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内心忽然一喜,随即喜上眉梢,挑着双眉忍不住的扯着嘴角,这种喜悦就像是种荣誉,为啥?
徐老蔫也是普通人,喜爱名声和荣誉,试问这些年整个太平地区有几家杀猪的?除了姓郑的屠宰户和进山猎到的野猪,又有谁能杀的起猪?
所以他从内心散发出一种优越、爽快的感觉,这感觉那天老徐家多了台拖拉机差不多,况且这年头杀猪是个稀奇事,因为绝大多数家庭都养不起猪,他们连一日三餐都没法完全做到,只能以两顿充饥,吃的是萝卜咽的是糠。
哪怕富裕家庭也不愿意养猪,因为家中老爷们和老娘们都有正当事干!比如三道河的老孙家,别瞅二娘、三婶在家闲着,但她们每逢捕鱼的时候都得拉着一群老娘们去分拣鱼,而望兴老柴家的老娘们也是如此……
刘丽珍和韩凤娇说要养猪,哪怕徐宁再咋不乐意,他也得顺着老妈和二婶,毕竟她们除了做饭之外就没别的事了,况且家里老娘们越来越多,养猪也算个营生,就算养死了不也是个乐趣么。
当刘大明牵着栓猪脖子的绳,李福强和老魏在两侧掐着猪耳朵,将这头重达280斤的猪拽到当院时,众人纷纷发出惊叹声,没成想家猪能长这么大。
王二利在人群中笑说:“那必须得长肉啊!我和我大哥成天早晨伺候它,不就为了多吃点肉么!这俩月喂的都是好东西,粗糠和麦麸子都没咋喂,专门喂苞米面子和细糠。”
“诶呦,喂这么好?那能长这么大也正常!”
老姜攥着根绳子,待猪走到炕桌跟前,他走过去抬手抓住猪后腿,随即把绳子缠到腿上。
李峰和大喇叭搭把手,将猪轻松放倒,就算猪发出刺耳的惨叫,众人都没啥怜悯之心。
“放倒!诶,国兴给它前腿捆上。找个掏灰盆接着点粑粑……”
“盆来啦!”王彪端着掏灰盆放在猪尾巴下方。
李福强说道:“谁搁后边按着点啊?得换条裤子。”
老魏说:“我按着,就可这条裤子干!啥事没有。”
老魏媳妇听闻笑了笑,今年老魏家捡了不少老徐家的衣裳,之前徐龙和徐宁淘汰下来的衣裳裤子都给老魏了。
这时,在院外的徐老蔫喊道:“整好没有?我放鞭了嗷!”
刘大明右手握着刀,左手端着个用来接血的铝盆,旁边的王虎拎着根一米左右的水曲柳,准备待会搅血,另一侧是关磊,他手里捧着个小盒,里边是咸盐。
“姐夫,放吧!”
徐老蔫闻言掐着烟点燃鞭炮和双响子,随着噼里啪啦一阵爆响,将猪的惨叫声掩盖。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溜血泉从猪脖子喷出,猪的惨叫声震耳欲聋,四蹄不断挣扎,但有老魏等人按着,它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只能发泄似的挤出两团粪落进了掏灰盆中。
“挺好!大明这手法挺利索啊。”
“哈哈哈,那必须的,跟我姐夫学的么。”
关磊往血盆中洒了把咸盐,王虎手持水曲柳不停搅拌血液,很快就搅拌出了血泡。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这头猪的惨叫越来越小,也预示着它的生命即将走到终点。
徐宁搂着孟紫烟的肩膀,像是没事人似的站在角落,由于人多事少,这种脏乱事根本用不到他,他也乐得清闲,不像徐老蔫似的非要抢着干活。
徐老蔫放完鞭炮挤进院内,慌慌张张小跑而来瞅了眼猪,拍手道:“挺好!这猪透肥透肥的!”
刘丽珍站在门口斜愣他一眼,便招呼关磊:“磊子,把刮板给你大爷,你大爷现在闲的心慌,让他干点活。”
“好嘞!”关磊应声,转头拿起下屋窗台上的刮板递给徐老蔫。
徐老蔫瞅见刮板心情很激动,生怕刘丽珍反悔紧忙接下:“这活交给我就对啦!我专门干这活的。”
“爸,你别给猪毛刮折了嗷!娟儿还寻思让大嫂熬点皮冻呢。”徐龙说道。
徐宁接话道:“别到时候熬出来的皮冻吃满嘴猪毛,那我爸真是大功臣了。”
“滚犊子!哪都有你……你干啥玩应呢?手撒开!”
