰了些。

——祝林恐怕对谢清碎有觊觎之意。

于是听到谢清碎去了祝林主持举办的桃花诗会消息后,他特意赶来。

无论是出于防止有人和自己竞争上岗的警惕,还是仅仅由于内心的独占欲——既然他已经选择用那种方式拉拢,或者说是讨好谢侍郎,就不会再让其他人挤到谢清碎眼前——他都应该来看一眼。

于是就来了。

但没想到的是,到了现场萧烛才发现,似乎并不只是单单一个祝翰林的事。

谢清碎在文人中受欢迎的程度远超他想象。

萧烛一时没有言语。

他的视线在这些争执的人身上停留片刻,而后落到谢清碎身上。

谢清碎只拂着酒壶在一旁看着。

明明是周围人争执的中心,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围着他打转,但他却像是在看一桩和自己无关的事,观赏一副属于别人的画卷。

他是画外之人。

三月中,桃花已经开得很好。

一朵朵秾丽地挂着,随着清风吹拂,偶尔有几瓣花瓣随之飘散,但因为刚开放不久正是盛时的缘故,掉的并不十分多,更多的仍旧如烟霞云朵般浮在枝头树梢,颜色略深些的蕊纤细地从芯子中支出来。

萧烛看到有一片桃花落到谢清碎衣袍上,被他余光看到,毫不在意地用指尖随意拂了下去。

而后,谢清碎抬起头,像是感知到什么,对上他的视线。

“……”

很快有人发现了萧烛的身影。

他原本也没有怎么掩藏,只是这群人争得太起劲,一时间没有余力注意他。

直到有人诧异地脱口而出:“岭南王……”

“岭南王?什么岭南王?”

“岭南王来了——”

争执声渐渐弱下去,众人循着指示的方向看去,看到眉目锋利的黑衣男人立在几棵树下,身量极高,眸若寒潭幽深,只是远远望着就让人隐隐感知到那股压迫感,让人知晓这不是个平凡人物。

七日前参加过宫宴的官员和进士们自然能认出来萧烛的身份,至于那些不知道的,随着惊呼声,便也认得了。

原来这就是岭南王。

那个手中握着老摄政王遗留下的摄政权,刚来京不久的岭南王。

人群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渐次安静下来。

岭南王忽然到来,先前的吵闹自然不能继续下去了,甚至连谢清碎的罚酒三杯也已经无人提起。

谢清碎在他们开始被转移注意的时候,已经趁乱施施然起身,自己接了一壶酒、

萧烛走动上前,离得近了,那种像是要将人压得低下头的威胁感更明显。

他迎上祝林探究的目光,道:“只是路过,惊扰各位。”

祝林态度很谦和,向他行了一礼,温和笑道:“王爷能来诗会,令臣等蓬荜生辉。”

岭南王狼子野心、令皇帝如鲠在喉,但那是和他皇帝之间的博弈,明面上岭南王仍是一位身份贵重的亲王。

皇室子嗣不丰,老岭南王跟先皇感情甚笃,这个亲王的份量很重。

他们这些为人臣子学生的,无论心中怎么想的,自然不敢不尊敬。

萧烛见其余人也要跟着行礼,沉声阻止:“不用多礼,不便打扰各位,本王还有事要办,诸位继续。”

说罢在场内扫视一圈,便转身离开了。

和来时一样让人琢磨不透。

萧烛前来不过片刻,却像是往宴席中投入一个炸弹,余波久久不散,场内仍旧寂静。

他走了好一会儿,才有人讷讷出声。

“奇怪,岭南王忽然来这里干嘛?”

“不是说了,兴许是路过……”

“这话,你信么?”

怎么就早不路过晚不路过,偏偏他们在这开诗会的时候路过了,未免太恰好。

但说是特意来的也有部分让人琢磨不透。

来都来了,谁都没打招呼,只是看了一眼就走,为的是什么呢?

不过,这样最好。

皇室之间的这些事,不是普通臣子能轻易参与的,稍有不慎便会被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要是岭南王真入座和他们说些什么,才叫人忧虑呢。

诗会上的绝大部分人,都没有到能参与皇权斗争的地位。

谢清碎就在这时到出三杯酒喝了。

他唇上染着酒液,举起空杯示意:“三杯已尽。”

“啊……”

众人这才惊觉谢清碎已经利落地喝过罚酒。

再想献殷勤,却也是来不及了。

不过谢清碎这时一出声,大家倒是借此不再提岭南王了。

诗会到了尾声,因为岭南王到来这个插曲的影响,人心略有些浮动。

祝林吩咐人去取了几坛美酒,又作了一首精妙的词作为压轴,气氛才恢复热闹,驱散岭南王来过的阴霾。

祝林看向自从岭南王来过后就一直有些困倦似地垂着眼的谢清碎,心中忽然有什么跳了一下。

他看了会儿,顿了顿,忽然低低地问:“侍郎同岭南王熟悉么?”

