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归本来还想再逗云渡玩玩,想到她已经这般可怜,玩闹心瞬间没了。
思归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多招厌的人。
他自视甚高,不正眼瞧人,是因为他本来就“高”。
——他来自文明先进的世界,可以说是踩在此时代之人的肩膀上俯瞰因果轮回,莫说身边往来的人了,各国君主他都不屑仰目一瞥。
因为他们的命运,他知道。
他是潜心医学的人,对朝代更迭那些事乏于一顾。
既来之,则安之的古谚他刻心遵循。
是以,在这个龙争虎斗,兵戈扰攘的世界,
他要做的是把自己的生活过舒坦,
把心知手稔的本领传布,
让现代医学得以在这片落后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遍地开花,
让历史上那些因医疗条件不够发达而引生的悲剧得到一定的减免。
这正是为什么他形容总是精致华贵,生活处处讲究,不辞辛劳四地为民义诊,夜半挑灯撰写《万疾问典》,对徒弟们严厉苛刻等等的原因。
他要好的生活,也希望这世间的其他人都能好好地生活。
再说他不好好讲话的嘴。
真不是他不想好好讲话,属实是因为他生来就不爱讲话。
嗯……
也不是生来不爱讲,准确说,是长来不爱讲。
嗷嗷嘬奶时期,他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和“诡异”的自己,一天要咆哮八百遍,问:这是哪儿;你是谁;我是为什么在这儿……
累日累月的叫喊换不来一句回应,他索性沉默。
等到发出的声音可以形成能听得懂的字音时,说出的话根本不由舌头控制,总变成咿咿呀呀的稚言,他再次沉默。
终于长大,思想、舌头、身体都能随自己掌控了,他已然接受自己要在此地过一生的事实。
之后的岁月里,他一心只在断病治伤、研制神药、研制奇毒之上,延续着“前世”的使命。
由于极少说话,且不想说废话,在身边人看来,他就很不近人情。
但因他本领确实高超,知道他的人就都很崇敬他。
再有一个原因,是他从不怕得罪人。
说话不怕,做事亦不怕。
只要是他不想做不愿做的事,谁也撬他不动。
他一百多岁的老爹不行;
身边好友也不行;
天王老子都不行。
他就是个倔人——坚守本心,说一不二,“我就是最高道理”是他人生唯一原则。
思归觉得,在这个大部分人为生活、为利益争破脑袋,抛亲弃义的天地间,目无一切的他绝对算得上是个仁义至情之人。
对待家人,他极尽所有力量保护他们;
对待病人,他不遗余力救治他们;
对待朋友,他黑脸红脸都只为对方好。
譬如云渡与苏诫的事件上。
他一边招恨,一边招打,几面不是人,就希望两人能早日和好,在不太平的世道中,短暂的生命里多些美好的体会,少些伤神伤情的苦痛。
他们这样羡煞旁人青梅竹马的缘分若是修不成正果,那真的会知者痛心,闻者叹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