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反应最慢的徐老蔫大惊失色,他拍着胯骨轴朝天一声呐喊:“诶妈呀!这回真发啦!快让我摸摸!”
徐老蔫往前拥挤,徐宁故意将其拦住:“爸,你不是说破玩应么。”
“诶呀,我哪知道麻袋里全是钱呐?”徐老蔫拉着老儿子的胳膊,热切道:“老儿子,这里边没有爸功劳也得有爸苦劳吧?对劲儿不?”
李福强笑着说道:“那还说啥了,必然有我老叔的苦劳,要不是我老叔悉心培养,能培养出我兄弟么?”
“哈哈哈,强子这话不假,我大哥应该拿个二等大功,我嫂子必须拿一等头功!”王二利大笑道。
刘大明眨着眼睛,心情很是舒畅,笑说:“二宁快把麻袋打开瞅瞅啊。”
“成!”徐宁抓起麻袋口将上边系着的绳解开,随即撑开麻袋口,将里面成捆成摞的大团结露了出来。
“诶呀!这老些……这可咋花啊。”徐老蔫咧着大嘴,显然在憧憬着未来。
刘丽珍没好气的掐了他一把,翻眼皮道:“还咋花?咋花都轮不到你,你快死了这份心吧。再说这里边是咱好几家的钱,你寻思全是你的啊?”
“我也没说啥呀。”徐老蔫嘟着嘴有些委屈。
刘丽珍转过头道:“老儿子,待会就分啊?”
“等吃完饭就分呗,正好今个人也齐,就是我舅麽没搁家。”
刘大明说道:“管她干啥,我拢共没跟你跑几回山,能分多少钱……”
“老舅,咱们去万业抬的棒槌就卖了两万多,你说能分多少?”
“诶妈呀,棒槌就卖了两万多?”刘大明惊呼。
刘丽珍笑道:“行了,咱们先吃饭,待会再说吧。烟呐,你爸妈和你小弟去你姥家了,你今晚搁西屋住……”
徐宁一愣调侃道:“搁西屋跟我住啊?诶呀!妈,我俩还没结婚呢,不差这十来天呐!”
“寻思啥玩应呢?烟和花搁西屋住,你去下屋住!明儿你正好送烟去她姥家,这都要结婚了,你一趟都没过去……”
刘丽珍语气有些埋怨,这属实很正常,因为老徐家在庆安这边没有亲戚,徐宁他爷当初是跟着部队过来的,亲戚都在千里之外,这两代人没有联系,哪怕碰面遇到都不认识,老妈这边只剩下刘大明这么个亲弟弟,剩下的亲戚也都分布在百里之外,平常就不咋见面,但徐宁结婚肯定得给信儿,他们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刘丽珍也不挑理。
至于孟瘸子也没啥亲戚,他和徐老蔫、王二利都差不多,也是亲爹随部队过来的,只是后来孟瘸子亲爹去世较早……
所以只剩下刘芬芳的娘家人了,在徐宁的印象当中,孟紫烟的姥姥是个老顽童,两个舅舅也是实在人,但之前徐宁是啥样人?他最是操蛋,和孟紫烟姥家这边的亲戚不对路、唠不到一块去。
“你不说我也寻思过去一趟呢。明儿吃完早餐饭就去,我晌午得回来,明个我许大爷和鹤哥,还有个朋友要过来。”
“你许大爷提前回来?你面子挺大啊!”
“那必须的!主要是啥呢,我这不是忙着结婚的事么,就把去望兴护农的事给耽误了,我请许大爷帮个忙,替我过去护农,正好他们哥仨挺长时间没见了……”
刘丽珍说道:“那你常大爷去么?”
“得去啊,我明个早晨告诉他一声,让他明个晚间过来吃饭。”
“明儿得几点啊?”
“约莫三四点钟吧。”
众人唠嗑的工夫,杨淑华和关花、韩凤娇已经将菜盘端上桌了,虽然家里少了徐凤等人,但依旧放了两张桌,因为放一张桌还是坐不开。
菜有鱼有肉有蔬菜,荤素搭配,自从吃惯了杨淑华做的菜之后,徐宁等人下馆子都敢挑肥拣瘦了,毕竟有些饭馆子做的菜真不如杨淑华的手艺。
“诶妈呀!烟呐,这搁哪整得大金镯子啊?”
孟紫烟右手拿筷子,刚伸出手夹菜,就被韩凤娇瞅见了。
她红着脸偷摸瞅了眼刘丽珍,徐宁闻言转头笑说:“我给买的。”
“诶呦,没瞅出来,我二侄挺疼媳妇哈。”
“哈哈哈,二婶,这不是她先给我买了块手表么。瞅瞅,梅花牌的,正经洋货!老外都戴这种表。”
徐宁伸出手腕在徐老蔫等人眼前一晃,尽情显摆道。
“这家伙给你嘚瑟的……”徐老蔫撇撇嘴。
刘大明笑道:“姐夫,你咋瞅着眼红啊?”
