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惜朝笑容更加维持不住了,她暗暗吸气,正想脸皮厚点留下用晚膳。
萧兰亭说:“萧鹤说今日要去温家见温大人。你不回去?”
“……那我是该回去了。”
温惜朝冲云卷笑了笑,“改日我再来陪你。这衣裳我就先穿走了,明日我清洗了给你送来。”
云卷心平气和的点了点头,“我就不送你了,皎月,你送温姐姐出去。”
“是,温姑娘这边请。”
温惜朝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逍遥楼,她前脚刚走,后脚两人便又交缠到了一起。
碍于云卷身上有伤,只能互相浅尝辄止,抒发了这些日子的情动便克制的分开了。
造成的后果便是萧兰亭刚换好的衣裳,需得重新换一遍。
日子一天天过去,从那之后温惜朝来侯府的日子变少了,也不知她是想通了还是在忙她所谓的经商大事。
云卷没有心思去操心她,前两日沙老板传了信回来,商队已经在回京途中,云卷一门心思扑在茶室上,忙的脚不沾地。
和她截然的相反的是云秀,因为过早暴露了市贸之事,云秀暴富的美梦一夜间灰飞烟灭,不过她很快就振作了起来,她将云卷前世的生意背的滚瓜烂熟,一条路堵死了还有另一条。
云秀和云父商量了买田地种棉的事宜,已经定下了京郊的几十亩农田,田间的佃户已经按照主家要求,种起了棉花,云秀粗略算了算,大概在秋季便能丰收,到时正好赶上年底的寒流,她会挣得盆满钵满。
云秀把生意交给了手底下人去打理,她仍惦记着萧明予今年要科举。
二月时的院试萧明予合格,如今已有秀才功名,但放眼京城秀才功名根本算不得什么,眼看离八月秋闱仅剩四个月,云秀翘首以盼萧明予能给她考个举人回来。
萧明予自己也分外刻苦,每天都在书房待到三更天才回来,有时甚至一整夜挑灯读书。
云秀起先还很欣慰,可日子一长,她每天见不到萧明予的人,夜半独守空闺的时候,便开始怀念起与萧明予皮肉相贴的感觉。
科举要考,但也不能冷落了她啊!云秀还想着尽早怀个孩子呢!这样等萧兰亭一死萧明予承爵,她儿子就是世子了。
所以这天当梧桐告诉云秀:“二奶奶,二少爷说今晚要整夜温书,不回来休息了。”
云秀说道:“明予这些日子太辛苦了,再这样下去身子是要垮的……你让小厨房熬一碗滋补的汤药,我给明予送去。”
三日后刑期一到,徐宽等人被问斩,朝中官职空出了几个,皇帝让太子和吏部商议任用的事,最后挑出的几个人不是出自太子麾下,便是温家的人,虽然能力上还算过得去,但未免有些不公。
太子与温家的联系越来越紧密,朝中保皇党之间有颇有异声。
只是平康帝似乎半点都不担心,甚至还催起了太子和温惜朝的婚期,不过因为太后病逝还未满三年,有国丧的缘故,婚期最快也要等到明年。
这些事都是温惜朝告诉云卷的,云卷受伤后半月里,温惜朝时不时便来拜访,起初是她和萧鹤一起来,渐渐的便成了她一个人,云卷对她仍有防备,只是表面上对她亲近些。
这天她是一个人来的,此时距云卷受伤已经过了一个月,温惜朝剥了个橘子给她。
“等过几日天气再稍微暖和一些,我带你去城外佛寺拜一拜。你整日待在家里,也该见见太阳了。”
皎月侍奉在侧,闻言笑着说道:“那怕是不行,世子让夫人在胳膊彻底痊愈之前,都不要出门呢。”
“他真这么说?”温惜朝眼底闪过一丝什么,笑着说:“那我可得说说他,怎么也不能不让你出门啊。”
“也是我自己犯懒,我这人不太爱出去走动,让你总来陪着闷着我也不好意思。”
云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言语间已经暗示了温惜朝,可惜温惜朝似乎没听明白,她叹息道:
“你我是一样的,若是可以我也不想到处跑。别说,自从我说来陪你,那些邀约也少了,我耳边也清静了。”
温惜朝想了想,“既然不能出门,在府里转转也好。今日阳光好,皎月,侯府可有哪儿能散心的?”
