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您看是斩杀李氏，然后再把李氏人头送给何将军？还是写封信给何将军，问一问他是否付得起赔罪银子？”
蜜香这话，说给林浅意听，也说给此刻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李氏听。
“杀了吧，听说将军府挺穷，想必出不起银子，我也懒得和何将军讨价还价。”
“不值当。”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李氏的身子抖成寒风里的枯叶。
不值当吗？
不不不，她不能死。
不能就这么死了。
李氏用尽力气喊道，“不不不，有银子有银子。”
“将军府有银子！”
“有好多好多银子！”
李氏痛哭流涕，哪里还有贵夫人的姿态。
“意遥县主，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猪油蒙了心，我不该自不量力总之，我错了我错了，求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命。”
“求求您，求求您了，呜呜呜”
正哭得起劲的李氏，忽然想到自己只求情没用，得拿出诚意。
比如，银子。
从刚刚主仆的对话中，李氏捕捉到关键讯息，林浅意在乎银子。
“银子？”
“对对对，将军府有银子。”
“意遥县主，只要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我这回，我我愿奉上将军府八成，不不不，十成财产。”
果然，李氏的一番话，成功引起林浅意的注意。
她倒是好奇，明面上清廉的将军府，到底藏匿了多少财富。
“哦？”
“李氏，你是不是认为，你的命，重极贵极？”
“要不，你先给自个儿估个价？”
林浅意明晃晃羞辱李氏，她在试探，李氏在演戏，还是真的怕死？
那就以身为诱饵，试探出真相。
“意遥县主你你？”李氏面上惶恐不已，似是被吓到失魂。
就这点儿胆量，还雇凶杀人？
谁给李氏的自信？
林浅意走下马车，笑着向前，一步一步逼近李氏，咫尺距离，能清楚看见对方眼里的倒影。
“李氏，如果我向何将军告密，何晚晚其实是你和何将军的兄长苟合生下的贱种”
“就是我不杀你，你说，你落在何将军的手里，还能活命吗？”
“我送这一份大礼给何将军，他会付我多少银子？”
突然，李氏眼里的惶恐尽褪，转瞬更换凶狠狰狞的表情。
“贱人，去死！”
“以你和腹中贱种的命，偿我女儿的命！”
林浅意嘟囔一句，“李氏，原来你真的在演戏呀。”
李氏只看到林浅意脸上的笑容在无限放大后，忽然停滞。
画面定格。
李氏来不及反应，就觉得胸口处传来剧痛，有一股力量往后拉扯她。
她撑着最后一丝力气，转过身看见何将军手执弓箭，正在搭第二支箭。
嗖地一声，箭贯穿李氏的身体。
好箭法。
“你你”
李氏享受了半辈子荣华富贵的生活，但她还没享受够。
她舍不得死。
她这一生顺风顺水，嫁给何将军，为她挣来诰命，要多风光就有多风光。
若说美中不足，何将军不恋家事，淡薄情事，一年三百多天住在军营里。
李氏受够了寂寞，忍无可忍之时，她放纵自己一回，勾引了何将军的兄长。
可，偷情这种事情，有了第一回，很快就会有第二回、第三回第无数回。
上瘾啊。
她终是控制不住身体，更控制不住心。
胆子也越发的大，大到无边无际。
当年李氏发现自己有孕，不过用了一点点手段，就完美的把孩子“栽赃”给何将军。
李氏曾害怕过有朝一日真相败露，何将军会不会一剑劈死她？
事实上，她瞒了一年又一年，瞒到何晚晚定亲
她以为，能瞒住一辈子那么长。
何晚晚横死后，李氏伤心欲绝，她同何将军闹，软话说了，求也求了，难听的话也骂了但何将军一声不吭，只为何晚晚选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安葬。
李氏如何甘心。
她威胁何将军的兄长，给她银子，给她寻门路，女儿的仇，她要亲自报。
她错了吗？
她错了吗？
来不及解释，也来不及辩解。
她恍然明白，何将军射杀她，是借救意遥县主的机会，杀她灭口。
李氏的手丧失力气，匕首掉在地上，就那般凑巧，插入她的脚背。
在雨国，流传一种说法，人的运气生来有定数，当好运一旦被消耗殆尽，余下便是霉运缠身。
一步行错，步步皆错。
错的应接不暇。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人死，缘尽，灯灭。
“夫人？”
何将军似是万万没想到，他连着两剪射杀的凶手竟是自家夫人。
“夫人，怎么是你？”
“你怎么在这里？”
“你在这里做什么？”
何将军立身下马，在李氏倒地之前稳稳接住。
李氏已变成一具留有余温的尸体，何将军眼里的悲痛，以及悲痛情绪掩盖下的愤怒和恨意，李氏感觉不到妈，也看不见了。
他是将士，每一回上阵杀敌，必须硬下心肠，手起刀落，干脆利落，容不得一分一毫犹豫。
哪怕，敌人是同床共枕却异梦的妻子，只要是敌人，都得敌人死他活。
“夫人，你你为何要刺杀意遥县主？我早就跟你说过，晚晚的死是她一意孤行，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更与意遥县主没有关系。”
“夫人你你怎么就不听劝，步晚晚的后路啊。”
“夫人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唉”
唯有死人，才是千错万错的根源。
“意遥县主，您受惊了。”何将军取下披风盖在李氏的尸身上。
不管真相如何，李氏是她的嫡妻。李氏的体面，就是他的脸面。
人已死，账未清。
他会慢慢清算。
想到已被他囚禁于暗室里的长兄，他的目光一瞬幽暗又一瞬坚定。
他能说服自己忍受长兄和嫡妻苟且，长兄的血脉是何家的血脉，他也是何家人但他不能容忍长兄在李氏的撺掇下犯蠢，置家庭于险地，将他这一生的努力和拼搏付之一炬。
不，他绝不容忍。
他的心血，不能被毁。
谁说武将尚武轻脑，论演戏，何将军也是名角。
“李氏犯下的大错大罪，本将军深感愧疚。”
林浅意刚刚受过生命威胁，吓的脸色苍白，已由蜜香扶着上了马车。
此刻，蜜香打开帘子，何将军对上林浅意眼神里的冰冷，心里已万分确定，那件事情曝光与眼前人有关。
或者说，是她在得知李氏的计划后，顺势设的新局。
“哦？”林浅意语气淡淡的，“何将军打算如何表达自己的愧疚。”
“我和思祥公主已帮你除掉奸夫兄长和淫妇嫡妻，何将军不用担心丑闻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