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水花溅起，小东西光着屁股被揪了出来。

    小家伙还有点难为情。

    李青拿起大号毛巾，快速帮他擦干身上的水珠，将他丢进被窝，说道：“早点睡，明一早还要赶集呢。”

    “天还没黑下来呢，这睡的也太早了吧？”朱翊钧讪讪道，“给我讲讲学呗，讲些大道理也好，不然，我总有种负罪感。”

    李青哑然失笑：“大道理太空了，不说那些翰林院出来的学究，你父皇、你皇爷爷定也给你讲了不少，你可都听进去并融会贯通了？”

    “这个……”小东西悻悻道，“可总要学点东西吧，万一我成了乐不思蜀的阿斗咋整？”

    李青白眼道：“大道理我又不是没讲，下午回家的路上，我与你讲的那些不是大道理？可你又听进去了几分？”

    朱翊钧挠挠头，悻悻道：“我有点没太记住。”

    “记不住才正常。”

    “啊？”

    李青没解释，径直向外走去。

    小东西嘟起嘴，咕哝道：“这也就是我了，换成其他跟我这么大的小少年，非被你耽误不可……还我父皇有你帅吗？呵呵，帅能当饭吃啊，莫欺少年穷，十几年后见真章……”

    巴拉巴拉……

    自言自语了一大堆，小家伙逐渐困意上涌，这一日的活动量可真不小，加之泡完热水澡带来的舒泰，很快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时，天已微微亮了。

    “醒了？”

    “唔……”小东西拿小拳头揉揉眼，黑纽扣般的大眼睛渐渐恢复清明，打了个哈欠道，“这就起。”

    李青将从内到外的棉衣放在床头，“穿衣服。”

    “我会了，不用指导了。”

    这会儿小家伙光着屁股，不好意思再让李青指导，且他也自信自己可以做到。

    李青好笑起身道：“不要逞强。”

    “知道啦。”小家伙催促道，“不用半刻钟就好。”

    过了会儿，

    “先生，我……你帮我一下吧。”

    ……

    “下次，我一定可以自己穿。”赶集路上，小家伙找补说。

    李青一笑置之。

    李雪儿给予鼓励和肯定。

    吃过早市，一行三人简单逛了下，李青买了点米面粮油，也买了一小包糖果。

    回家的路上，小家伙昂着头说：“糖果我拿着吧。”

    李雪儿笑问：“殿下很喜欢吃糖吗？”

    “嗨~！我啥没吃过，才不稀罕这些呢，我只是想帮先生分担一些压力。”小东西一本正经的说。

    李青知道小家伙的心思，不过也没戳破，从竹篮中拿起那包糖果，“喏，拿着吧。”

    朱翊钧喜滋滋接过，揣进怀中，还拍了拍。

    小家伙咧着嘴，胸脯鼓鼓囊囊的，腰杆直挺挺的，心情格外美丽。

    李雪儿哑然。

    原来是个爱出风头，喜欢秀优越的小家伙儿……

    ~

    “对面的小孩儿看过来。”

    隔着一段距离，小家伙就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嗓子，神气的不行。

    对面几个小家伙正在玩儿石子，闻言抬头望来，见他果然来了，不由欣喜地丢下石子，一拥上前……

    “都别急，不能抢。”朱翊钧捂着胸脯，哼哼道，“谁也吃不了亏，排好队，不然，不给他糖吃。”

    这话果然有用，几个孩子立马排起队来。

    小家伙虚荣心得到了满足，这才取出糖果打开数了数，开始‘你一颗他一颗’的分配……

    不多时，每个人都得到了相同数量的糖果，再看这个地主家的傻儿子，自然是好感满满。

    朱翊钧剥开糖纸，把分剩下的一颗糖果送进口中，咬的嘎嘣响，心道：“也没多好吃嘛。”

    这种奢侈吃法也就是他了，人家都是在嘴巴里吮吸糖分，一颗能吃好一会儿，见他这么吃，更坚定了‘地主家的傻儿子’的印象。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哪怕对象是小孩子也是一样。

    吃了小东西的糖果，一群孩子对他更亲切了，邀他过去一起玩石子游戏。

    李青不反对，朱翊钧更不会拒绝。

    小家伙很快就玩儿上了，连昨日“下次摔泥泡一定赢”的狂语都抛到了一边。

    李青任由他玩乐，也不提醒，早慧的小孩子也还是小孩子，目的性太强，反而不美。

    李青倚在泥垒的院墙上，双手环抱，不远不近的看着小家伙玩乐，也不打搅……

    “李青。”

    不用回头，李青便知是黄锦来了。

    少顷，

    黄锦走上前来，一眼就看到了显眼的太子殿下，咂咂嘴道：“这样真的好吗？”

    “这样有什么不好吗？”

    “呃……”黄锦讪讪道，“这要是传回去，怕是又要闹了。”

