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珍见到这些东西时,有些惊讶:“咋拿这么些东西啊。”
“明个不是过节么,我家这些天也没咋开火,寻思都拿过来炖了呗。”
“啊,正好!刚才我还愁不知道过节整啥菜呢,赶紧进屋吧。”
刘丽珍没有跟亲家母撕巴,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彼此早已熟知性格,若是客套两句就显得生分了。
李凤霞挽着他胳膊往屋里走,说:“大娘,多亏有你们帮着我姑忙活做被褥,要不然她俩可得费老大劲了,你说我还得搁家顾着孩子,根本没工夫过来……”
“多大点小事啊,再说结婚是俩人的事,咱不分那么细。”
“嗯呐,我大爷没搁家啊?”
“还搁新房那边呢,头午不是刚安完大门么,午后吃完饭他们就去拉沙子垫地面了,待会到饭点就该回来了。”
李凤霞撸起胳膊袖子,道:“还有啥活没?我闲着也是闲着……”
刘丽珍推搡着她,说道:“诶呀,啥都不用你啊,快进屋得了,待会揭锅就吃饭,炒菜有淑华呢。”
李凤霞瞅着站在灶坑门前的杨淑华,徐宁上前解释道:“大姐,这是我把兄弟大哥家的,我大嫂!”
“啊,我说之前咋没见过呢。”她又看向了孙莲芳和关花。
徐宁笑着介绍:“这是虎子的对象关花,这是我另外一个把兄弟的对象孙莲芳……”
双方喊出称呼,打声招呼后,她们就进到了东屋。
孟紫烟拉着关花和孙莲芳的手,陪着李凤霞唠嗑,她的话非常多,像关花这种性格根本插不进嘴,只能默默听着。
倒是孙莲芳和李凤霞唠的很投入,她自个讲述着和关磊是如何相识的,讲到她离家出走、开了半宿车去找关磊时,李凤霞一惊一乍的捧着,孟紫烟在旁边嬉笑……
片刻后,徐凤和金玉满堂先奔进门,随之徐老蔫、于开河等人踏入当院,李凤霞见状走出门打声招呼,然后就瞅见个人影跑了过来,喊道:“大姐!我是凤儿!”
“诶妈呀,凤儿长个啦。”
“哈哈哈,那必须滴!我大外甥过来没?”
“来了,搁屋里跟他爷玩呢。”
正当徐凤要进门时,门口停下一辆吉普212,徐龙推门下车,朝着院里众人打招呼。
徐宁出门迎了迎,问道:“三叔咋没过来啊?”
“他大儿子开车过来接走了,后座有俩羊腿和羊杂碎,单位给发的,烟酒留着给三叔了,我把肉全都拿回来了。谁过来了?”
“宝哥媳妇,咱得叫大姐。”
“我见过能不知道么,以前去孟叔家拜年,你站门口就走,都不敢进屋……”
“诶呀,你快别翻旧账了,搁家能待几天呐?”
“这回应该能待三四天,过完节三叔就直接去省里了,得16号才能回来呢。”
俩人拎着羊腿和羊杂碎以及米面油糖进了院,徐龙笑着和李凤霞说道:“大姐,啥前儿到的啊。”
“刚到这不大会,你放假啦?”
“嗯呐,这不是过节么。”
徐凤快步窜过来,从徐宁手里接过一袋羊杂碎,说道:“这啥玩应,咋血呼刺啦的这么沉呢。”
“羊杂碎,你不是乐意喝羊汤么,还不赶紧溜须溜须大哥。”徐宁笑道。
徐凤一撇头呲牙道:“大哥,你真好……”
“快拉倒吧,一点都没诚意,刚才你咋没接我手里的东西呢。”
“你瞅瞅你还挑理了,那我二哥比你小,你多拿点东西咋滴啊,是不,二哥?”
徐宁大笑:“哈哈哈,赶紧进屋得了,你说话都丧良心。”
徐龙并不在意徐凤偏向徐宁,因为徐老蔫更偏向他,刘丽珍处于中间两不相帮,所以根本不会产生任何情绪问题。
随即,兄弟二人配合着将蔬菜和羊腿等东西送入地窖,并从地窖中取出两碗大酱。
现在蘸酱菜管够,后园的菜都能吃了,但啥东西吃长了都有点腻,想要换个口味,又不知道吃啥。
进到东屋,李满堂正在放桌子,关花和孟紫烟使抹布擦着桌子,孙莲芳等人拿碗筷,屋内人纷纷坐在凳子上,一边抽烟一边唠嗑。
自打王彪和刘天恩去了市里之后,李满堂也没啥意思了,彪和天恩在家的时候能带着他出门玩,现在俩人走后,他只能在家附近玩玩,平常和徐凤等小姑娘玩跳皮筋,他也有点
烦躁了,毕竟是个小伙子,成天和小姑娘跳皮筋成何体统?