“我眼红啥?哪都有你,滚犊子!”
“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坐在炕沿的刘丽珍说道:“咋就买个金镯子啊?没买戒指和项链啊?”
“买戒指了,没买项链……我寻思先留点钱,等楞场开起来有利润了,再给你和我嫂子买个金镯子。” 刘丽珍心里挺高兴,抿嘴说:“我可不要,你都要结婚了,我哪能花你钱啊。”
孟紫烟紧忙插嘴道:“大娘,我俩结婚也得在家住。”
“哈哈哈,烟,大娘可没挑理,我逗二宁玩呢。”
徐宁笑道:“烟说的没毛病,结婚也得在家住,到时候家里还是你管钱,啥我的钱,全是你的。”
话虽然这么说,可结婚后却不能这么做,刘丽珍心里有数,她知道该怎么和儿媳妇相处,更何况现在徐龙和王淑娟已经去市里了,往后就要扎根于市里,只剩下了徐宁,这说明以后她和徐老蔫就归老儿子伺候了,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用不着直说,谁心里都有数。
刘丽珍擦着嘴角道:“就会哄我高兴,今个我把话撂这,你俩结婚之后,你挣的钱就你们俩自个花,不用往家里交,你爸有工资,我和你爸够花了。”
徐老蔫闻言没吭声,显然是老两口商量过后的结果。
王二利和韩凤娇、刘大明等人也都没插嘴,默默的听着,似乎想要作为参考。
徐宁咽下嘴里食物,说道:“妈,咋滴?你俩不想跟我过啊?”
“这啥话,我说的是挣来的钱,归你们自个管。要是丰年过年,你乐意给我和你爸点钱,那我俩还能不要啊?”
“诶呀,这也没到分家的时候呢,说这些干啥啊。”
刘丽珍板着脸严肃道:“这事必须得说明白,咱屯子有多家,都因为钱的事闹别扭?再说,你都成家了,我哪能还替你管钱?事就这么定了。”
徐宁转过头没吭声,徐老蔫喝口小酒,道:“你妈说的没毛病,你大哥现在去市里扎根了,按理说这事也是借强子光了……”
李福强说道:“老叔,跟我可没啥关系,要不是跟着我兄弟悬崖勒马,我三叔可能搭理我么?我哪有那么大面子,三叔看的是我兄弟面子。”
“你别插嘴,反正是借着你光了……以后凤儿得嫁人,家里就剩下你了。”
徐宁歪头笑道:“咋滴,怕我不养活你啊?”
“你敢?!你要不养活我,我就去市里投奔你哥,让满屯子人都笑话你……”
“哈哈哈……”众人再度捧腹大笑。
刘丽珍撇嘴说:“啥好话到你嘴里都变味了,你爸的意思是说委屈你了。”
徐老蔫闷了口酒,红着脸点头:“嗯呐!”
徐宁愣了愣,嚼着芹菜差点噎住,咽入腹中,道:“诶妈呀!这是我亲爹么?”
“滚犊子,反正就是这意思。”
徐宁笑道:“不委屈,委屈啥呀,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我这辈子就想留在咱屯子!再说山沟子未必就比城市里机会少,等楞场干起来,我还有别的安排,放心吧,我保准咱家人吃喝不愁!”
徐老蔫闻言皱眉道:“你快别瞎保证了!现在这生活就挺好,我和你妈都挺知足。”
王二利说:“我相信我二侄,往后咱家就你挑大梁了。”
“可不咋地,除了我二外甥,谁能整回来这么多钱?”
徐老蔫端起酒杯道:“磨磨唧唧,来,高兴,咱喝一口!”
“得嘞,一块端杯吧。”
众人举起酒杯小酌一口,随之刘丽珍问道:“你刚才说去万业?干啥去啊。”
徐宁说道:“有个朋友托我进山找人,他是专门收棒槌的,这事说来也巧……”
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徐老蔫蹙眉道:“你鹤哥的朋友,那也不能挑你结婚前后脚进山找骨头架子啊,他咋寻思的?”
李福强笑说:“老叔,这哥们咋说呢,是个挺讲究的人,就是太实在了,有些事他没寻思到。”
“嗯呐,我琢磨他之所以着急,是想尽快把他爷手里的钱拿到手,因为只要找到他大爷爷,他爷留下的钱就都归他了。”
“为了钱啊?那可以理解。珍呐,你明个找老张太太问问,看这事有没有啥说道,别咱家大喜日子之前再出点事。”
“行,明儿就去。”
随即,徐宁等人讲起了在省城的所见所闻,从遇到拦路持枪劫匪开始讲起,然后碰到八个混子团伙……
“碰着你以前搁外头的哥们了?”刘丽珍皱眉问道。
“对,他俩家庭条件都不咋好,但人品肯定没毛病,有个脸上有疤瘌的,他脸上挨的那一刀就是替我挡下的。”
李福强惊道:“疤脸儿啊?”
