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卷赶到时太医也来了。
云卷进去匆匆看了一眼,屋子里满是血腥味,萧兰亭背对着她侧脸趴在床上,他身上的绛色朝服沾了不少血,背上明显肿了许多,云卷嗬嗬喘着气,眼底蒙上一层水雾。
“萧兰亭……”
云卷哽咽,正要上前,配药的太医回身取药和她撞在了一起,脱口说道:“你是何人?这儿在上药,别搁这儿碍手碍脚的!”
温惜朝跟着云卷走了进来,上前拉住了她:“周太医您继续,我现在就带她出去。”
云卷知道自己留下帮不了忙,含泪跟着温惜朝离开了。
萧兰亭趴在床上,听到动静掀开一道眼缝,他墨色的瞳孔里神情淡漠,等云卷离开又侧过头去,合上了眸。
温惜朝将云卷领到暖阁,皇后和太子没多久也来了。
皇后温声道:“你别担心,本宫方才问过周太医了,兰亭伤势不重,躺个十天半月就好了。”
萧鹤:“父皇不舍得狠打兰亭。只不过兰亭这次的确过分,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不遭次罪明日早朝言官们就得吵疯了。”
皇后打量着云卷的表情,见她沉默不语,神色微闪,轻声道:
“本宫得跟你赔个不是,今日找你来本是想见见兰亭的夫人,没成想嘉妃因兰亭拒娶南栀的事仍怀恨在心。是本宫考虑不周。”
“娘娘折煞臣妇了!”云卷这会儿脑袋虽昏沉,但对危机的敏感度仍在。
皇后可以跟她客气,但她不能忘了身份,云卷起身行了个大礼。
皇后笑盈盈道:“你不必这么客气。本宫说过,兰亭就像本宫亲儿子,你是本宫儿媳,本宫一样疼。”
皇后把她扶了起来,从腕上退下一个镯子,牵过云卷的手给她套了上去。
“这串珊瑚手镯用的珊瑚,还是当初皇上赏赐给本宫的。本宫带了几年,今日送给你了。”
“娘娘!这怎么使得!”云卷作势要往下取。
温惜朝走上前笑着按住了她,“妹妹,皇后娘娘送的你就戴着吧。这珊瑚寓意多好啊,你手生的又细又好看,本就该戴些饰品在手上,否则多可惜。”
皇后:“本宫也给过惜朝,本宫膝下除了鹤儿就是兰亭,你们都且好好收着,不许跟本宫推拒。”
皇后态度越是温和,云卷越是觉得坐立难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可当下她又不得不笑着谢恩,往下拉了拉袖口遮住了那串珊瑚手镯。
这时,前头有人来催萧鹤去宴席了,萧鹤和皇后做了别,起身离开。
皇后道:“碧水阁也快开宴了。云儿,你去看一眼兰亭,然后跟本宫和惜朝一起去席上。”
“是。”
云卷匆匆赶往上房,周太医已经离开,屋内的血腥味被药味压了下去,云卷关上门跑到床榻边。
“萧兰亭?”
萧兰亭长睫微颤,睁开了眼睛,“还没去前殿?快开宴了。”
他声音平淡,仿佛挨了二十廷杖的不是他本人,云卷不敢碰盖在他腰间的锦被,怕碰到刚上完药的伤口。
“萧兰亭,对不起,都怪我……”
云卷揉了揉眼睛,她眼圈通红,像个兔子似的,无形的长耳朵都有气无力的垂了下来。
萧兰亭轻笑了声,枕在手背上说道:“刚才胆子不小。连皇上说出口的旨意都敢反驳,不怕他一怒之下也赏你二十廷杖?”
“还说要和我分摊二十仗,你可知道廷杖是什么?跟寻常府里挨的板子可不是一码事。你这样的身板,五杖下去就得在床上躺两个月,要是那群人往狠里打,十杖就残废了。”
“你不用吓唬我。”云卷鼻头也红了,带着鼻音说道:“别说皇上不会那么狠,就算真是,我也该和你分摊的。你是我夫君,闹事又是为了我,我没办法心安理得坐在一旁,眼睁睁看你挨打。”
萧兰亭眼里闪过一抹暗芒,挑着嘴角没戳穿残忍的现实。
云卷:“可惜皇上最后还是不许,我怕真惹恼他反而害你挨打挨得更狠。萧兰亭,你后不后悔?”
“后悔什么?”萧兰亭懒洋洋道:“后悔打了那个老东西?若是再来一次,我会把茶碗直接塞进她那张恶臭的嘴,让她以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云卷目光晦涩:“是后悔娶我吗?如果我是世家贵女,嘉妃就不会羞辱我,我也能用家室帮你,至少你不用挨打。”
“可我什么都做不到,我甚至……不能帮你向皇上求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