以前就说过,因为李福强在屯子里的名声,他和李金玉在屯子里都没啥玩伴,所以性格比较闷,认识徐凤以后才好很多,现在李满堂也不愿意跟屯子里的孩子玩了,之前跟李福强偷摸说,屯子里的孩子都坏。
为啥?上次杨淑华给他做了身新衣裳,被屯子里孩子瞅见后,变着法的往他衣服上扔土抹泥……
徐老蔫拎着酒壶往缸子里倒酒,与张金宝、孟瘸子等人唠着新房的事。
现如今剩下的活不多了,因为主体已经建完了,只剩下抹灰、棚顶、铺电线等磨叽的零碎活了。
张金宝踩灭烟头,说道:“使木头板条封棚顶,城里有挺多人都这么干!”
王忠财点头:“嗯呐,刚才我就想提来着,把木板子刷上油以后油光锃亮的,瞅着特别敞亮。”
王二利转头疑问:“这么整不是费劲么。”
张金宝笑说:“费点劲怕啥?再说咱不是有开料机么,就跟切檩条差不多,只需要磨磨边角啥的就行,正好现在银河学咋使刨子呢,让他用刨子磨平……”
孟银河噘嘴小声嘀咕:“真能折磨我。”
孟瘸子狠狠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当着众人面说他,转过头道:“要是往墙上抹腻子,是不是得先铺线?咱这是新房,电线不能露在外边啊。”
“对劲!二叔,咱们连着屯子的线是铝的,屋里我寻思整铜线,贵是贵点,但铜线能用得住啊。”
王二利点头:“行,你就整吧,有买铜线的地方么?”
徐龙接话说:“等我回市里寻摸寻摸,咱得要多少米?”
于开河说:“最少得要四十米。”
“那你就买五十米吧,剩下的线下屋也能用上。”
“……”
晚饭后,众人各自离去。
孙莲芳和关花翻墙去了老王家西屋住,王虎则过来跟徐宁、关磊住西屋,她们得给徐龙和王淑娟腾地方,要不然啥时候才能要到孩子。
徐龙坐在东屋迟迟没有挪屁股,徐老蔫皱眉道:“你要搁这屋睡啊?”
“不是,我是寻思有个事该不该跟你们说。”
在捂被的刘丽珍闻言停下手中动作,问:“啥事啊?”
“是这么回事,我不是转档案了么,正式入市里单位了,所以我三叔准备给我整个房子,到时候想让娟儿去市里……”
刘丽珍听闻恢复了手中动作,道:“这不是好事么,有啥不该说的。”
“娟儿要是跟我去市里了,谁帮你忙活着做饭呐?”
“诶呀,这么多人都搁家,谁不搭把手啊,这阵子咱家饭菜都是淑华整的,我就烧烧火,菜都是你二婶和舅麽切的……娟儿去市里也挺好的,她还能做做饭、洗洗衣服啥的,要不然你和你三叔不是一直搁单位,或者去外边吃么?”
徐老蔫点头:“去吧,你妈正愁咋抱孙子呢。那啥时候去啊?”
徐龙说:“现在还没定下,得等我三叔回来再研究,单位的空房子不多,我估摸得排队。”
这时,洗完脚的徐宁掀门帘进屋,道:“排啥队啊,三叔咋说都是二把手,谁不得给点面子?让我嫂子过去挺好的,我斌哥现在调到教育口了,等过些天我问问能不能让凤儿她们也去市里念书……”
“啥?你想把凤儿整到市里?我不同意!瞎他妈乱弹琴!”徐老蔫闻言怒道。
刘丽珍两步窜过来,照着徐老蔫后脖颈拍了下,道:“你喊啥喊?没听我老儿子说,现在八字没一撇么?”
哥俩都没理会爹妈的亲热,徐龙转头说:“胡志斌确实转到教育口了,他跟你提的?”
“嗯呐,他要不跟我提,我能张嘴么?他说要给他家孩子转学,顺便捎上凤儿和金玉满堂,市里教育环境比咱这破地方好多了,我嫂子过去也能顾上……”
徐龙点头:“确实,我之前寻思等凤儿上初中再给她转到市里念书呢。”
“那时候都晚了,现在她正好六年级毕业,下半年就上初一。这事你先别跟三叔念叨,等事办成了之后,金玉满堂都能过去了你再说。”
“知道。”
坐在炕沿的徐老蔫赌气囊塞道:“你瞅瞅,这俩玩应都研究好了,拿咱俩当摆设了!”
