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山王牙齿咬得咯吱响，恨不能一刀劈了林浅意。
说起来，他们之间所谓的“深仇大怨”，有几分牵强。
但，此刻，仇恨具象化。
如烈火，炙烤着留山王。
“留山王独自且小心翼翼守护了一辈子的秘密曝光，不知泉下有知的老山阳王和王妃蒙氏，还能安息否？”
思祥公主看了一眼林浅意，身体本能靠近一寸，默不作声，静观事态变化。
留山王更气了。
“思祥公主，敢问一句，雨国如今是您做主，还是任由外人指手画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留山王府被贼人洗劫，还有没有天理了？”
柿子挑软的捏。
两相对比，思祥公主是一颗软柿子。
她本就生长在冷宫，于皇室，是上不得台面的存在。
所谓尊重，少得可怜。
贵人，当惯了高高在上的贵人。
总是转不过弯。
除非，有人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或者直接扭断其中一人的脖子。
才有人学乖。
“哦？”思祥公主的脸色沉下来，“皇叔公是在质问本宫？质问雨国的王？”
“本宫也很好奇，雨城之内，比皇叔公有财有权有势者，虽少也有。为何贼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单挑皇叔公你的王府盗窃？”
“皇叔公你若光明磊落，了不得丢失钱财，本宫自当不会坐视不管，哪怕在抓到贼人之前，皇叔公一应损失由国库先垫付。”
“谁成想，皇叔公拥有好特别的嗜好。密室里藏着几百幅王妃蒙氏的画像，皇叔公在每一幅画像上题字题词，都是情意绵绵的词句，还加盖私章”
留山王怒极。
只觉得一口腥血堵在喉咙处，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憋的他，脸色渐渐发青，呼吸渐渐粗重
他不禁多想，如果他不曾主动害林浅意的性命，他藏在暗室里的秘密，就不会被发现。
待他大限将至之时，他会亲手点燃火折，将他这一生的隐秘情爱，付之灰烬。
偏偏，林浅意接过思祥公主手里的“刀”，又狠狠刺向留山王。
字字句句，犹如万箭齐发。
将留山王射杀成刺猬。
拔掉身上的“箭”，他会立马血崩而死。
“留山王，你该后悔，不该生出害我性命的邪恶念头。”
“不过，宫人云茴说得极对，人美心善的我，还是给你准备了两条路，端看你的选择了。”
其实，从听到王府遭贼人洗劫一空的消息之时，留山王的心里已隐隐生出不详的预感。
若宫人云茴能成功，林浅意就不会出现在王府。
当他生出害人性命的心思时，对方也开始布置陷阱，等着他往陷阱里跳。
“第一条路，是死路。坐实你和王妃蒙氏的私情，不管是你曾少年怀春心悦长嫂，还是长嫂不甘寂寞一枝红杏出墙到小叔？总之，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名声臭大街，子子孙孙别想抬起头来做人。”
“至于这些画像，留山王你的毕生心血，我立刻马上让人烧成灰烬。”
“自然是当着留山王你的面，一张一张烧给你看。”
留山王脱口而出，问道，“何为第二条路？”
“留山王这是明确拒绝第一条死路了。”林浅意笑容灿烂，可她的笑容，倒影在留山王的眼里，正一点一点灼伤他的理智。
“第二条路，亦是死路，不过也可以说是活路。”
留山王没好气地催促，“林浅意，事到如今，何必卖关子？”
林浅意看向留山王，目光不带一丝温度。
对敌人仁慈一分，就是自寻死路。
何况，留山王想要她和腹中孩儿的性命，本就是你死我活的较量。
谁死谁活，全凭本事。
留山王和老山阳王这对亲兄弟，一个自缢，一个活生生气死。
还有一本糊涂账，兄弟俩在阴曹地府里对峙去吧。
“留山王你死！”
“思祥公主会为你善后！”
“王妃蒙氏的画像全部成为你的陪葬品。她生之时，你爱而不得，爱而不能说出口，那就祈愿于下一世投胎，你和她能在对的时光相遇相知相爱”
林浅意最是擅长，杀人前先诛心。
“林浅意，你你”留山王眼里的愤恨，渐渐变成一抹淡然。
他心动了。
他不得不心动。
他自信藏匿了一生的秘密，突然曝光于天下，他根本来不及应对，也没有法子应对。
死，是他唯一的选择。
亦是解脱。
“留山王，现在该说说，那人的身份了”
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不到最后一刻，见不到绝对的真相。
“那人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真正凶手，你的秘密曝光，王妃蒙氏和老山阳王死后名声受辱，还有你的死”
“其实，都是那人的错。”
“留山王，你要原谅那人吗？”
“留山王，告诉我，我会帮你报仇，手刃凶手。因为，你我的敌人一致啊。”
林浅意说的话，似乎蕴藏一股奇异的魔力，听着听着，留山王又心动了。
眼前的女人，是修炼成精的妖怪不成。
留山王撑着最后一缕理智，问道，“林浅意，你如何保证？我如何信你？”
哪知
林浅意笑了。
宫人云茴才夸过她“人美心善”，她的确心善，不仅让留山王做个明白鬼，还成为他的“恩人”。
“贼人盗窃留山王府，发现的几百幅王妃蒙氏手绘画像，是老山阳王为纪念和爱妻相濡以沫的恩爱时光，也是留给子孙后代的珍贵遗产。”
“一同发现的，还有老山阳王的亲笔遗言，要求他这一脉男子不得宠妾灭妻，违背者，逐出家门。”
“而留山王你，本就是老山阳王疼爱入骨的兄弟，自是他遗愿的执行人啊。”
这世道对于男子，本就九分宽容，一分束缚。
男子不得宠妾灭妻，已是对男子提出的严厉要求，也已触碰男子的思想禁忌。
路漫漫兮修远兮。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愿景，若要从不被接纳的个例，到普遍接受的常例，是漫长且艰难的过程。
林浅意不觉得愧疚，她利用死去的老山阳王，给予好处也足够，既维护了老山阳王和王妃蒙氏的清誉，也让他们成为影响雨国后世人的典范。
她利用老山阳王做好事，便算不得“利用”。
思祥公主顺势表态，给留山王再画一块美味诱人的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