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闹一下午,晚上吃完饭,一群人也没多留,赶紧告辞,不耽误舒家人休息。
舒春华和方永璋没走,住漱玉楼。
舒满仓两口子巴不得呢。
第二天皇帝就命人来宣舒满仓,舒满仓紧张得不得了,方永璋陪他进宫。
不是大朝会,但还是有大臣们找皇帝禀事儿。
两人就在偏殿很是等了一会儿,舒满仓等得浑身冒汗,不时拿帕子擦擦额头和手。
方永璋坐没坐相地喝茶吃糕点,他对老丈人道:“岳父,您放轻松,陛下没那么可怕,他老人家非常和蔼!”
一旁的太监心说那也就对您了!
王爷们都怕陛下呢!
这位连亲生儿女都说杀都杀的人,哪里和蔼了?
“陛下是有史以来最好的皇帝,为人公正无私,一会儿见到陛下,陛下问什么岳父答什么,别去想陛下喜欢听什么,只管照着你自己的心回答,千万不能糊弄隐瞒。”
“糊弄隐瞒就是欺君!”
“欺君要砍头!”
太监们:“……”
公爷您这是在安慰还是在恐吓啊?
衙内又道:“岳父你老老实实的,就算是惹了陛下不高兴,陛下也不会迁怒,陛下非常非常讲道理!”
太监们:我信你个鬼!
你个公爷坏得很!
听您的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舒满仓听了方永璋这话,反倒是安下心来,他当了几十年的庄家汉,属实不会弄鬼,他已经把老实本分刻在了骨子里。
唯一爆发一次,就是梁家人找上门来的时候。
总不能让年幼的儿子顶在前面!
等了大约半个时辰,皇帝宣召。
方永璋带着舒满仓去御书房,正巧和从里面出来的几个大人们遇到。
年轻的国公爷跟他们打招呼,几位大人敷衍地拱了拱手,还有人就当没看见。
舒满仓这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儿。
他忍不住打量女婿,就见女婿跟没事儿人似的,他心想:女婿必然也是难受的,只是在他面前强撑罢了。
虽然女婿得封国公,可毕竟不是祖上传下来的,只是救了皇帝得的封赏。
没有根基便得高位,满京城的勋贵高官谁不妒恨他?
女婿需要助力!
他一定不能搞砸了!
进到御书房中,舒满仓根本就不敢抬头看。
跪在地上,额头杵地。
皇帝见到他就想起了黄太傅。
也想起了他命人调查的事情,一时间有些唏嘘。
想起黄太傅的好来,皇帝说话的声音便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舒满仓想,陛下果然如女婿所说的那样,十分和蔼,是个讲道理的好皇帝。
皇帝命他平身,先温和地问他一些江南的事情,又考校了一下他的学业。
却见他基本上都能答上来,问他意思,他也都知晓。
皇帝不禁颔首,易江寒教导有方啊!
“你以冬日宫廷雪景为题,作一首五言律诗。”
舒满仓憋得脸红,半天才磕磕绊绊地开口:“龙脊垂冰柱,瑶阶隐玉纹,金銮殿外白……”
“陛下,草民不擅作诗,几位先生都评价草民毫无灵气。”
他有些紧张,皇帝会不会因此看不上他啊?
皇帝颔首:“你的确没有诗才,不过,你才读书没几年,能写得工整不出错就非常不容易了!”
公爷:“陛下,我岳父作诗不如我!”
“我给您来一段儿!”
“太监扫玉阶,哧溜滑三丈,胡子挂冰锥,嗷嗷学狗汪!”
“宫娥骂雪厚,扫帚抡冒烟,忽闻圣驾至,跪个屁股墩!”
舒满仓感动啊,女婿为了衬托他,故意做这些粗鄙的打油诗。
皇帝狠狠瞪了他一眼,臭小子,真是无法无天,竟敢调侃他!
不过……
瞧着舒满仓紧绷成那样了,皇帝难得没骂方永璋,怕把他这老丈人给吓死。
皇帝不搭理方永璋。
没得到回应的方永璋,把嘴巴噘得老高,能挂油壶子!
屋里的太监宫女们忍得厉害,想笑,但是不敢笑。
“朕听易爱卿说,你在清江县和江南府都在六房帮过忙,这些日子,你可有考虑过,欲去何处当差?”
舒满仓忙道:“回陛下的话,六房的话,工房和户房草民做得比较顺手。
但草民更想去司农寺。
草民跟田地打了三十年的交道,知道该如何侍弄庄稼才能长得好,也知道种地的农人们在想什么,在盼什么……”
皇帝微微颔首,又问他:“你可有想过当个地方主官?”
易寒江评价他去当个县令没一点问题,皇帝这番考校下来,也这么认为。
县衙更多的是和最下面的老百姓打交道,而舒满仓自己就是种地出身,下面的人谁也休想瞒得了他田地和百姓的事儿。
舒满仓摇头:“没想过!”
“草民就想留在妻儿身边,做什么都成!”
“去做一地主官,先不说草民能不能胜任,肯定是要离开京城,离开妻儿的……”
“草民前半辈子让妻儿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委屈,后半辈子就想留在他们身边尽力弥补。”
真是老实啊!
换个人该说,‘为陛下尽忠,但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便是想留在京城,也会婉转地表达。
实在人去司农寺专心搞种地的事儿,挺好!
“你若去司农寺,想要如何做事?”皇帝问。
换个人可不敢随便答,必是会说谨遵皇帝的旨意,皇帝让我干啥我干啥,皇帝让我上左边,我就绝不上右!
舒满仓却是真想过这件事,他道:“草民想要一个农庄,收集天下的种子来种植,看看崖州的稻子和中原的稻子混在一起种,配过之后的稻子会长成什么样?
崖州的稻子扛涝,中原的稻子有扛旱的,有抗倒的……
草民想这么配一配,不知会不会如马骡和驴骡那样,综合马和驴的优点……
再试试别的地方的种子,不拘蔬菜瓜果……能不能在京城和别的地方种出来。
找一找更多能吃的东西。
要是有条件,草民还想要些别的地方的地……”
“草民愿倾一生之力,为陛下种地,唯怕的是,折腾不出个结果来,会连累陛下被朝臣说嘴。”
亲家给他讲过司农寺,司农寺管船舱税仓折中仓等二十五仓,掌十二草料场,掌管水碾磨物供宫中食用,掌管四排岸司,掌漕运货物的运输、下卸、入仓……
掌管京城四大御花园……
掌管酿酒……
掌管内财炭库……
唯独没有研究怎么种粮食,怎么让粮食高产的。
他说完,皇帝看他的眼神就变了,就连公爷,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