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家烟囱冒着炊烟,全都在忙着烧火做饭。
外屋地,刘丽珍戴上套袖引燃灶火,孟紫烟和关花匆匆搓了把脸,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便被韩凤娇招唤出去,从她手中接过大铝盆和盖帘,随后韩凤娇翻墙而入,四人放下地桌,铺上面板揉起了面团,今早要蒸馒头,打的鸡蛋柿子汤……
徐宁搓把脸,便从缸里蒯了几瓢细糠,兑点麦麸子和被虫子咬稀烂的菜叶子,一块搅到锅里温煮狗食,关磊蹲在灶坑前添柴,而徐老蔫也没闲着,他去了老王家,和王二利一块整猪食,实在是没招儿,家里牲口越来越多,人却越来越少,以至于每天早晨都忙得脚踩后脑勺。
在农村经常生活的人会发现,有些家庭的老娘们成天板着张臭脸,好似谁欠了她钱,实际上老娘们每天睁开眼,一寻思有干不完的活就犯愁,也就是刘丽珍心态好,另外有韩凤娇等人帮忙,否则她也扛不住。
将插好的狗食盛到盆中,徐宁端着盆来到狗窝前方,青狼、花狼等狗见到他就窜了出来,由于有狗绳拴着,才没让它们扑到徐宁身上,否则这一盆狗食肯定被掫翻了。
徐宁假装踢两脚驱散狗帮,他拿着长柄勺给狗盆里填满,这才满意的靠在墙根盯着一群如饿狼的狗,这些狗的性格已经定了,除了花熊比较沉稳,剩下的狗都挺操蛋的,有句话说的挺对,啥样人养啥样狗,主人的性格啥样,狗脾气就是啥样。
关磊在屋内刷完锅,又往锅里填了点水,让灶坑里的火继续温着,而屋内的窗户也都敞开了,不过王淑娟没在家,所以被褥是由关磊叠的,他进入正房没见到徐老蔫,便询问一嘴,听闻大爷去喂猪了,他也有点参与的心思,便去了老王家。
徐宁将狗食盆立在墙根,进屋说道:“昨儿不是拿回来红肠了么?赶紧吃啊。”
“都搁地窖堆着呢,你下去掏几根。”刘丽珍揉着面团抬头道。
他没有问李福强和杨淑华咋还没过来,这事根本不用问,以两人的年纪来说,特别爱熬夜,有时候三更半夜不睡觉实属正常!
徐宁掀开木板慢悠悠下到地窖,借着光线,他瞅见地窖里堆积着许多东西,单是柴兵给拿来的参酒就有10箱,他昨个从省城拿回来的凤城老窖有4箱,这酒是留着过年喝的,当然也可以送礼,还有两大块猪肉、一个狍子腿、四个跳猫子,这些是刘大明拿回来的,此外还有两袋红肠、四坛咸菜、两坛荤油等等……
他取出四根红肠递给孟紫烟,又让她拿俩小碗,盛了点咸菜,当他掀开第三个坛子时,惊呼道:“妈呀!啥前儿腌的鸡蛋呐?现在能吃不?”
“早八百天就腌了,现在吃正好,你掏出来8个,让烟切了。”
“得嘞。”
徐老蔫和王二利喂完猪,紧忙换了身衣裳,并且洗了脸和手,其实喂猪并不脏,但要知道养猪是相当埋汰的,猪圈里全是猪粪,又尿又拉,几天不清理就积攒一堆,他俩是刚铲完猪粪,直接堆在了后园空地,等待来年当做肥料。
他俩刚进屋,刘丽珍等人就将馒头面团坐进锅中,不到两分钟,李福强和杨淑华姗姗来迟,李福强嬉笑道:“昨晚太高兴了,差点没睡着。”
杨淑华红着脸点点头,徐老蔫踢了李福强一脚,道:“挺大岁数没个正事!”
说罢,老爷们进了东屋,徐宁喝口水,说道:“大哥,你今个去太平,正好招唤黄老哥和老嫂子晚间过来吃饭。”
“成,老舅咋没过来啊?”
徐老蔫说:“取你舅麽去了。”
众人在屋内唠着家常,于7点多钟才放桌准备吃早饭。
一众人围着桌,手掐馒头端碗喝汤,夹咸菜和咸鸡蛋、吞嚼着红肠,虽说饭菜比较简单,但这些日子在省城成天大鱼大肉属实有点腻了,回家吃点粗粮淡饭胃口更好。
一顿风卷残云之后,徐宁招呼关磊出门,两人拎着西屋炕上放着的一袋绿豆糕和一袋枣糕、两根红肠,便出门骑着倒骑驴去了屯部。
屯部中,杜守财显然刚吃完饭,正坐在炕沿听收音机,炕桌上是茶缸,里边有干茶叶,却没有倒水。
听闻外边传来动静,他起身张望,见到是徐宁,笑道:“昨个回来的?”