谢清碎没回答。

过了会儿,才抬了抬眼,有些缓钝地道:“嗯?祝翰林说什么?”

他是真的没听到,忙碌一段时间后的放松总是尤为放纵,谢清碎今天喝了不少,有些超过。

祝林那句话声音极低,他没听清楚,只听到念了几个字。

祝林说:“没什么,只是担心侍郎喝多不舒服。”

谢清碎:“还好,我不再喝了。”

诗会后并未结束,仍有大部分人会游湖泛舟,或是转去酒楼继续消遣。

这个环节谢清碎就不参与了。

他起身:“有些倦了,回去休息。”

众人依依不舍地同他道别,见他喝得有些熏熏然,有人想上前扶他,被谢清碎的侍女几步走上来拍开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谢清碎被侍女搀扶带走。

面面相觑地抱怨道:“侍郎家的侍女,怎地这般凶?”

记得上次诗会也是这样,一群文臣学子争不过一个看着娇娇弱弱的侍女。

真是丢脸又邪门。

祝林看着谢清碎离开的方向,有些出神。

那个无凭无据的问题,他终究没有再问谢清碎一次。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恍惚之下的错觉。

他总觉得,岭南王在刚来的时候,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侧的谢侍郎身上。

-

谢清碎回到府上没多久,刚喝了醒酒汤去房间中休息,窗户就被人叩响了。

虽然心中已经有些预感,谢清碎还是有片刻无语。

“……”

他打开窗户,将人放进来。

也就是谢清碎平时不喜欢太多人在他卧房周围伺候,白天院子里人也很少,萧烛身手敏捷,才能这么溜进来。

——饶是如此,胆子也太大了。

谢清碎咬着蜜饯,声音略有些含糊,泛着酒气:“若是被人看到,我就把王爷抓了送去官府。”

这话当然是说笑的。

就算他真的把萧烛送官,盛京的官府也绝不敢收,没看皇帝忌惮成那样,都没敢明面上对萧烛做什么?

旁人就更不敢了。

亲王尊位,还是个手上有个引而不发的摄政权的亲王。

来到盛京,简直就像是一头咧着尖利白齿的鲨鱼混进了鱼群中,将这群温善的鱼儿吓得绷紧尾巴、慌乱逃窜。

即使其中夹杂着少部分凶猛的大鱼,但和巨鲨这种生物比起来,仍旧不是一个层面上的生物。

谢清碎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比喻十分准确。

人如果有兴致或许会尝试钓鱼,但不会试图去钓一只鲨鱼,除非是亡命之徒,想要在风浪中博取百分之一的胜率。

但谢清碎显然不是什么亡命之徒,他只想毫无志向地躺着。

大概属于那种即使有鱼儿主动咬上钩,他也懒得起竿的类型,大概要鱼发疯自己跳上岸才行。

萧烛不与他顶嘴,唇角微抿,颔首道:“自然。”

他不是会向人低头的性情,在谢清碎面前却奇异地很有自己是来讨好人的自觉。

萧烛说着垫了帕子伸手过去。

谢清碎侧头,把咬得只剩下一个核的果脯吐到他手中。

萧烛团成一团扔了。

倒不是萧烛讲究,非要垫个帕子才帮他接。

而是谢清碎有一点洁癖,如果他空手去接,就算仔细洗干净了,接下来再用这只手去碰,也会被嫌弃地躲开。

萧烛已经吃过一次这个教训,自然不会再犯。

他觉得谢清碎这种挑剔的习性也有些眼熟,仔细想了片刻,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只全身雪白,只有一条蓬松尾巴是纯黑的狸猫。

都说狸猫喜食鱼腥,但他母后养的那只却不一样,对鱼虾之类的东西不屑一顾,每每送到它眼前还会做出用爪子扒拉填埋的动作。

据他母后解释,这大抵是代表狸猫觉得这东西像屎一样难闻难吃。

“……”