“花厅可以,只是最好别走太久,夫人伤的重,还不能太费力呢。”
“后花园可有湖么?湖里有鱼吗?”
“好像是有的。”
“那太好了,小卷,咱们钓鱼去吧。”温惜朝笑着说,“钓上来正好炖了给你补身子。”
云卷怔然,“可我的胳膊……”
“你不必上手,便在一旁坐着晒太阳,让皎月给你架杆。总比坐在这屋里发霉有趣。”
“好!夫人,奴婢觉得挺好的。您是好久没出门了,就去晒晒太阳吧。”
云卷无奈的笑了笑,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皎月给她披上狐裘,戴好了茸帽,又将手炉换了炭交给她,保证她冷不着,才张罗好钓具出了门。
云卷是快一个月没离开过逍遥楼了,出来走走心情的确好了许多。
温惜朝一路和她闲聊,说起她过阵子要尝试接手家中的商铺。
云卷有些惊讶,忍不住问:“为何要你去经手商铺……我是说,高门贵胄似乎都瞧不起商贾。”
温惜朝笑着说:“只有小门户的人才会这样想,其实我外祖母家就是经商的,我娘想我也学一学,往后好给夫君管账。”
她愁的叹了口气,“我娘要给我个新铺面,要我自己想做什么生意。可我琢磨了好几日,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温姐姐聪慧过人,一定会有好点子的。”
云卷笑眯眯的说道。
“什么好点子,我只求别血本无归就好。”
她道:“你现在在给侯府管账,又是商家出身,若有什么能指点我的,姐姐感激不尽啊。”
云卷摇摇头,“侯府铺子的生意一直很好,我接手过来只是看个账。我是云家的庶女,没学过经商,温姐姐这是难为我了。”
温惜朝笑了笑,再也没说什么。
二人来到湖上长亭里,温惜朝似乎很熟练,自己上了铒甩了杆。
云卷第一次钓鱼,请教过温惜朝以后,也成功放下了鱼饵,接下来要做的就是静静等鱼儿上钩。
这就需要有足够的耐心,好在云卷最不怕的就是等待,她和温惜朝边聊边晒太阳,竟也不觉得无趣。
另一边,萧兰亭下朝后直接便回了家。
云卷这两天总说嘴里没味道,闹着要吃辣,萧兰亭回府的路上经过典膳楼,特意打包了一份辣兔肉回家,谁知到了逍遥楼却不见云卷。
萧兰亭有些不悦,食匣扔到桌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侍女在明间不敢出声,萧兰亭从里间走了出来,冷冷道:“云卷呢?”
“夫人、夫人和温小姐去后花园钓鱼去了。”
“温惜朝?”萧兰亭眉头松开,眼里闪过一丝异样,提步向外走去。
他一路来到后花园的湖心亭,远远便看云卷和温惜朝坐在一块儿,二人不知在聊什么,云卷脸上的笑容十分轻松。
萧兰亭驻步看了片刻,才提步走了过去。
温惜朝正对着萧兰亭的方向,所以一眼便看见了他。
“兰亭,你下朝了?”
云卷一愣,回眸看去,萧兰亭走到她身前道:“伤没好全就出门,跟你说的话真是转头就忘。”
云卷轻笑了声,刚张嘴就听温惜朝说:“是我叫小卷出来散散心的,怪我。”
她笑容嫣然,调侃道:“只是你管的也太严了,小卷都生你气了。”
萧兰亭挑眉,看向云卷,“生我的气?”
不等云卷回答,皎月突然叫了声:“动了!动了!有鱼上钩了!”
“真的!”
云卷弹了起来,她在这儿坐了快半个时辰了,才有鱼咬钩,眼看皎月一人提不起来,她抓着萧兰亭的袖口。
“你去帮帮皎月~”
萧兰亭只得过去接手了鱼竿,温惜朝手里拿着另一根鱼竿过不去,只能站在后面看着。
云卷凑在萧兰亭身侧,眼里的光亮晶晶的,她欢喜道:“等鱼上来,咱们今晚吃麻辣鱼好不好?”
萧兰亭张嘴,云卷先声夺人:“你不同意也不行,鱼是我钓的,我想怎么做怎么做。”
“你、钓、的?”
萧兰亭收杆的动作停了下来,鱼已经出水,在鱼钩上不停摆动着身体。
云卷心急如焚,“你快收上来呀!鱼快跑了!”