“嗯呐,你吃完啦?”
“刚吃完不大会。”
徐宁将东西放在炕沿,说:“给我大侄儿拿的绿豆糕,这玩应挺干巴,让他俩吃的时候喝点水。”
“行,凤儿去市里念书咋样啊?”
“说是挺好的,但我回来前儿没瞅着她,太着急了,紧赶慢赶到家都黑天了。石头,你去给莲芳打电话吧,我跟大爷唠会嗑。”
关磊点个头便走到电话前,拿起话筒拨通了电话,只转接一回,孙继善家的电话就响了。
“我,关磊。”
对方出声惊道:“诶呦!姐夫!我小旭!你最近挺……”
“且一边拉去!给我!”孙莲芳粗鲁的抢过电话,急道:“小石头么?你咋才给我打电话啊!”
关磊一愣,听着对方的质问,笑说:“咱俩才几天没见啊。”
“你说几天啦?这都20多天啦!”
关磊笑道:“这么多天了么,我记着好像是22天零19个点啊。”
这回轮到孙莲芳愣住了,她怪叫一声:“诶妈呀,记这么清楚么?嘿嘿,看来你心里是惦记我的,那你咋不来找我呢?”
“这不是刚闲下来就给你打电话了么。嫂子生了么?”
“生了!早就生了。”
“啥时候生的啊?”
“八月初二,阳历好像是……”
正在孙莲芳思索时,孙继善接话道:“阳历8月28号,磊子,你告诉二宁,咱家先不着急办满月,等着办百天吧。”
“好嘞,大爷……”
徐宁站在旁边问道:“大爷,丫头小子啊?”
“诶呀,二宁搁边上呐?小子!6斤6两!”
“6斤6两?诶妈呀,这数好啊!这孩子往后肯定大富大贵,六六大顺呐!”
孙继善被逗的大笑:“哈哈哈,借你吉言嗷。”
孙莲芳在旁边噘着嘴,孙继善笑说:“行了,让莲芳和磊子唠吧,我得上班去了。”
“成!等我哪天有工夫去一趟。”
“你来干啥啊,你嫂子坐月子呢,等你结婚咱们再聚吧。”
自从孙继善和杨玉生关系越来越近,关磊和孙莲芳的事定下后,孙继善唠嗑就没那么拐弯抹角了,基本心里咋想的就咋说。
“妥啦!”
随后,关磊和孙莲芳又唠了五六分钟才撂下电话。
徐宁接过话筒给柴绍拨了过去,等待片刻,听筒里就响起了柴绍的声音。
“大哥,我徐宁。”
“诶妈呀,我刚和你三哥念叨你,你咋这么不禁念叨呢。老三,二宁。”
柴兵笑道:“我一寻思就知道是他,最近咋样啊?二宁!”
“挺好,我刚从省城回家,我寻思这不是快到护农的时候了么。”
柴绍闻言紧忙说道:“护农的事不用你管!你就忙你结婚的事就行,咱哥们之间,不能挑理。”
柴兵接话:“嗯呐,我现在把山坡上的两块参地整的挺好,没啥大事,你不用过来了。”
徐宁笑说:“我确实没工夫去,但我都答应了,哪能不办事啊?我去省城请回来个大手子!大哥、三哥,你俩猜猜是谁?”
柴绍狐疑道:“不能是我许叔吧?”
“哈哈哈……我还是我大哥脑袋灵,就是我许大爷!我寻思我去不上了,那也不能撂摊子啊,就跟我许大爷说了,他说反正得回来看我结婚,而且挺长时间没跟我柴大爷喝酒了,正好喊上我常大爷,他们老哥仨聚一聚!”
柴绍拍着桌子,道:“好!二宁这事办的,办到咱哥仨心坎上啦!诶我……”
柴兵笑道:“可不咋地!要不然得愁死咱哥仨。”
徐宁闻言愣道:“咋回事啊?”