萧烛半晌说不出话。他没听懂。

他不知道养这惯会挑挑拣拣的生物有什么乐趣,但他母后依旧照料得乐此不疲。

想来也是,老岭南王为了权势奔波不休,对待女人就是当做工具使用,后院中姬妾无数,有些是因为美色,有些是为了权利联结。

他的母后虽是正妃之位,但性情温雅柔弱,嫁给寻常的高官大户或许可以,但在皇室就显得薄弱了些,皇室中嫡庶之分并不代表一切,妃子斗争、兄弟倾轧十分严重。

在深宫之中,过的并没有表面那么荣耀,华裳之下爬满虱虫。

大概也只有养那样一只可以大量消磨心思和时间的生物,才能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开。

生母势弱,连带着萧烛儿时都过的都很艰难。

老岭南王子嗣众多,且遵循弱肉强食准则,不是盛京皇宫却搞出了皇宫的派头,纵容府中妃子以及子嗣争斗,以此选出最满意的继承人。

外人都道老岭南王在他年幼时就将他封为世子,是对嫡子的重视。

但实际上是,萧烛是先在无数兄弟间爬出头,才得到的世子之位。

而这个位置比起爱重,更像一个靶子。

无数人虎视眈眈想要将他拉下去,取而代之。

一直到老岭南王离开岭南去盛京,岭南王府中都一直源源不断地有子嗣出生。

萧烛忘记自己什么时候,大概早到他自己都记不清,还在童稚之时,就已经为了活下去结束过兄弟的生命。

好像有无数道利箭在身后追赶,让他时刻不敢停下。

对权利的追逐和欲望,从那时就已经埋下种子。

不过,或许那些只是一种催化,他骨血中天生就带着追权夺利的部分。

不知不觉想的深了些,萧烛有些走神,眸底泄露一丝冷意。

直到谢清碎的声音响起,才将他惊醒:“在我这里发什么呆?”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他的声音比起平时要沙哑一些,配上有些懒散的调子,有种莫名的缱绻。

说不上来,像含在舌尖,被微微窥见的一瞥软色。

萧烛垂头道:“想起些事。”

他垂眼看着谢清碎的唇,因为吃果脯,被他自己舔的微微湿润。

萧烛又闻到那种酒气和甜味混合的味道,夹杂一点苦涩的药香。

就像他第一天来见谢清碎的时候闻到的。

他意识到这人是真的喜欢喝酒,也喜欢在酒后吃甜果脯,这原本是两种根本搭配不到一块的东西,除了谢侍郎大概没有人会这么吃。

——是个属于谢清碎的有点古怪的小爱好。

萧烛不嗜甜,但在那天之后,他忽然对这种小孩子才喜欢吃的甜果脯的味道很感兴趣。

他喉结滚了滚,声音很低:“你今天吃的这个带核的果子以前没见过,是新种类?让我尝尝。”

说罢咬上谢清碎的唇瓣,舌尖挤进去在他嘴巴里搜刮。

明明桌子上就有还没合上的果脯罐子,他却舍近求远地抛弃果脯本身,而品尝人口中的残余味道。

因为间接能品出的味道很淡,反复地寻找了好几遍,没有放过每一寸角落,仍不满足。

谢清碎一开始还觉得舒适,连被人抱到腿上都懒得反抗。

萧烛有些过于好学。

这才几天,从一无所知到连他喜欢什么接吻方式都摸索清楚了。

但没过多久,就感觉嘴巴里有一块软肉都被蹭得难受,皱眉反口咬他一口,将人的脑袋推开:“轻一点。”

这人——

真跟条恶性眈眈的鲨鱼似的,挺会咬人。

萧烛被推开也不恼,被咬到的舌尖在自己口中滚了一圈,伸出指节拂过他颊边,隔着脸颊给他揉了揉,哑声道:“抱歉,这里?”

谢清碎:“唔。”

揉了会儿,谢清碎与他说回正事:“你往后白日少来。”

他暂时不想让皇帝知道他和萧烛的关系。

以他对萧盛的了解,要是知道他和萧烛搅和在一起,绝对不会淡然处之。

即使没有系统说的那些小皇帝对他的“后知后觉的爱意”,一个心胸狭窄的帝王,也不会想看见手握权柄的重臣和觊觎自己位子的人走得太近。

虽然谢清碎不惧他,但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都半退休状态了,他想过的清净一些。

想摆烂并没有错!