徐老蔫见到小瘪犊子搂着孟紫烟肩膀,当即抬手指着他瞪眼义正言辞。
哪成想站在房檐下的孟瘸子朝后瞅一眼,笑说:“诶呀,这怕啥的啊,明儿就结婚了。”
刘芬芳笑道:“可不咋地,我还寻思早点抱外孙子呢。”
众人听闻徐宁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如此明事理,随之哄堂大笑。
倒是将孟紫烟给整的难为情了,她低着头三两步窜进屋去,脸色红润、全身燥热,害羞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徐宁却厚着脸皮,咧嘴道:“瞅瞅你们给我媳妇笑的都没脸见人了。” “诶妈呀,这声媳妇叫的挺顺嘴啊。”赵大娘打趣道。
徐宁说:“必须顺嘴,我俩连证都领完了,现在属于是合法夫妻,知道不?”
“诶呀我滴妈,啥时候领的啊,咋没听着信儿呢?”
徐宁笑道:“领证不得悄默声的啊?头些天领的呗。”
杨玉生说道:“那更没毛病,法律都承认了!”
“可不咋地……”
他和孟紫烟确实没领证,不过话必须得这么说,谁让徐老蔫不开眼、一嗓子将众人目光都引到了俩人身上,若是不这么说,明儿就得有传瞎话的,说他俩没办事就已经办完正事了。
刘丽珍使眼睛剜了徐老蔫一眼,他也知道自个说错话了,缩着脖子不再言语,只对着躺在炕桌上的死猪嘀咕:“我今个非得扒你皮……”
猪的惨叫声已经停止,趴在墙头的孩子和站在院外的人群纷纷散去,他们都有自知之明,因为他们和老徐家没啥往来,留在这能干啥,还能腆着脸坐下吃肉?早点离开别让彼此难堪。
留在院内的都是亲朋好友,像柴良玉、常大年和许炮、马六、杨玉生等人,全都进了东厢房,坐在炕沿抽烟唠嗑,时不时瞅一眼在当院剃猪毛的徐老蔫、刘大明等人。
徐龙和李福强将大铝盆放到当院之后,徐老蔫才刮了一半猪毛,徐宁说道:“爸呀,你要是扛不住就换我老舅,别逞能行不?”
“我这叫逞能啊?那你咋不干呢?”
“我可没说要干,不是你自个非得刮猪毛么。”
刘大明上手抢过刮板说道:“姐夫,你去旁边歇着吧,瞅你刮个毛真费劲。”
“哈哈哈,我爸就是费劲的人。”
徐老蔫闻言抬头盯着徐宁,随后迈步朝着他奔来,徐宁见状直接转身窜进外屋地,喊道:“妈!我爸要削我!”
刘丽珍拎着水瓢,窜到前方将徐宁护在身后,用水瓢指着徐老蔫质问道:“你想干啥?”
“我俩闹着玩呢,珍,你别急眼嗷。”
“瞅着人多就能逞疯,哪有你这么当爹的。”
徐老蔫撇嘴说:“他老拿话刺激我,搁你不生气啊?”
“那不是跟你闹笑么?你讲理不。”
徐宁在老妈身后相当有安全感,笑说:“爸,你讲点理嗷,别让人看笑话。”
“你最损!你啥事都能站在道德高点上……”
刘丽珍推着他说:“你领三哥他们先回去,整点茶水嗑点瓜子啥的,别都搁这待着啊,你眼睛里咋没活呢?”
“诶呀,我……不是,你们……妥!都是我的错,我最损行了吧?”
徐老蔫赌气囊塞的转身离去,跑到东厢房进屋说道:“三哥,咱们先回去啊?这边也没啥事了。”
“那就溜达溜达。”
马六问:“二宁不回去啊?”
徐老蔫笑道:“他怕我削他,哪敢回去啊。”
杨玉生咧嘴道:“你们成天闹,处的像哥们似的,我那俩儿子见着我腿都哆嗦。”
柴良玉说:“我那仨儿子也差不多,我抄家伙削他们,他们还贱皮子似的往上靠,诶呀,我都没法说……”
杜守财说:“可不咋地,你问问满志,我一瞪眼他哆嗦不?头些天我拿烧火棍削他,他都不敢跑。”
徐老蔫笑了笑:“我这仨孩子是让他妈惯的,从小就骑我脖梗子拉屎,也就大龙能怕我点,那小瘪犊子成天跟我对着干。”
“这才叫家庭气氛,我家老三可羡慕你们家了。”
“这有啥羡慕的,成天生气啊……大哥,头些天咋还跟满志动手啦?”