刘丽珍瞪眼道:“你要有能耐咋不给凤儿办这事呢?”
“我咋没能耐?我是不想让凤儿这么
早离家!她不搁家,我还有啥意思,到时候家里就剩下你和小瘪犊子,你俩合起伙熊我……”
刘丽珍伸手掐着他嫩肉,道:“你哪来的脸,能说出这话?你有没有良心!我老儿子对你咋不好啊?你兜里没钱,谁给你的零花钱?你没烟酒,谁给你买的烟酒?你咋寻思能说出这种话呢?”
“诶呀,我错了,错了……”徐老蔫扭动着身体,疼的呲牙咧嘴。
这时,徐宁和徐龙已经出门,各自回房睡觉了。
闭灯后,徐老蔫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冷不丁说:“我可舍不得我大闺女!”
刘丽珍侧身转过来,单手杵着胳膊,另一手攥拳冒懵闷在了徐老蔫眼睛上,咬牙道:“你要敢作妖,脑瓜子给你拧下来!”
徐老蔫捂着眼睛,眼泪含眼圈的说道:“诶呀我滴妈,你真打我啊?这一眼炮给我杵的,满眼都是星星……”
“赶紧死觉!再敢逼呲一句,我还给你一眼炮!”
1984年8月11日,中元节。
清晨,炊烟袅袅,家雀儿喳喳作响。
外屋地,孟紫烟将昨晚剩下的菜坐进锅中,便转身走到灶坑门前方,蹲下往里边塞了把树枝子。
现在这天气在屋里就不能烧木头了,要不然两根木头烧完,屋里就得达到三十五度左右。
在碗厨旁边的空地上放着一张地桌,此刻刘丽珍、刘芬芳和李凤霞、杨淑华等人在包羊肉洋葱馅的饺子。
羊肉就是从徐龙昨个拿回来的羊腿肉上剃下来的,昨晚就剁好了。
吴秋霞则是在切柿子椒和大葱等蔬菜,准备拌个老虎菜。
东屋,徐老蔫自个坐在炕沿,幽怨的看向了窗外,王二利则歪头瞅着他发青的左眼,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你笑j毛啊?”
“哈哈哈……”王二利实在忍不住,笑的更大声了。
徐老蔫磨牙道:“不用你笑,你早晚也得有这么一天。”
“我家娇儿可从来没跟我动过手。”
“不干仗能叫两口子?你让我感到恶心,赶紧滚犊子!”
王二利依然大笑,他的笑声就像是一把把尖刀,将徐老蔫的小心脏扎的千疮百孔。
这时,徐宁迈着轻松步伐走进外屋地,直奔东屋而来,第一眼就瞅见了亲爹左眼泛青。
他有些发懵,随即拍着巴掌道:“诶妈呀!谁啊!谁给我爹眼睛打确青啊?哈哈哈……”
“艹,小瘪犊子,我让你笑!”
徐老蔫露出狰狞面孔,狠咬牙关朝着徐宁奔去,他紧忙退到外屋地,并迅速把门帘子挂到了门上,转头瞅着刘丽珍等人,说道:“瞅瞅我爸这眼睛……”
一帮老娘们低头斜眼抬胳膊挡着嘴笑,她们刚才正唠这事呢,但是刘丽珍没说具体原因。
“小瘪犊子,你要干啥?”
王二利起身拉着徐老蔫,道:“大哥,消消气!这一大早晨,哪来这么大气呢?瞅瞅给我大哥气的,眼睛都气……诶,不说不说,你快坐下吧。”
将徐老蔫推到炕沿,王二利给他点了颗烟,这时孟瘸子等人上门了,徐老蔫无奈道:“这可咋整!这不让人笑话么!”
徐宁笑说:“诶呀,爸,我有招儿,你听不听?”
“你能有啥招儿?赶紧说。”徐老蔫没好气的抬手说道。
“你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么?不会好好求我啊。”
当院,徐龙正好从东厢房走出来撞见孟瘸子等人给他们散着烟,徐老蔫拍着炕沿,焦急道:“你快说吧!爹求你,亲爹求求你,还不行么?”
徐宁翻着白眼,道:“早要是有这态度,我早就说了。”
“那你倒是赶紧说啊!”
“你就说昨晚我妈做梦跟人干仗,然后给你来了一眼炮……”
王二利闻言拍手叫好:“对劲儿!大哥,这招儿绝对好使!”
徐老蔫点点头:“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