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予安兴致缺缺地松开他,嘟囔了句好吧,便打着哈欠回去换衣服了。
祁仞无奈地笑笑,也一起走过去。
不管怎样,他只要也有那么一丁点喜欢我的话,祁仞想,或许以后告诉他实情的时候就没那么生气一点。
刚下过雨,是以山路格外湿滑,傅予安攀着祁仞的胳膊,三步一滑艰难前行。
小竹和李柯在后头拿着伞,也是互相搀扶着往上走。
“殿下,这是什么庙啊?怎地这般难寻?咱这走了半天也没看见半个香客,真的灵么?”
小竹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弯着腰缓气儿。
傅予安笑道:“心诚则灵!你若是不愿意去就先和李柯下山去罢!我们自已去也行。”
“那不行!”小竹闻言立马直起身子,捶捶腰又往前挪了两步,“您是主子,做奴才的怎么能弃主子于不顾呢!”
傅予安闻言也不再跟她说什么客套话,四人小心地攀着往上走,终于在午饭之前到了山顶庙门前。
山顶一层云雾缭绕,雨倒是小了些。寺庙看着有些年份了,牌匾上斑驳着“阳金寺”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门口一位衣着朴素的小和尚在打扫落叶,见有人来,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施主里面请,方丈正在大殿诵经。”
傅予安道了谢,小和尚帮他们推开大门,吱吱呀呀地像是马上就要掉下来似的。
小竹微微皱了皱眉,和李柯对视一眼,李柯摇了摇头。
你看我,这不是你家主子找的地方么?看我我也不知道啊!
寺庙里面倒是别有洞天,虽然不像旁的寺庙恢弘,但也庄严肃穆。
几人进得大殿内,诵经声萦绕在耳边,令人感觉整个人都超然如冯虚御风。
祁仞帮他拿了香来,和他一左一右跪下,虔诚地朝佛祖拜了几拜。
愿您保佑祁仞馀生无忧,另外,早日忘了我……
他知道自已这个愿望会不会实现,但打着祈福的名义参佛,本就是为着私欲而来,至于能不能被满足,傅予安想,或许佛祖管不过来这么多信徒。
方丈手掌绕着串佛珠,缓缓走来,朝傅予安行了一礼,问道:“施主可是皇亲国戚?”
祁仞心中一惊,瞪大了眼看向这老方丈,心说这都能看出来?
难不成真有这么灵?
傅予安也朝他回了一礼,说道:“正是。方丈,我有些困惑,不知您能不能为我解答?”
“佛法渊深,普度众生。施主请跟老衲来。”
他点点头,回头嘱咐好祁仞别乱跑,便跟着方丈离开了大殿。
祁仞只能又把周围的罗汉像也拜了一遍。
老方丈似乎是早就知道他要来,把他带到个离大殿稍远的地方,眉目慈和笑着问道:“施主是要问什么?”
傅予安舔舔嘴唇,看向大殿里面,道:“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但若是我跟他在一起,那想要的东西,我辛苦筹谋了很多年的东西,都要放弃,所以我……我不知道要不要跟他表明心意。”
方丈:“……”
“大师,您说我该怎么做?”
方丈指指东面。
傅予安犹豫着开口:“您是说让我放心离开他么?”
“月老庙在东边山头上。”
“……您真幽默。”
方丈收了手,微笑道:“阿弥陀佛,施主,您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么?现在找老衲来问,其实只是想要寻一个合理的理由,不是么?”
傅予安一怔,想了想确实没法反驳。
“老衲不懂你们这什么情情爱爱,但有一件事,是不会变的。”
“求大师指点。”
“你放弃什么,在你心里,那便值得什么。想清楚你自已真正想要的,权衡利弊,有的放矢,才会活得没那么累。贪心的人是什么都得不到的。”
他有些羞愧,想了想似乎是这样。
是自已太贪心了,什么都不想放弃,却又什么都想得到。
自由也好,爱意也罢,说白了就是贪心不足。
他心里似乎畅通了不少,于是又恭敬地朝方丈一拜:“多谢大师。”
祁仞终于还是忍不住从殿里出来寻他,傅予安看着他朝自已奔来的身影,淡淡地笑了笑。
或许,自已现在对他的爱意,抵不上自由。
他或许也只是对自已一时新鲜,以前明明是喜欢女子。
那这样便好,从此山高路远各不亏欠,就在这最后几个月里好好对他,也算是给以后留点念想好了。
几人在寺里简单吃了顿斋饭,算算时间怕赶上天黑,便匆匆告辞了。
临走时候倒是看见几个香客来,不过是几个年迈的老妪,穿的也是粗布麻衣,想来或许是周围村落里的。
“哎哎你看!那两人,是不是京城里那个傻了的大官?”其中一个老妪等人走远了,拍拍同伴的肩,小声惊道。
同伴眯眼瞧了瞧,摇摇头:“我看不像!那傻了的不是个将军还是啥,好像还娶了个新媳妇,俩人都是男的,还是宫里的贵人呢!”
“呦!那不得陪嫁好多好东西哦?”
“这谁知道!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倒不像是——那些个有钱的怎么会瞧得起我们这穷酸山里的小庙,那不得去什么国寺?”
众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皆啐道这群当官的有钱人不知民间疾苦,根本不管这穷乡下百姓的死活。
“要是我儿媳这回怀的是个男娃就好了,我们家也不算是老绝户了!”
“不是都生了好几个了么?这又怀上了?”
“嗐!都是赔钱货,早晚是别人家的,哪有儿子踏实!你说是不是!”
“就是说!还是得儿子!”
几人笑着进了庙里,都纷纷说起自已儿子的好来,乱糟糟地一团假意奉承。
傅予安打了个喷嚏,搓搓胳膊才想起来把披风落在了寺里。
小竹自告奋勇要去拿,被李柯拦下了。
她光是上来就快背过气去了,这下去时候更是两股战战,怎么还能再让她冒险。
“我脚程快,你们先下去罢!”他一个跃身朝上跳了几个台阶,挥挥手示意他们先走。
“既如此,那我们便在这儿等等他也好!山路崎岖复杂,免得再走散了!”傅予安提议道。
祁仞扶着他的胳膊,道:“他很厉害的,不会找不到我们啦!安安我们还是边走边等吧,不然天又要黑了!”
傅予安擡头看了眼天色,这哪里是要黑天,分明是又阴了过来,眼瞧着便是又要下雨。
这下确实是耽搁不得。这半山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万一下雨那两把孱弱的雨伞怕是不顶事儿。
于是他把小竹留在了那儿接应,并一把油纸伞。自已和祁仞拿着一把,缓缓往下走着。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这话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傅予安又一次滑了个踉跄,被祁仞一把捞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