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破空之声骤然撕裂了空气,如同无数毒蛇吐信,尖锐得令人头皮发麻。刹那间,漫天暗影如暴雨倾泻,又似黑云压顶,裹挟着风雷般的沛然巨力,呼啸着席卷而至。
当先而至的,是那铺天盖地的飞石,其势如狂澜,其密若冰霰,更似蔽日蝗群,带着沉闷的破风声,劈头盖脸地砸落,封锁了所有闪避的空间,激起一片尘土飞扬。而在这刚猛无俦的石雨缝隙间,数点幽冷的寒芒倏然闪现,它们细如牛毛,纤巧若针,其形飘忽,其迹诡秘,全凭一股阴柔至极的巧劲驱动,不显山不露水,却精准如毒蜂蛰刺,悄无声息地直取周身各处致命要害。
白钰袖眸光如电,死死锁定那漫天袭来的暗器轨迹。她身形疾转,衣袂翻飞间,脚下步法如踏星斗,在方寸之地腾挪闪避。
飞石破空而至,她侧首偏身,一枚石子擦着耳畔呼啸而过,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颊生疼;另一枚迎面砸来,她手腕一翻,剑鞘横挡,“铛”的一声脆响,火星迸溅,震得虎口发麻。而那青螺飞钉如影随形,每每从刁钻角度袭来。她腰肢一拧,险之又险地避开一枚直取咽喉的飞钉,却不料另一枚已悄然而至,直逼后心。
“啧!”她轻咂一声,足尖点地,身形骤然回旋,手中长剑“铮”地出鞘半寸,寒光乍现,精准地将那枚飞钉磕飞。然而攻势未止,暗器如潮,她左支右拙,虽勉力周旋,却仍被逼得步步后退,额角已沁出细密汗珠……
“小袖袖,别怕,虽然看着多,其实也就十二支暗器罢了。”白月懒洋洋地倚在躺椅上,指尖悠闲地转着一枚青螺飞钉,嘴角噙着散漫的笑意。
“嘿嘿,我可没那么大本事打出一百零八下。”天竞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话音未落,只见她手腕灵巧一翻,那根枯枝竟如活物般在她指间打了个转儿。霎时间,环绕在她周身的暗器齐齐震颤,发出"嗡嗡"的蜂鸣声。
只见她手中枯枝轻点,十二道寒芒应手而出,破空之声如裂帛,那十二道寒芒竟于半空相击,铮铮然若金铁交鸣。霎时间,暗器轨迹骤变,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犹如惊蜂出巢,又似流萤乱舞,自四面八方合围而来。其势之诡谲,恰似天罗地网;其速之迅疾,宛若流星赶月。
白钰袖但觉周身要穴尽被寒芒所指,那点点星芒看似杂乱无章,可每一枚暗器相互碰撞后,其势更增三分凌厉,竟在空中划出十二道玄妙轨迹,将退路尽数封死。
白钰袖剑势渐颓,勉强格开三两道寒芒后终是力竭,单膝跪地。她急促喘息之声在竹林中回荡,胸口剧烈起伏似要炸裂,额前白发尽数被汗水浸透,湿淋淋地贴在煞白的玉容之上。
那执剑的纤指已然颤抖如筛,却仍死死扣住剑柄不放。五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虎口处隐隐渗出血丝,顺着剑锷缓缓滴落。她强撑着一口气抬起头来,眼中犹自闪烁着不屈的光芒,只是那眸光已然涣散。
“嘿,钰袖姐姐,你没事吧?”天竞歪着头,白发如雪瀑般垂落肩头,指尖还悠闲地转着那根枯枝。她嘴角噙着俏皮的笑,可眼底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哎呀呀,该不会真的伤到你了吧?”见白钰袖没有立即回应,她忽然手腕一翻,枯枝"啪"地轻敲自己掌心,她语气里带着几分夸张的懊恼,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半步。
“喏,这是我炼的药~要不要……”她眨了眨那双灵动的眼睛,忽然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话未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急忙把瓷瓶往身后一藏,“啊不对!现在可是比试中呢!”
“我……是不是很没用啊。”白钰袖低垂着头,霜雪般的白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脸颊上。她手中的长剑微微发颤,剑尖无力地斜指地面,在阳光下折射出黯淡的微光。
一滴汗水顺着她颤抖的睫毛缓缓滑落,在睫毛末端悬停了片刻,最终"嗒"的一声砸在青石板上。那水痕在炽烈的阳光下迅速晕开,又很快被白昼的热气蒸腾殆尽。
她整个人像是被正午的骄阳抽走了所有力气,连影子都显得格外单薄。唯有那柄剑还倔强地不肯脱手,剑身上映出她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唇线。那握剑的虎口已经渗出血丝,却仍固执地不肯松开剑柄。
微风拂过,吹起她散落的发丝,露出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脸庞,此刻却写满了挫败与自责。她的嘴唇微微发抖,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连带着肩膀也轻轻颤动,像是一张绷到极限的弓,随时都会断裂。
“明明……明明已经那么努力了……”她的声音低哑破碎,几乎融进林间的风里。一滴温热的液体突然坠下,在剑刃上溅开细小的水花,发出"叮"的一声清响。
那声响很轻,却在这死寂的林间荡开,惊起几只栖鸟。剑身上倒映着她模糊的、被泪水扭曲的脸,而刃口处,那滴液体正缓缓滑落,在冰冷的金属上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痕迹。
“啊,不是,我……”天竞突然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向前一步,又猛地停住。她张了张嘴,平日里伶牙俐齿的她此刻却像被什么哽住了喉咙,半天才挤出一句:“钰袖姐姐,你、你别哭啊……”
“哎呀,你别和我比啊。”天竞急得原地转了个圈,雪白的长发划出一道闪亮的银弧,像流星拖曳的尾迹。
“我可是练了整整十年暗器哎!十年!每天要扔坏三百个靶子呢!”她突然蹲下身来,双手按住白钰袖的肩膀,说着突然从腰间摸出个布包,哗啦啦倒出一堆奇形怪状的暗器:“你看这个蝴蝶镖,我练了八个月才能让它拐弯;这个柳叶刀,削掉过我三片指甲;还有这个……”
“好了,你闭嘴吧。”白月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薄如蝉翼的刀,寒光一闪,便将天竞絮絮叨叨的话语齐根斩断。四周霎时安静下来,连风声都仿佛凝滞。
“小袖袖,”白月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她转过头,目光落在白钰袖身上,眼底浮起一丝罕见的柔和,“你还是在为心魔的事烦恼吧。”
“嗯……”白钰袖低低应了一声,她垂着眼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将翻涌的情绪尽数掩藏。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心魔……”白月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像一片雪花落在湖面。她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掠过白钰袖耳畔散落的白发。那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仿佛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瓷器,“好了,今天不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