萧兰亭慢悠悠的说道:“鱼是你钓的,你自己收上来。”
云卷气急败坏:“你这人怎么这样!”
眼看鱼快跑了,云卷扑到萧兰亭怀里,抱着他的腰服软:“你钓的行了吧!”
萧兰亭神色愉悦,这才满意收杆,鱼落进鱼篓里,足有小臂那么长,实在是大丰收。
云卷眼珠一转,趁萧兰亭整理鱼竿,单肩背起鱼篓跑出湖心亭,把鱼篓交给侍卫。
“告诉李妈妈,世子吩咐今晚做麻辣鱼吃!”
她得意洋洋回到湖心亭,眼尾乜了一眼萧兰亭,慢悠悠坐回了椅子上。
萧兰亭笑了笑,眼里带了一抹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宠溺。
温惜朝独自站在一旁,脸上笑容温和,眼里却没有一丁点情绪。
萧兰亭问云卷:“玩够了吗?”
云卷刚体会到钓鱼的乐趣,摇了摇头,“再钓一会儿。”
萧兰亭挂铒放杆,“最多半个时辰。”
二人你贴我我贴你坐在一起,温惜朝端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默默看着鱼竿的方向。
没一会儿,云卷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我去更衣,你等我一会儿。”
萧兰亭点了点头,示意皎月跟她一起去。
云卷离开后,湖心亭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萧兰亭靠着椅背望着湖心,一点没有跟温惜朝搭话的意思。
温惜朝垂着头思绪放空,忽然感觉到鱼竿动了动,她急忙起身。
“有鱼上钩了。”
她试着收杆,阻力却很大,这湖里的鱼都是侯府精心养的,和外头湖里的鱼不一样,各个膘肥体壮,自然都不好拎。
“萧兰亭,你帮我收一收。”
萧兰亭回眸看向她,温惜朝面不改色十分坦荡,萧兰亭放下手里的鱼竿,上前握住了她的杆。
温惜朝没有撤手一起跟着用力,很快鱼就被提了上来,这条比云卷那条更大,活蹦乱跳。
收上来的时候突然跳了起来,温惜朝大喊:“别让它跑了。”
她顺势往前一扑,萧兰亭就在她跟前,这一扑正好落入萧兰亭怀里,萧兰亭双手停在半空,乍一看二人像是抱在了一块。
云卷更衣回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表情顿时一怔。
温惜朝抱住大鱼坐了起来,口中喊着让下人取鱼篓来,费劲将鱼塞了进去。
她跪坐在地上直喘气,发丝垂落下来,身上虽狼狈,脸上的笑容却异常灿烂明媚。
“谢谢你了,若没有兰亭,这条鱼我好不容易钓上来,可就得跑了。”
她看向萧兰亭胸前,愧疚道:“你衣裳脏了。我方才没注意,就想着不能放跑鱼了。”
萧兰亭浅淡的瞳孔扫过来,在她脸上停留了几息,站起身道:“没事。”
“萧兰亭。”
云卷走了过来,温惜朝站起身,“小卷你可回来了。方才我钓了条大鱼,差点跑了,多亏兰亭帮我才抓住。我俩衣裳都湿了,兰亭,你先去换身干净衣裳吧。”
云卷该说的话都被温惜朝说了,她看向萧兰亭,“你回逍遥楼去,把这身换下来吧。”
萧兰亭脱掉了外衫,他上朝回来穿的是朝服,里面还有一套常服,并不失态。
他看向云卷,“你不是还要钓一会儿,钓完一起回去。”
“不用了。”云卷摇了摇头,“我不想钓鱼了。”
以后都不想了。
萧兰亭顿了顿,“那就走吧。”
“阿啾——”
温惜朝不好意思的抱肩,“这湖水太凉了。”
“我让皎月给你拿一身新衣。”
云卷眼神平静,并未展现出多余的情绪,温惜朝眼底闪过一丝惊讶,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些。
“好。”
回到逍遥楼,萧兰亭和温惜朝都各自去换衣裳了,云卷在长亭晒太阳出了身汗,便也换了一身。
她面上平静,脑袋里却一直在回想方才看到的那一幕,温惜朝扑进萧兰亭怀里,抱着鱼冲萧兰亭笑的样子。
云卷一直不懂温惜朝为何对她这么照顾,她刻意的过于明显,云卷猜了无数种可能,却从未想过她的目的是萧兰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