他们走出院门,杜守财转头疑问:“二宁没跟你们说啊?”
“他跟我们说啥?他那嘴挺严的,轻易不跟我们说没用的事。”
“啊,是这么回事……”
中老年人有许多共同话题,围绕家庭和孩子就能唠三天三夜。
他们走后不久,老娘们也将外屋地收拾干净了,便匆匆离去。
徐宁蹲在房檐下,瞅着刘大明将猪开膛破肚,待取出灯笼挂之后,他笑说:“猪肠子拿回去让我爸洗。”
老姜说道:“快拉倒吧,我搁这就洗了。”
“二宁就能出损招祸害我姐夫。”
“哈哈哈,他刚才不是要削我么。”
“这肉咋卸啊?使斧头砍一半,卸大块卸小块啊?”
“卸大块呗,待会烀肉我妈她们就自个切了。这刀可快嗷,加点小心别剌手。”
这时,街道传来汽车轰鸣声音,徐宁起身往外一瞅,便瞅见杨立国和赵兰坐在副驾、老金坐在驾驶位。
“我一寻思就杀完了。”老钱笑着推门下车。
徐宁等人向门口迎去,他说道:“刚杀完不大会,你们直接去新房呗。”
徐龙、李福强等人摆手打个招呼,这时后车厢的刘学敏、老金和疤脸儿、大郅跳下车。
“哥!”
“二宁!”
徐宁笑道:“昨晚啥时候到街里的?”
“五六点钟了,钱哥请我俩下的馆子,住他家里边了,还给我俩……”
老钱摆手道:“应该的!咱都哥们,说这事干啥。”
徐宁瞅见疤脸儿和大郅身上的穿着了,虽然衣裳和裤子都不是新的,但瞅着也挺立正的,比之前去省城见到他们时板正多了,而且脚下是双新布鞋,一寻思就是老钱给预备的。
“来,我给你俩介绍下,这是咱老舅、姜叔……”
众人相互打个招呼,刘学敏问道:“志斌没过来啊?”
“他应该是搁新房那边呢。”
徐龙说道:“二宁,你和大哥他们先过去吧,我搁这帮着卸肉就行。”
“那成,咱们先过去。”
徐宁爬上后车厢,便瞅见了两台倒骑驴和两筐肉和装在麻袋里的活鸡,购买食材的钱昨个就给饭店采购了。
刘学敏和老钱等人每次过来都没空手,这次也不例外,车厢中堆着几袋米面和花生油、以及烟酒糖茶。
“这台倒骑驴给谁的?”
“你们屯老唐,他头些天去街里买的,我寻思今个正好顺道就给他捎过来了。”
“啊,我们屯还有谁买了?”
刘学敏皱眉道:“具体谁买了,我也不太清楚,但国兴和你老舅应该知道,都是他俩去街里定下的。诶,你望兴的三哥今个过来不?”
“已经过来了,现在搁新房呢,咋啦?”
刘学敏说:“他搁我这定了十六台倒骑驴,之前我说卖出去五台,我就送他一台,现在多卖十一台,我得给他点提成啊!”
“十六台倒骑驴咋运到望兴的?”徐宁疑问。
“望兴那边有人过来拉的,他本人没过来,那个人好像是他朋友……”
“姓黄啊?是前个的事不?”
“嗯呐!一台倒骑驴按照380块钱给的,拢共6080块钱,我收了个整。我寻思得给他最少800块钱吧?这买卖是他给介绍的。”
徐宁说道:“那待会你俩找个没人的地方唠。”
刘学敏点头:“成,他要是不收,你帮着说两句话,咱都诚心诚意处哥们。”
“他如果不要,那你就别给了,他是不愿意挣村里人钱,更不想让你亏了。”
“这亏啥,虽然现在成本上来了,但我们还是能挣不少……给你对象她老舅整的倒骑驴,成本价就280,卖他300,我们不也挣20块钱么。”
徐宁咧嘴笑道:“这叫挣钱啊?除了你们仨分股,旁人还得分呢!20块钱利润能干啥?送礼都不知道买啥。”
刘学敏悄默声说:“反正我仨这阵子挣了不少,给我整的都有点发飘了,心里没底啊!”
“那你就张罗再干点别的事,争取用钱生钱。”
“你有招儿啊?那这回你得参与一股,还得占大股!”
徐宁笑说:“再研究,现在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