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那一刻,曹良卿突然想通了。

十几年前,母亲李夫人用死亡亲手给他绑上的束缚,彻底被他扯了下来。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封疆大吏,什么逐鹿天下……

他都不要了。

曹良卿的血一下子全冷了,夜风之下,俊美如斯的男人如同刚从地狱爬起来的恶鬼。

他手指一挥,身后涌出无数暗卫。

他的声音如同他的心一样冷冽:“全部抓起来,活刮了。”

暗卫们冲上前去,将那些仆妇彻底制服,牲口一样绑了起来。

曹良卿的夫人王氏,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她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被自己的丈夫抓包。

其实一开始她是不怕的。

那高高在上的夫人原本心有底气,去埋怨主君不顾世家身份,在外金屋藏娇。

况且她没想到,主君金屋藏娇的女人,竟长得如此……如此不堪。

当她看到阿缘长相的那一刻,心头又是气愤,又是恼怒,她有种被狠狠打脸的感觉。

凭什么这种女人,这样的女人,能做主君的外室?

这简直丢了曹氏的脸面,也令王家体面全无!

王氏心头愤恨,所以她没有立即杀了这个女人,而是狠狠折磨她!羞辱她!

把她栽赃成与仆役私通的妓女,在她脸上刻上血淋淋的“通奸”二字……

谁知这字还没刻完,主君就赶到了。

一开始王氏并不觉得自己有错,甚至还眼含埋怨,准备把罪责全部怪到曹良卿的身上。

她不是不准曹良卿再纳妾,只是这般身份地位又相貌平庸的女人,只会成为曹良卿身上最大的污点。

可她没有想到,曹良卿一开口,便是要了所有仆妇的命。

而且,活刮是什么意思?

王氏的额头,莫名流下了一滴冷汗。

“主君,主君,您这是作甚?”

“我的行为有何不对,仆妇们又何错之有?”王氏仰头,朝曹良卿问道。

曹良卿揎开她,径直走到阿缘面前,他鼻子酸得要命。

他不敢看阿缘脸颊那血淋淋的伤口,又逼迫自己直视那些伤口。

他跪下来,紧紧抱起了他的阿缘。

阿缘就这么靠在他的胸口,她好轻啊……像一片云一样轻。

“啊!!”王氏尖叫,“您这是把曹家的面子,把王家的体面,都按在地上摩擦。”

“你让我以后怎么出门,你让儿女以后怎么联姻?”

曹良卿看了没看她,“聒噪,割了舌头。”

一瞬之间,几名暗卫上前,将王氏制住。

王氏压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她浑身颤抖,大喊道:“我是曹家主母、王氏嫡女,你曹良卿怎么敢?!”

她把曹家和王家全部搬了出来,重重世家大山,定要压死曹良卿。

曹良卿看也没看她,只小心翼翼查看阿缘的伤势,那字刻了一半多,整张脸血肉模糊。

他的心仿佛也被插了几刀,痛得鲜血淋漓:“你不提我还忘了,把王氏全族抓起来。”

“你不这么喜欢刻字吗?王氏全族全脸全身全部刻满‘贱种’二字。”

这对于世家来说,是比死亡更加可怖的屈辱与惩罚。

王氏瞪大了眼睛,怔怔摇头:“不,你怎么敢这么做,你怎么能这么做?!”

整个王氏,乃越朝几百年第一流的世家。

往来无白丁,出入有鸿儒。

所有的规矩都是最好,最受推崇的。

就连举族逃亡到了并州,也维持着这么目下无尘的传统。

别说奴隶、老百姓,就连一般的世家都会被他们鄙夷。

就是这么一个权贵世家,曹良卿在说什么?

他要将他们怎样?

他怎么敢啊?!

“曹良卿,你曹家不过一二流世家,你怎么敢以下犯上!”王氏目眦欲裂地叫嚣着。

这番言论,着实把曹良卿给听笑了。

“算了,不割你舌头了。”曹良卿专注地往前走,“不然听不到你的惨叫,阿缘会很失望的。”

“把王氏压下去!施以与族人同等刑法。”

王氏生生被拖拽起来,她这才感到害怕:“曹良卿,你不能这么做,我是你儿女的母亲……”

“你难道不怕他们知道了,与你离心离德吗?”

谁知曹良卿闻言,转过头来,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可怖的微笑。

“对了,我还忘了那几个小崽子……”

“那个恶毒的曹容,还有奸猾的曹殷。”

曹良卿眯起眼睛,想到了自己那披着人皮的长女:“曹容小小年纪,就因妒忌给自己庶妹下毒,致使人家毁了脸和名声。”

“王氏,难道你以为这些事,我都不知道吗?”

“明明我那小女儿已经谨小慎微地活着了,就为了你口中的体面,非要逼着人家剃度做小姑子。”

曹良卿并没有阻止,因为他知晓,也只有他一个人知晓——

或许这时候出家避难,才是最好的归宿。

“那就把那几个小崽子叫过来,好好看看,自己母亲是怎样被刺字的!”

王氏还想叫嚣,却被暗卫们一把堵住了嘴巴。

被拖走之时,她还没有缓过神来接受事实。

她至死都不敢相信,不过是料理了区区一个外室,竟会导致他们王家全族的覆灭。

她更没想到,自己的一个小小举动,会令整个并州的世家,面临灭顶之灾。

“阿缘,阿缘,坚持住。”

“并州来了一个神医,坚持住!”曹良卿朝门口奔去。

出门一拐,他竟见到了一个男人拉着苏世朝他们的院子跑来。

而那个男人,他看过画像,正是阿缘隔壁那卖花小姑娘的哥哥。

两方恰好遇到。

曹良卿明知里面猫腻重重,还是连忙半跪在苏世面前。

他一个堂堂封疆大吏,膝下自有黄金。

可他现在什么都不要了,红着眼眶,哀声乞求:“求先生救救内人。”

“先生要任何东西,我都可以满足。”

“财富、地位、权势,亦或是整个并州……还是……我的命……”

“我都可以双手奉上。”

“求求您,救救我的妻子……”

张文渊与苏世相视一眼,他连忙扶起曹良卿:“我妹妹……让我特意找苏世前来,就是为了救你的妻子阿缘。”

曹良卿:“?”

“你们……早知道有这一祸事?”

饶是有这般疑虑,可曹良卿只有伏首就束。

电光火石间,张文渊回头看了苏世一眼,他突然隐隐约约感觉到了,有一个人在牵着这一条线。

若是没有张文渊,那这一条线将死死束缚住曹良卿。

任由操线那人施为。

可现在不一样了。

苏世虽是那人的挚友,可苏世心中,最重要的人,却不是那人。

张文渊已经彻底明白了,那俊秀青年确实是谢源,也只有谢源才能使出如此阴毒如此狠辣的招数。

若是张文渊一人来,或许还当真斗不过谢源。

但是小荷来了。

小荷才是苏世心中,最柔软的所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