    “你不说不就是了？”

    “……”黄锦苦笑道，“太子来你这里，咋可能瞒得过人，内阁、六部的人已经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了呗。”李青不以为意，问，“太上皇让你来的？”

    黄锦点点头。

    “不放心孙子，还是……炼丹？”

    “都有一些吧。”黄锦干笑道，“你说你也是，说好的炼丹，这都几天了，也不见你炼……太上皇想这一口可是有些日子了呢。”

    “我这不是忙着教学嘛。”

    “……我咋没看出来你哪里忙。”

    “你眼睛小，看不见正常。”

    黄锦：“……”

    “不贫了，带上殿下咱们回去吧，陆炳也来了。”

    李青随口道：“陆炳的权柄不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嘛，他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平白无故来我这儿干嘛？”

    黄锦说：“正是因为陆炳还要继续干下去，所以他很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想让你帮忙瞧瞧。”

    “……他才五十多岁，这也……也太惜命了吧？”

    “你之前还说他会暴毙呢。”

    李青无语道：“不是给开了预防的方子，还有养生的法门嘛……算了，一会儿再帮他瞧瞧便是了。”

    “小心无大错嘛。”黄锦乐呵呵的说，“陆炳不像我可有可无，锦衣卫指挥使可是个重要职位……”

    见太子殿下走来，黄锦止住了话题，寻思着要不要行礼。

    朱翊钧看出他的踌躇，提前摆了摆小手，示意不要行礼了。

    小家伙爱出风头，可也知道若自曝了身份，这几个小孩儿就不敢跟他玩儿了。

    走至近前，朱翊钧没由来一阵担忧，害怕黄锦是来带他回去的，这会儿，他已经不想回去了。

    “是爷爷让你来的？”朱翊钧压低声音，示意黄锦也小声说话。

    黄锦点点头。

    小东西更为紧张，连忙道：“我刚来，还没跟李先生学到真本事呢。”

    “啊？啊，呵呵……殿下误会了。”黄锦忍着笑，“奴婢不是带殿下回宫的，是为李青而来。”

    “这样啊……”小家伙放松许多，回头看了眼小伙伴，又看了看李青，说道，“既然有公事，那我们回去吧。”

    说着，回身喊道：“我先回家了，下午再玩儿。”

    黄锦有些诧异。

    ——小殿下怎地这么通情达理了？

    “走啦，别让人知晓了本宫的身份。”朱翊钧小声提醒，走在前头。

    黄锦挠挠头，愕然看向李青。

    李青笑了笑道：“回去再说。”

    “哎。”

    黄锦走在后面，一大一小走在前面，小家伙不时蹦起来一下，拍拍李青胳膊……

    原来是李青刚才倚在墙上，长袖上沾了土。

    望着这一幕，黄锦眼角笑纹愈发深邃，开心的想着：未来小殿下登临大宝，李青一样能轻松，从容……

    小院儿。

    李雪儿、陆炳，正在院子里礼节性的闲聊，石桌上放着装满药材的大布囊，见三人回来，二人顺势止住话题，起身缓步迎上前。

    “臣参见太子殿下。”陆炳躬身行礼，接着，又朝李青一拱手，“见过永青侯。”

    “你竟真是永青侯？”

    朱翊钧满脸惊诧，不可置信道，“你怎么能这么年轻？”

    陆炳一怔，自觉失言，想挽救又不知该如何挽救，只好向李青投以歉然目光。

    不料，永青侯的办法简单又粗暴，一巴掌拍在殿下的脑袋上，哼道：

    “你哪来的那么多问题？去书房写字去。”

    然后，小殿下竟真的不再问了，乖乖去写字去了。

    陆炳愕然。

    作为锦衣卫指挥使，且深受两位帝王信任的他，自然对太子殿下的脾气、性格了如指掌，小殿下何时这么乖巧了？

    “去客堂说。”

    “哎，是。”陆炳回过神，与黄锦一起跟上李青。

    分宾主落座，李青对陆炳一番望闻问切，说道：“你很健康，没什么问题，昔日的隐患已不复存在，不要再有心理负担了，不要自己不吓自己。”

    陆炳大感放松的同时，也不免有些脸红，讪讪找补道：

    “太上皇和皇上如此重用重信下官，下官不敢生病。”

    李青含笑颔首：“陆指挥使数十年如一日的为国为民，着实辛苦了。”

    “哪里哪里……”陆炳连忙道，“若非当年侯爷……锦衣卫何来今日风光？”

    “这跟我没关系，我能办驸马，不是我多厉害，是太祖想……”李青摆了摆手，道，“既然来了，去清理一下丹炉吧。”

    黄锦补充说：“丹炉在东厨边的库房，记得清洗干净些。”

    陆炳横了黄锦一眼，朝李青拱了拱手，转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