见徐宁点头,王虎和关磊对视一眼,道:“哥,我没听疤脸儿提过这事啊。”
徐宁笑道:“他俩肯定不会提,因为他俩就不是那种人,要不然我为啥想让他俩来咱楞场干活?要是人品不行,素质不高的人,我能让他们过来么?”
徐老蔫转头道:“你以前搁外面混的挺猖啊?”
徐宁端着酒杯说道:“这么说罢,拳打老头老太太,脚踢三四岁小崽子,就是这么猖!”
“哈哈哈……”众人仰头欢笑。
刘丽珍说:“既然他俩人不错,让他们过来帮着干活也挺好。”
“恩,过来吧,二十郎当岁的小伙子,啥活不能干?你郭舅头两天说,等你结完婚就去伐楞场的树,清出来一片地方,赶紧把窝棚盖起来,要不然等入冬土就该冻上了。”
“知道,林场给派人么?”
“现在往2号楞场修道呢,再有10多天就该修完了。”
“还得是我郭舅,啥事都想到头前儿去了。”
王二利说道:“二宁,胡志勇头些天找国兴问你来着,应该是找你有事。”
徐宁说:“明个让我大哥去找黄老哥,正好告诉老嫂一声,我许大爷要回来了,把屋里边收拾收拾。”
“知道,我和老舅去呗?老舅这两天卖没卖肉?”
“一直卖着呢,诶,我想起个事,之前太平老方家不是死了个小黑瞎子么,我们给1块钱1斤,老方不是没卖么?后来他和小方推着手推车满屯子转悠根本没人搭理,又去太和、太安两个屯子,也没卖出去。”
关磊疑问道:“咋回事啊?”
“还能是咋回事,这几个屯子的人都知道老方是啥样人,根本不爱搭理他。再说,我仨都干多长时间了,这几个屯子的人都认我仨,旁人一概不认!然后老方又恬不知耻的去找国兴了,国兴也没答应花1块钱收,就让老方去找李峰,他找到李峰之后,李峰说最多就能给8毛,因为小黑瞎子已经死了大半天,肉质变了……”
徐宁笑道:“我峰哥是做买卖的料。”
“嗯呐,老方差点被气死,咬牙切齿点头答应了,然后李峰按照9毛的价格给我仨了,我仨按1块2的价在俩屯子溜达一圈就都卖了。”
“李峰挺有道。”
李福强说道:“可不咋地,要我说,跟老方做买卖就得这么整!你好声好气跟他唠,他不往心里去,就得压着他!李峰他爸咋样啊?”
刘大明摇摇头:“不咋样,听李峰说越来越瘦了,再过个把月就得剩下一层皮包骨。”
“诶呀,那李三不是要完犊子了么?”王虎惊呼。
“差不离,一顿就吃半碗饭,吃完就吐,要不然就是肚子胀气。前天李峰去找老唐了,跟他唠了李三的后事,全包下来好像是30块钱,不包括酒席……”
杨淑华抬头说:“头些天李峰还问我了,我说掌勺要10块钱。”
李福强点头:“要10块钱对劲儿,咋说李峰跟咱关系也不错,不应该多要。”
“大嫂,再往后你要嫌掌勺累就别接活了,我大哥现在能挣钱,家里有他顶着,哪用得着你出去挣钱啊?再说我嫂子去市里了,凤儿和金玉满堂都没搁家,你平常就过来呗,跟我妈她们唠唠嗑也有个伴儿。”
杨淑华说:“这都有俩月没接活了,现在就接咱屯子和太平的活,远一点的都不接了,你大哥也不想让我出去……”
以前是没招儿,现在家里有顶梁柱了,杨淑华再出去掌勺,容易让旁人笑话。而且杨淑华的性格很内敛,她以前能够抛头露面也是生活所迫,现在有了选择,她当然也想留在舒适圈中。
徐老蔫笑说:“今年强子没少挣,之前淑华遭了不少罪,也该搁家享受享受了。”
刘丽珍撇嘴说:“享受啥啊?伺候完小的,伺候你这个老的!”
李福强说:“老婶,这不是应该的么,我爹妈和她爹妈都不在了,满屯子就这么两个长辈,她不伺候能行么?应该的!”
“强子这话我乐意听,主要是吃惯了淑华做的菜,再吃旁人整的菜,我反胃!”
刘丽珍抿嘴说:“诶妈呀,你还嫌弃上我了呢?我乐意给你整饭菜啊?”
徐老蔫面色一僵,道:“珍,我没说你啊!”
“那你说谁呢?搁这指桑骂槐。”
徐宁放下筷子,看热闹不嫌事大,起身道:“妈,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