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伷脸色阴沉得可怕,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身上内衬早已被冷汗浸透。时不时有一阵带着血腥气的风掠过,他便不自觉地打个寒颤,许褚那如魔神般的身影仍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府君,清点完毕,此次折损士卒万余,军械损毁大半,损失惨重。”参军小心翼翼地凑到马车旁,声音颤抖着汇报。孔伷猛地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眼中满是怒火与不甘:“不必说了!速速回城,加强城防!”
而另一边,曹操的军队同样疲惫不堪。夕阳下,士兵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他们拖着沉重的步伐,沉默地朝着营地行进。受伤的将士躺在担架上,被同伴们小心地抬着,鲜血不断渗出,染红了简易的担架。
突然,一阵骚动打破了队伍的沉寂。“让开!让开!”几个士兵焦急地呼喊着,奋力拨开人群。只见许褚躺在一张临时制作的担架上,浑身上下插满了箭羽,鲜血不停地从伤口涌出,将身下的担架和士兵的手都染得通红。他的双眼紧闭,呼吸微弱,脸上毫无血色,唯有那狰狞的面容还残留着几分战场上的凶煞之气。
“快!快送仲康回营!”曹操骑着马,心急如焚地穿梭在队伍中。他的战袍早已被鲜血浸透,铁甲上凝结的血痂在夕阳下泛着诡异的光,眼神中满是焦虑与担忧。他不断催促着士兵加快脚步,声音因急切而变得沙哑。
回到营地后,曹操立刻高声喊道:“军医!军医何在?”喊声如惊雷般响彻整个营地。不一会儿,几名军医匆匆赶来,见到许褚的伤势,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快!全力救治!无论如何都要保住仲康的性命!”曹操紧紧握着腰间的倚天剑,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军医们不敢怠慢,迅速将许褚抬进营帐,开始紧张地救治。他们小心翼翼地拔出插在许褚身上的箭矢,每拔出一支,鲜血便如泉涌般喷出。曹操站在营帐外,不停地踱步,时不时向营帐内张望,眼神中满是煎熬与期盼。
“主公,仲康将军伤势过重,失血过多,我们……我们尽力而为。”一名军医满头大汗地跑出营帐,向曹操汇报。曹操猛地抓住他的肩膀,大声吼道:“一定要救活他!不惜一切代价!”那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恐惧与无助,仿佛失去许褚就像失去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整个营地笼罩在一片紧张的气氛中。
曹操独自站在营帐外,望着满天繁星,心中默默祈祷着。他想起了许褚在战场上的英勇无畏,想起了两人并肩作战的无数个日夜,此刻,他只希望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虎将能够挺过这一关,继续与他驰骋沙场,成就大业。
残阳终于坠入地平线,夜色如墨浸透营地。荀彧与荀攸踏着满地血色余晖而来,玄色衣袍在夜风里无声翻卷。二人立于曹操身后三步,未发一言,唯有帐内传来的压抑呻吟声,将凝重的空气撕扯得愈发紧绷。
曹操望着天际最后一抹暗紫,喉结艰难滚动。许褚的伤势如重锤悬在心头,而此刻两位谋主的沉默,更似利刃剖开了他不愿直面的困局。箭雨交织的战场、折损的精锐、血染的军旗,连同孔伷那座久攻不下的坚城,都在夜色中化作沉甸甸的枷锁。
\"等元让、子和返回,便择日退兵吧。\"曹操的声音裹着砂砾般的沙哑,右手无意识摩挲着剑柄,\"此番折损过重,许昌粮草也难支长久。去给刘德然递封信,就说...曹某承他关照。\"
夜风卷着帐帘猎猎作响,荀彧微微颔首,袖中暗藏的密报在指尖攥出褶皱——那是许昌传来的急讯,豫州局势正暗潮汹涌。荀攸凝视着主帅染血的背影,最终将未尽之言咽回喉间。三人在帐外伫立良久,唯有星河流转,将这场未竟之战的遗憾,悄然埋进沉沉夜幕。
荀彧望着帐内忽明忽暗的烛火,指尖摩挲着袖中密报,沉声道:“主公,刘德然那边的战斗,只怕也轻快不了。豫州暗流涌动,各方势力皆在观望,他的处境未必比我们轻松。”
曹操闻言,眉头瞬间拧成死结,剑柄在掌心碾出青白指痕:“如此一来,只怕此间努力都要付之东流了!刘德然若因后方生变被迫退兵,孔伷必然倾巢而出收复失地。届时我两家东西夹击的谋划成空,数万将士的血岂不是白流了?”他猛地转身,袍角扫落案上竹简,眼中满是不甘与焦灼,“若不能借此一战重创孔伷,他日他重整旗鼓,我们再想西进,难如登天!”
曹操重重叹息,抬手按住酸涩的眉心,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夜色浸透战甲缝隙,他望着帐外摇曳的篝火,忽觉寒意刺骨:\"元让一行若能毁敌粮草,孔伷非三五年不能恢复元气。\"沙哑嗓音裹着霜雪般的冷意,\"可若不成......\"
话音戛然而止,唯有夜风卷着远处伤兵的呜咽撞进营帐。曹操突然挥拳砸在案几上,震得青铜酒爵叮当作响:\"届时我军腹背受敌,许昌粮草告罄,这仗......\"他喉间溢出破碎的苦笑,伸手扶住额头,指缝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只怕要赔上所有家底。\"
荀彧与荀攸对视一眼,玄色衣袍在风中簌簌作响。荀攸欲言又止,最终只低声道:\"元让将军沉稳,必不辱命。\"曹操却似未闻,盯着案上折断的令箭喃喃:\"若粮草未毁,明日便连夜拔营。\"他忽然抬头,猩红的眼瞳映着烛火跳动,\"告诉各营,让伤兵先走——仲康若醒不过来,我要带着他的遗体回许昌。\"
帐外忽起一阵狂风,将烛火吹得明灭不定,曹操的身影在墙上映出扭曲的轮廓,宛如困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