萧烛:“好。”

他想起来不久前诗会上的事,问:“谢侍郎为何不作诗?”

谢清碎:“不想作罢了,王爷管这么宽。”

其实也不完全是不想作,谢清碎还是会作诗的,他在现代研究古代文学的时候,就对诗词有些兴趣,时不时便会作一首。

来到古代后,有一阵子更是热情颇高,做了很多诗。

只是后来随着精力都放在任务上,就很少再顾及这方面,现在都躺平了就更懒得了。

况且,他在这个时代待不久,何必要留下这么多痕迹?

徒增烦扰罢了。

他不属于这里,这里也并不属于他。

萧烛看他数秒,高大的个子丝毫不恼,道:“那就不作。”

他只是这样一问,并不一定要一个答案,也没有期盼逼迫。

更像是捡了个话题,想和谢清碎说几句话。

谢清碎心中却微微一动。

或许是因为酒意未散。

或许是因为他忽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如今并不能说毫无联系。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即使加上上辈子也没有一个联系比萧烛同他更紧密的人。

即使是一场交易,也是一场目前都让他感觉还算满意的交易。

终究与其他人有所区别。

谢清碎忽然有种,他或许不必在萧烛面前刻意压抑的奇异念头。

好像晃神了一瞬,回神时他已经在萧烛耳边念了一首诗。

是一首常见的主题咏颂桃花的诗,是他在诗会上点到曲水流觞时心头浮现的,短短数秒时间,没有仔细打磨,不算十分精妙绝世,但也是一首颇有雅致的小诗。

只是与大多描写美丽与生机的咏桃花与春日的诗篇不同,这首诗的底色要浅淡的多。

这种春天代表性的花朵在他口中仿佛也沾染上了有些慵懒的习性。

遵循着既定的规律绽开又降落,不会因为人们的期盼提前到来,也不会因为有人的不舍延迟离开。

看起来灼热昳丽,却也无比冷淡。

萧烛不是文臣,虽然懂得诗词音律,但那些只是身为世子要掌握的基本素养,他对这方面并不算精通,更喜欢研习武艺。

但不妨碍他觉得谢清碎作的诗胜过他以往听过的所有诗篇。

萧烛附在他耳边的声音低哑:“侍郎诗文龙姿凤章,不外如是。我可否眷抄一份挂在书房中?”

谢清碎:“随你……教你诗词的夫子听了,会感叹师门不幸。”

他就是随口作的,萧烛也真夸的出口。

岭南王的客卿中不乏有才学之人,不应当如此没见识。

谢清碎只能感叹岭南王为了工作真的足够努力,他不成功才是没有道理。

作为这种努力的的受益方,谢清碎并不反感。

萧烛不答,侧过头吻他颈侧。

胸腔中的心脏跃动乱了数拍。

其实他心中原本装着的是另一件事。

他在离开诗会后,就差人去查那场诗会上的人。

这些事情不是什么机密,不过一刻钟,就得知了这些人的身份。

最殷勤的那几个,分别是户部侍郎之子、今年的新科状元、光禄寺少丞……还有那个令他最在意的翰林学士祝林。

萧烛并不完全清晰他记下这些人是为了什么。

从利益上,这些人和他并没有冲突,甚至因为他们仰慕谢清碎,只会对他要做的大业带来好处。

但他心中涌出的情绪绝非善意。

直到这一刻,他忽然觉得那些人没什么好在意的。

萧烛的心跳在短时间内变得很快。

他想起老岭南王身死的那个夜晚。

老岭南王被匆忙赶回岭南,因为离开封地太久失去掌控力,阴沟里翻了船,被自己亲手封的世子间接送上路。

萧烛当时已经筹谋很久,也有了近乎笃定的把握,但在老岭南王咽气的那一瞬间,心中仍旧划过一抹鲜明的快意。

就如同此时此刻。

有些相似,却又掺杂了一种他自己也尚且陌生的东西。

浮动,战栗,在血管中泊泊流淌的贪婪恶意。

从他胸腔内生长出来。

他近乎居高临下地想。

那些文人再如何憧憬谢侍郎,想必都不会知晓谢清碎有酒后喜欢躲在卧房中吃甜果脯的小癖好。

也不会知晓谢清碎如同此时地在他怀中,同他作诗,被他亲吻。

作者有话要说:

攻:我才是老婆的最爱!狠狠拉踩别的舔狗.jpg

岁岁:对打工王爷的敬业表示肯定.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