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对于有利益捆绑的人,都要留有心眼,因为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些话,我都记住了。
藤花大姐帮我善后,烧了整座宅子,让两具尸体烧成了骨架,知府判了失火丧命,我因此躲过杀人罪。
从此我和小芳华也成了南辰的孤儿寡母。
为了断绝给我说媒的人,我立了一座空坟,月月带着女儿祭奠。塑造痴情守洁的假象,只为给小芳华一个清净的家。
可惜,我精心呵护的小芳华,年方不到十八,便死了。”
温瑶玥同情又透彻:“琴师您不介意芳华小姐是土匪的血脉,劳苦为芳华小姐寻名医,救下藤花大姐,甚至为了芳华小姐杀了书生和婢女阿兰,只为芳华小姐安全地活着。后来还为芳华小姐改变了冲动易怒的性子。如今自然也会让害死芳华小姐的人,血债血偿。”
温瑶祖护着身后躺着的曲怀枫:“怀枫没有害过尹芳华,他还为尹芳华魔怔了。他是爱尹芳华的。”
琴师冷笑:“我女儿良善,才会遇见这么个不是东西,又是个东西的软蛋。”
温瑶祖听不明白,只道:“害死尹芳华的一定是祁世子。”
琴师冷问:“你如何得知?”
“外面的人都在说齐王蛇蝎小人,祁世子肯定也是人面兽心。且祁世子还虐待过我们。”
温瑶祖的话根本站不住脚,完全出于个人立场。
见琴师并不苟同,温瑶玥郑重:“您跟我们直言过去,是让我们明白想跟您合作,就必须杀了曲怀枫向您投诚。我跟曲怀枫本也没什么交情,实在没必要为他求情。
然芳华小姐心思良善,在天之灵一定不愿意错杀好人。
既然合作,那便实不相瞒,藤花大姐和您设计让祁司南将我抓去后,祁司南直言了他利用芳华小姐算计曲怀枫疯癫的全过程。”
温瑶玥将祁司南对她讲的那些,全部说了一遍。
尹琴师听完后,悲苦懊悔:“我隆重收下的第一得意弟子,竟然一开始是抱着这般心思来入师门的。呵,我自以为将女儿护得好,没想到女儿出生和姻缘的两大劫难,都是我亲手害的。”
温瑶玥开解:“知人知面不知心,琴师您不必过度自责。”
“是啊,我连丧女之痛都熬过来了,区区自责又怎能击垮我呢?”
琴师重新续了一杯茶:“既然合作,那便表明态度,我要齐家满门覆灭,无一活口。”
温瑶玥和温瑶祖皆是一怔。
琴师继续:“否则,我现在杀了你们送上门的曲怀枫,扔在祁司南家门口,任由祁家和曲家厮杀。”
温瑶祖怒怼:“那你自个去杀好了,也没我们合作什么事了。”
温瑶玥按住温瑶祖:“抱歉,我弟弟虽人高马大,但其实还年幼。如果按照琴师您所说的,的确很快能为芳华小姐报仇。曲焰也的确会不分青红皂白追杀祁家。
但是您这个真正杀死曲怀枫的凶手,最终一定会置于祁家和曲家的风口浪尖,成为死得最惨的那一个。”
琴师不置可否。
她想起一贯不在她面前落泪的女儿,在出嫁的那天早上,眼泪溃决,止也止不住。
她百般安慰女儿嫁了人以后,也可以常回娘家住,所以不要哭。
女儿却至始至终流着泪,不置一词。
临上轿前,女儿突然转身对她磕头,说‘您好好活着,是女儿生前死后最为期待和记挂的事。’
她当时嗔怪女儿吉利日子说傻话。女儿却执着恳求她好好地活着。
她当时心里莫名心慌,却只以为是女儿觉得这一嫁,府内只剩下她,心疼她,才道了这些话。
女儿上了花轿,仍不舍地撩开轿帘,对她说‘对不起,女儿不孝。’
她当时红了眼眶,还傻傻让女儿不要担心她。
然一身嫁衣,美丽明艳的女儿离府不到一个时辰,满城便传出女儿死了。连带着还有失贞、军营红帐的漫天污言秽语。
她顿时傻了眼,想起女儿说的那些不吉利的话,瞬间明白女儿是带着死志出嫁的。
她冲到曲府门前,看见了一地的血,和躺在祁司南怀里,彻底没了生气的女儿,泣不成声。
那是她精心呵护的花朵啊。
她再也没法像往常那般过日子了,她沉浸在丧女之痛中,无法自拔。
她看见院子里断翅的鸟儿,跛脚的婢女阿生,想起女儿一次次说‘娘亲,我又去给爹爹扫墓了,娘亲你说我不用羡慕别人有爹爹陪在身边,因为我的爹爹虽然死了,但会用灵魂变成各种小动物,来看我。
娘亲你看,爹爹变成了断翅的鸟儿,落在我身边。
娘亲你看,一个跛脚的婢女倒在我身边,定是爹爹要我救她。’
她深知,灵魂变成小动物,是她哄骗女儿的谎话。
转眼一只腹部受了一剑的小白毛狐狸幼崽,落在她家院子的鸟笼下。她自己竟然信了曾经编织的谎话,认为这是女儿的灵魂,回来看她了。
她收养了狐狸,答应女儿好好活着。
所以,虽然杀曲怀枫是最快捷的方法,但是她记住了藤花大姐说的谋定而后动,越恨越要冷静,不能将自己折损进去。
记住了女儿临死前,让她好好活下去的嘱咐。
女儿和藤花大姐,她一个也不想辜负,所以她愿意合作,既要报仇,又要保全自己。
但她一定要祁家整个覆灭。
是以坦诚道:“没错,我要活着,活得好好的,为我女儿守墓。”
温瑶玥见琴师眼神慈爱凄然地看向白狐狸,接话道:“我能冒昧地问一下,您为什么一定要祁家全部死亡呢?”
琴师摸了摸狐狸,狐狸往琴师身上蹭了蹭:“听藤花大姐说,你是有夫君的吧。虽然藤花大姐没有告诉我你夫君是谁,但既然有夫君,那我便问你,被最爱的人杀死,你是什么心情?”
温瑶祖怔然:“什么意思?”
温瑶玥心道果然如此。
“温小姐一定会锥心疼痛吧?”
温瑶玥没有正面回答:“您既得知了芳华小姐最爱之人,为何没有阻止她上喜轿呢。”
琴师苦笑:“我是在她死后,整理她遗物时才发现她最爱的人是谁。要是她能早些告知我,我哪怕舍了南辰第一琴师的名号,也定让她嫁得如意郎君。
可惜,她从小心疼我,什么心事都憋着不让我心烦,还日日讨我欢心,多可心的女儿啊。”
温瑶玥被触动:“逝者已矣,您好好活着,是芳华小姐最愿意看见的事。”
“安慰的话不必说了。我带你们去看我女儿的画作。”
温瑶祖忙跟着出来,也不管曲怀枫了。
琴师抱着狐狸,回头睨了一眼:“你欣赏不来我女儿的画作,照顾那颗软蛋去吧。”
温瑶玥眼神安抚弟弟,温瑶祖便停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