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焕生凛冽的问话,让梁大师吓得身躯抖了抖。
刚要硬着头皮说出实情,冷不丁,苏堂主提高嗓门,一声断喝。
“帮主,梁大师没有受谁的指使,就是他医术高超,南城首屈一指,我和柔若不忍心你一直受病痛折磨,便花费高价,把他特意从南城请到海城。”
“钱财是拿我的,至于听谁的命令,那也是听了我和柔若的建议,无论如何,必须把帮主你的疾病治愈。”
一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挺像那么一回事。
梁大师刚要吐口而出的话,立即拐了个弯,顺着苏堂主的意思,圆了过去。
“今帮主,刚才是我一时嘴快,真正的实情,就是苏堂主所说的那样,花了一大笔大洋请我来海城医治你。”
“所谓的南城第一神医,药到病除,妙手回春,就是把我治成这个鬼样子?”今焕生冷然讥笑。
“这件事,不管是苏堂主,还是梁大师你个人,都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要么,梁大师你本就是一个庸医,侥幸救治了两三个病人,把自己装扮成神医,挂羊头卖狗肉,招摇撞骗贪图钱财,可能私底下早就染了几条人命。
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只要去查,必定查个水落石出。”
一字一句诛心,梁大师听得满头冷汗不敢吭声,更不敢擦一把汗水。
他的医术确实就半吊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运气好的,吃了他开的几副药,再辅助针灸,扎几针下去,手到病除。
运气不好的,连续喝了几天药汤,也扎了针,但还是没有活下来,人财两空。
可医生给人治病,不就是这样的?
可能生,可能死,也可能苟延残喘活着。
谁又能保证,能把每个病人救活?
历史上闻名遐迩的医圣药王也不可能做到啊!
梁大师讷讷的,为自己小声辩解:“今帮主明鉴,老夫没有胡乱治病,要不然,南城那些高官权贵,个个手握重兵杀气腾腾,不大可能让我活到现在。”
今焕生冷冷一眼射过去:“放肆,医术不精,你还有理了?”
守卫他的两个粗壮保镖,像是听到了什么指令,啪啪两声,两挺黑黝黝的机关枪,上弹入膛,不约而同顶在梁大师脑袋上。
梁大师差点没吓死,又气又怒。
他在南城顶级的上流圈子里,医术尚可,运气伴身,走到哪里都是受人尊敬,何曾受过这种怄气?
动不动就被枪口指着脑袋,无声威胁,完全不把他当人看,当成罪人对待。
于是,他索性豁出去。
扭头盯着苏堂主和脸色不太自然的苏柔若,气愤开口:“都是你们两个,用大量钱财引诱我,说需要我治愈今帮主,让他双腿好转站起来。”
“现在我用的药方没错,结果今帮主反而病情更严重,那我也没办法了,你们怎么把我请来的,就怎么把我送回去。”
再呆下去,他怕自己当场被子弹射穿,一命呜呼。
说穿了,帮派就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土匪,手起刀落,杀人跟砍西瓜似的。
他就不该信了这两兄妹的邪,千里迢迢跑来海城送死。
苏堂主被噎得脸色铁青,眉头蹙起,就要发怒,狠狠反击回去。
当初梁大师看在给的钱太多的份上,屁颠颠从南城乘坐火车赶来。
现在为了保命,倒打一耙。
回头等他找到机会,非狠揍梁大师一顿不可。
盛气凌人对他下命令,什么玩意?!
下一秒,苏堂主的袖口,被苏柔若轻轻扯了下,“大哥,梁大师也是一时急糊涂了,你别放在心上,这不还有督军夫人在场,看来,督军夫人的诊断,才是对的。”
话是这么说,可苏柔若心里面一点都不相信,傅安安年纪轻轻,医术就能比得过浸淫多年的梁大师?
不过瞎猫碰到死耗子,比梁大师多了点运气罢了。
苏堂主的想法,跟苏柔若差不多。
心底不屑,便显露一点在脸上,冷嘶嘶地笑了。
傅安安冷眼旁观,把一切都看在眼底。
拿起春雀早准备好的纸和笔,刷刷几下,一挥而就。
今焕生此时的状况,上吐下泻更加虚弱,之前的药方就要换掉,药草该添的添,该减的减。
傅安安写完,把开好的药方,递给其中一个还拿着枪顶住梁大师脑袋的保镖。
“先去抓药吧。”
“等等。”梁大师伸长脖子喊叫。
他给今焕生诊脉针灸的时候,问东问西仔细诊察了一番。
傅安安却无需问诊,只望闻听切就立马开药方,光这份定力和速度,就远远在他之上啊。
可为何在中医界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这等泼天大本领,难道是前朝黄御医的亲传弟子?
但前朝覆灭,黄御医莫名失踪,从未听说有什么亲传弟子。
梁大师看完药方,眼神复杂地看着傅安安,神色渐渐萎靡不振。
他能分辨得出,确实很对症下药。
哪怕他再浸淫中医二十年,也开不出如此精妙的方子。
“督军夫人,你……确实不错,老夫佩服。”
人外有人,山外有山,有些震撼人心的天赋,不是努力就能达成。
莫文粒冷笑,“如果不是你自认为医术了得,帮主就不必吃这些苦头。”
今焕生只是傅长卿的假名字,她不想喊他焕生,总觉得很虚无缥缈,就像她对他的这份感情,缥缈在半空无法落地,生根发芽。
因为,他担心自己残破的身体拖累她,一直不回应她。
被他冷处理多次,她的脸皮厚了不少,由最初的气怒交加,无可奈何,变成后来的每日一问。
反正就一句话的事,吃不了亏,上不了当。
万一他别别扭扭的脑子突然变得正常,一口答应她,那就是意外之喜。
保镖抓好药,冲到厨房让女佣煎熬,便马不停蹄端进来。
一碗浓黑的药汁,在青花瓷碗里微微晃荡,被莫文粒接在手里,一口一口送进今焕生嘴里。
两人都没说话,一股莫名的情愫却围绕周身。
苏柔若看得很清楚,今焕生对于莫文粒,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无动于衷。
他心底,多多少少动了情。
苏柔若暗哼一声,阴冷地眯紧眸子。
今焕生只能是她的,洪帮,也只能是她的。
谁跟她争抢,谁就是她的生死仇人,千刀万剐不为过!
莫文粒全部注意力,都关注在今焕生身上。
惟有傅安安,察觉到苏柔若浑身一股阴恻恻的气息,不由得多盯了两眼,便收回目光,落在今焕生脸上。
等他喝完药汤,莫文粒把碗移开,泛红的眼眶,一瞬不瞬凝视他,“你……觉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