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齐下了学没立刻回家,而是跟着宋仓他们几个公子去酒楼吃酒。
明日休沐不用去国子监,众人兴致都很高,思齐本来不想跟着去,但想着或许能从这群醉鬼嘴里套出些什么,于是宋仓来劝第二遍的时候,他便半推半就着答应了。
晚上沾了一身酒气回去,傅予安等在主厅里等到快亥时,气得不行,问他干什么去了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说去吃酒,气得一向温润的傅予安破戒揍了他一顿。
竹条都快抽劈了。
“你学什么不好?学人家吃酒玩乐?你看看你自已那领子上粘的东西,去哪儿吃的酒?花楼?”
“不是,是那姑娘硬贴上来的!”
“什么姑娘?这脂粉气这么大,那姑娘是卖胭脂的吗?”
“……不是。”
思齐甘愿受了这一遭,知道现在解释他也听不进去,好歹是隔着棉衣,抽得声音大,衣服烂了人却没多大事。
顶多是破点皮。
傅予安揍完他便后悔了,又是个倔的,喊人给他扶下去后便一甩袖子离开了,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怕被他看到自已眼里的心疼。
他捡了思齐,一直没舍得打过他,向来是以理服人,但实在是没想到他一声不吭居然跟那群公子哥出去吃酒了!
还沾了一身的脂粉气回来!
简直不像话!
思齐正是少年时候,他怕他经不起诱惑,被带入享乐的泥潭出不来。
“唉!”
养个孩子也不容易。
他躺在那儿辗转反侧,半晌还是睡不着,起身翻出些伤药来,披上外袍悄悄去到他房间。
屋里还亮着灯,傅予安推门进去,思齐正呲牙咧嘴扭着身子给自已抹药。
后背上青紫一片,看起来触目惊心。
傅予安心里也怨恨自已当时怎么没忍住火气,把孩子打这么严重。
“公子……”思齐看到他进来,委屈巴巴地喊了他一声,“我知道错了,以后绝不会再跟着他们出去花天酒地了。”
傅予安深深叹了口气,抿着唇拧开药瓶帮他上药,眼里的心疼再也藏不住。
“是我的错,没听你解释便下了重手。你这孩子一向有分寸,怎么今天好端端地跟人出去喝酒到这么晚?”
思齐不好说自已是去打探消息,吸吸鼻子半真半假地说:“是宋仓非要拉我去的,他们都去了,我是个半路来到那班里的学生,我怕要是不去人家会说我不合群。”
他们甲班的学生聪慧和显赫身世这两样至少占了聪慧,将来都是朝廷里的官苗子,最忌讳的便是不合群。
傅予安心里更加难受,低头道歉:“是我的错,是我气昏了头,以为你不学好。”
“不会的!我不怪公子!”思齐急忙说道,挣动间不小心扯到后背伤口,疼得呲牙咧嘴,“公子当年能救我一条命我便很感激了,这些年又让我入学堂教我为人处世,这恩情我一辈子都报答不来,怎么会怪公子呢!”
“我救你不是为了要你报答。”傅予安说,“我一辈子都不会有孩子,当时只是看你可怜,现在更是不想埋没了你。”
他言笃意切,神情认真。
思齐感动地稀里哗啦,第无数次暗暗立誓一定要好好报答公子。
虽然现在还什么都做不了。
“呜呜我错了,以后绝不会再这么晚回来了!”他埋头在傅予安怀里呜呜地哭,雷声大雨点小。
傅予安手上还有药,顾忌着他的伤口也没动,被他嚎了一会儿后便接着上药。
思齐看着他灯光下温柔的眉眼,真的很想问问他,究竟是为什么突然离将军而去。
按理说两人本是该恩恩爱爱的,怎么会突然便去了卫州那么远的地方。
他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对了公子,今日祁将军找我,说是戒指不对,说我拿错了。”
傅予安闻言神情一怔,支支吾吾道:“拿……拿错了?怎么会!是不是他认错了?!”
“不知道,我也觉得他认错了,因为那戒指上还刻着将军名字呢!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傅予安笑着点点头:“是他认错了。”
“不过说来也是稀奇,将军拿着那戒指气冲冲地找我撒了个顿火,后来又捧着那戒指喃喃自语,像是害了失心疯一般,很是奇怪。”
“……他……怎么了?”
“他说这戒指是跟自已妻子一人一个的,诶公子您不是说这戒指满大街都是吗?难不成这也是您当年娶妻的时候置办的?”
傅予安张口想说不是,但他好像也没说错。
他原来早就认出了那戒指,可是为何今日才找思齐,难不成是一直没注意到?
也是,我伤害他那般深,他怎么还会像以前一样在意我。
“我尚未娶妻,以后也不会娶妻。”傅予安缓缓道,“倒是你,老大不小了,可有什么中意的姑娘?”
思齐自动忽略了下半句,问道:“为什么不娶妻呀?公子英俊地很,又温柔,哪里会有女孩子不喜欢!”
“嗯……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他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跟他说实话,“只是恰好不喜欢姑娘罢了,不娶妻也省的耽误人家。”
思齐故作惊讶地啊了一声。
这倒是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很惊讶吗?还是觉得恶心?我从未与人说过……不过你要是这样想倒也情有可原,嗯,毕竟是有悖伦理纲常……”
“没有。”
“……那就好。”
思齐突然觉得眼前这位一个人撑起一家子奴仆老小生计,带着他不远千里上京求学,似乎刀枪不入的公子,有些脆弱。
或许他离开也是因为不被世人所接受,毕竟是皇子。
当初或许是陛下一时糊涂下了赐婚的圣旨,将军对他不好,这才害得公子黯然离京。
思齐跪坐起来,不知该怎么跟他表达自已的真挚情谊。
他敏感地很,说多了反而显得像是自已心虚说谎。
但说少了他又会胡思乱想。
当真难办!
傅予安没让他为难,显然也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便起身把伤药递给他,离开了他的房间。
外头凉风阵阵,月亮也不甚明朗,只有几间房门透出来些微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