柴绍说:“这不是眼瞅着你要结婚么,你大爷明知道能和许叔、常叔见面聚一聚,就成天念叨这点事,盼着能早点见,头些天做梦都是在跟他俩喝酒,前天嘴角起俩大泡,一瞅就知道上火了。”
柴兵说道:“嗯呐,越盼着越着急。”
徐宁闻言明白了,这上了岁数的老人就好有这种情况,有时候心里想着一件事,成宿成宿不睡觉,念叨两遍不行,得时时刻刻念叨,其实他们也不是故意的,这就是越老越糊涂了,有些事想不开。
徐宁大笑道:“哈哈哈,告诉我大爷,这回不用着急啦!等明个让我三哥过来接一趟,再让我常大爷跟着去,他们哥仨不就能聚了么?我再安排俩人过去,肯定不能耽误他们哥仨喝酒!”
“妥!你瞅瞅这事闹的,我许叔明个过来啊?”
徐宁说:“今个午后四点左右差不多能到,他得到家歇一宿啊。”
柴兵急道:“那我明个去干啥,我今个就过去呗?搁你那住一宿,明儿早晨就回来了。”
“成,咋整都行,但我今晚可能要出趟远门。”
“你还干啥去啊?”柴绍问道。
“还得去趟万业,有个朋友托我办点事,估摸三四天就能回来,到时候就得忙活搬家、结婚的事了。”
柴绍说道:“行,待会让你三哥收拾一下就过去。”
“妥啦,那等我三哥过来再唠吧,我现在得去烟她姥家一趟。”
“好,那撂了吧。”
撂下话筒,徐宁转身便听杜守财问道:“你和大丫头要去她姥家啊?”
“嗯呐,我孟叔他们都搁那边呢,我寻思这都要结婚了也没过去认个门,属实有点不像话。”
杜守财笑道:“我寻思你早就认门了呢。头一阵县里下来个文件,意思是说自主承包山林地给点优惠,但年头不能太短,最低承包15年,最长承包30年,你要是想承包后山那一片,我给你问问?”
“问问!大爷,之前不是说后山那片儿是咱屯和林场的地么,咋又是县里的了?”
“这谁能说明白?要这么说的话,咱屯和林场、后山全是国家的呢。”
“哈哈哈,这么说也没毛病。”
杜守财说道:“林场估计是看没啥开发的价值,咱屯也没有开发的实力,毕竟后山全是石砬子,没法开荒种地,还能干啥?我估摸贵不了。”
徐宁心里讲话,现在是啥都不能干,但未来就不好说了,开两条雪道,整个滑雪场,坐家里就能挣钱!更何况现在也能养蜂,亏肯定是亏不了。
“嗯呐,大爷,那你帮我问问。”
杜守财点头:“大致情况能帮你问,要是到谈价的时候,你得找胡志斌。”
“好嘞!”
随即,徐宁和关磊离开屯部,骑着倒骑驴回了家。
熄火之后,徐宁落在地上,问:“莲芳咋说的啊?她啥时候过来。”
关磊说:“我跟她说得出趟远门,让她7号过来。”
进屋后,刘丽珍指着锅台上的东西,道:“这几样行不?”
锅台上有两瓶茅台、两条迎春烟、一袋六根红肠、一袋绿豆糕、两瓶罐头、一袋大果子礼盒。
徐宁扫了眼道:“够用,妈,咱家还有红包么?”
“有啊!搁西屋柜里呢,我取去。”
徐宁拉着孟紫烟进了西屋,屋内摆放着洗衣机、收音机和电饭锅,他问道:“你那些哥家有几个孩子?”
孟紫烟闻言道:“不用给孩子钱呀。”
“诶呀,我说啥你听着得了,当姑父的头一回见面能不给么?也不给太多,一个红包塞两块钱就行了,过年就按照这个标准给,咱也没啥负担。”
刘丽珍翻箱倒柜劝道:“烟呐,听他的得了,原本他就去晚了,再不表现表现,不擎等着挨骂么。”
“不能呀,谁敢说他,我跟谁急眼……”
“这不是急眼的事,赶紧说有几个孩子得了。”
孟紫烟低头盘算道:“除了我两个姐嫁出去没搁家,剩下四个哥,拢共有五个孩子。”
“那就多预备两个,万一你姐领孩子回来了呢。”徐宁想的比较周到。
刘丽珍把红包放在柜台上,说:“你手里有零钱么?这拢共八个红包。”
“有,晚间给我二叔家的地桌搬过来,我老哥和老嫂也过来,待会我再去喊我常大爷和娟姐。”
“知道,我寻思你把你常大爷忘了呢。”
“诶妈呀,哪能忘啊,这不是着急么!还有几袋绿豆糕?”
“好几袋呢,给小宝拿去啊?那你给他再拿两根红肠啊。”
“也行,多少是那么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