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伯光说完久久没再开口,但是知府的步子确实是慢了下来,他默默的回头遥遥的看了他一眼,声音终于不再平静,而是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开弓没有回头箭,贤侄,木已成舟。”
“谁说木已成舟!”裴季舒忽然站了出来,扬声高喝:“我们已经有了破局之法,现在只需要大人您表个态了!”
“您到底是要这般一条路走下去,还是及时回头犹未晚矣!”
“犹未晚矣?”知府将这四个字细细的嚼碎了一字一字的吐了出来,他那张平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不知道是在笑这世道变迁还是再笑话他们的不自量力。
“好啊,那就来谈谈吧。”知府终于点头,转身抬步朝他们走去,衙差还想跟随,被他挥挥手屏退了下去。
“贤侄,你既然说已经有了办法,那就请明言吧。”
“自然,我们只要……”裴季舒话还没说完,就被祁伯光一把给拦在了身后,他静静的朝裴季舒摇了摇头,这才转过身来走近。
“伯父可听过安阳王的名字?”
“安阳王?”知府的眸子瞬间正大,脸上的笑意几乎在一瞬间便被冻结了,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少年,忽然结结巴巴的开口:“你,你认识安阳王?”
“家父乃是安阳王旧部!”裴季舒拍着胸脯站了出来,这一次祁伯光没再阻拦他了。
“怎么样,知府大人,现在要弃暗投明了吗?”
“旧部而已,安阳王怎会记得你们?”知府还是有些怀疑。
“你错了。”祁伯光淡淡开口:“我们若是没有十成的把握,会将此事说出口吗?”
知府猛然抬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如水瞧不出半分波澜,终于点了点头:“好,你们要我做什么。”
“我们只要你一封信,一封求助安阳王出兵镇匪的信。”
“要盖着知府官印,要过了明面的信。”
“此事不难!”知府一口应下:“你们及时需要?”
“现在。”祁伯光斩钉截铁的说道。
“可以。”知府点头,转身吩咐道:“来人!回府衙取我的官印来!快!”
“仅仅如此还不足以劝动安阳王吧?”知府看向面前两人。
“余下的便不劳烦伯父操心了。”祁伯光不愿再说,随即变成沉默了下来。
裴季舒见他不再开口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知府看着两人,口中的问题终究还是问不出口,他只是静静的叹了口气,转过身便不再看他们了。
官差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就将官印拿了过来,知府当即提笔按照祁伯光要求的那样写下一封信,按下官印后送到了他手中。
“如此便可以了?”
“如此便可以了!”祁伯光点头,将信贴身收好。
知府点头转身欲走,脚下的步子却又一顿,他还是没忍住回身提醒道:“我今日来此劝你们离开,是因为山上之人给我下了最后通牒,要我在三日内送上你二人。”
“不然他们就下山攻城。”
“荆州府虽然名为府城,可是地处偏僻又并非是要塞之地,没有重兵把守防御措施又年久失修,衙门中人少之又少一旦山匪真的下山来了,我等毫无还手之力。”
“而明日就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日。”
“祁伯光,你好自为之。”
知府又是一声叹息,这一次没再逗留转身走远了。
祁伯光看着远处马车离开的方向久久没有释怀,垂在身侧的手也因为高度紧张而止不住的颤抖。
“你真的有十成的把握?”裴季舒碰了碰他的肩膀问道。
“没有。”祁伯光毫不客气的摇头。
“咱们现在连那位安阳王的面都没有见过,哪儿来的什么把握?”
“我不过是诓他的罢了,不这么说他怎么可能愿意掺和进来?”
祁伯光从怀中掏出那份盖了府衙印章的信,现在东西已经到手了,接下来唯一的问题就是如何见到安阳王的面。
又要如何取得他的信任,请他派兵剿匪。
“明日便是最后一日了,今日晌午前若是还等不到回信,那就必须亲自走一趟了!”
他们的拜帖已经送出去了一日,两地相隔不远,按理来说若是有回信早该有了。
可是直到现在他们都没能等到安阳王的回信。
他们可是将话都已经说死了,要是到时候争取不来援兵相助,他们两个倒是能跑,可是这一城百姓又要如何是好?
若是,若是他们当初没有那么冲动,要是他们当初没有得罪了那七煞帮至此地步,事情会不会另有转机?
“过了晌午便启程吧,这次我随你一起去。”
连郕戟的话打断了祁伯光的胡思乱想,他猛地从自愧中惊醒,才意识到自己到底都在想了些什么。
即便他们两个当时没有杀那七煞帮的人,只要七煞帮还在一日,这城中百姓就一日不得安宁。
唯一的选择就是将这七煞帮彻底清除,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还这城中百姓一片青天白云。
“好,只是夫人应许了?”祁伯光可没有忘记早些时候她那一副凌厉的模样,叫人想想就觉得胆寒。
连郕戟点了点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无妨,内人也会随我同去。”
“只是我二人都不便骑马,只能马车先行,你二人晌午后再出发不迟。”
“届时我会叫夜五于城门处等候两位。”
“也好,能与先生同行,我的心里也多了几分慰藉。”
祁伯光抱拳颔首,强撑了这么长时间,他已经感觉到疲累了。
当然,最累的不是身子,而是心里。
他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撒起谎来这般水到渠成。
还是在这样关系到一城兴亡的大事上。
所以此番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不然他便只能选择拿自己的性命祭田了。
至少,至少不能牵连了整座城邦!
绝对不能!
到时候托人传话回去,只能说一句儿子不孝了。
可惜连累了裴兄,不曾与他共甘,便要与之共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