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匆匆而来,眼带兴味:“就是你要面见寡人?”
明明己经国破家亡,这人的仪表竟然和国寺初遇没有太大区别。(a?零?点{??看x+书?/¤ ¥,最^?°新?°?章^节-′!更¥{+新_快a大离名存实亡,他居然还趾高气昂道:“给你一句话的时间,如果一句话内不能让寡人感兴趣,你就迎接凌迟处死的命运吧。”
新皇一句话还没说完,财死己经开口:“大离要兴盛了!”
“不可能!”新皇脱口而出。反应过来方才咬牙,“你以为一句歌功颂德,就能让朕放了你吗?”
“歌功颂德?陛下,您配吗?”财死抬起充满血污的脸,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
新皇步履一停:“也是。皇城沦陷,群雄西起,人人都说是朕这个昏君德不配位,招来了天谴。蒸蒸日下,每日恨不得生啖朕骨头的人不知道凡几。想要跟朕表忠心、搏一把的,也不知道凡几。你自认是哪一种?”
财死才不陷入他的自证陷阱:“世人评价陛下,一说‘伤仲永’,二说‘荒唐人’,不知陛下自认是哪一种?”
新皇少时失沽,由武帝亲自教养,贤名在外。曾化名“蒲扇子”扶危救困,多次平定天灾,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后来却逐渐消沉下去,唯一突出的业绩是夺取武帝政权。
武帝晚年为什么要和唯一的继承人反目?
曾经休养生息那几年的税收都去了哪里?
雄才大略的新皇为什么突然疯了?
并列大离三大不解之谜。?+o0u?&0?a小[¥说,?-网· )_?最???新·°章;3%节£÷o更@?|新·t$快/
新皇迟迟没有回答。
财死不知道大人物有什么癖好。对于他这种挣扎果腹的小人物来说,点滴的时间都是珍贵的。聪明人都读书,可财死读不下去,只能念话本子:
“陛下国事繁忙,十日有八日不来。贫道倒不想别的,只是可怜妹妹你好冷落~”
“哥哥用心了,陛下哪能比得上你,这么多年来,竟然一个孕信也无~”
“妹妹……”
咔巴一声,一个铁拳突兀地袭来,砸得铁笼摇晃。
可财死反而笑了:“陛下生气了。”
“陛下对这件事的处理,竟然是剥夺贵妃的宫权。您知道百姓怎么嘲笑您的吗?说您于国事无能,只能把一腔愤怒对着自己的老婆。”
铁栏杆又晃了一声。
“陛下,谣言不能怪罪女子,要怪应该怪造谣的人居心叵测。对,这个居心叵测的人就是我。可不这样做,怎么能见到您呢?”
“陛下,我就是想问,您自认是哪一种?”
“……”
“您没有回答,估计是认同民间对您的第三种说法,那就是‘狼心狗肺,弑父之徒’!”
“还是说连打人都不敢,‘胆小如鼠’?!”
这一次,一拳是真的砸到了他的鼻梁。¢优+品¢小.说_网! ?免·费\阅+读′新皇脸色难看:“想找死,朕就成全你。”
新皇有很多年,接触的都是贵族。这帮人衣冠楚楚,圆滑世故,认罪认得毫不犹豫,此时应该说“小民无知,竟敢冒犯圣上,叩首叩首,死罪死罪。”
可他遇到的是混混。上流人阳春白雪,下流人泥沟夜壶。
那两段话本,赫然是《纯情道士俏贵妃》中流传最广的两段。
财死就差指着鼻子骂,说皇帝你不行。
陛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你还是不是个人?
帝王的眼睛漆黑,混混的眼睛混浊。
剑拔弩张,一时间,连柳玉楼都捏了把汗。
偏偏这时,外面传来喧嚣声。推搡片刻后,伊家小姐伊宁带着护卫而来。
她想要出头想疯了,听到动静,一心想着护卫,甚至忽视了帝王的命令。
妹子,初心是好的,但没有皇帝能忍受僭越啊。
柳玉楼带些怜悯地看她,伊宁却全无察觉。她的脸被激动染得通红:“陛下,臣等护驾来迟!”
“这贼人竟然趁陛下虚弱辱骂陛下,臣定……”
财死比她跪得更快:“陛下,草民刚吃了酒。几十年没喝过酒了,不胜酒力,这是醉了。您别放在心上。”
新皇和伊宁都震惊于他的厚脸皮。伊小姐骂了句“厚颜无耻”,而新皇根本没有看这些护卫,而是反问:“醉了?我倒不知,牢房里还能喝酒?”
伊宁震惊抬头,才明白对方是为了算计什么,但现在退出己经晚了。
财死脸上露出了一个笑:“酒在断头饭里。”
“断头饭?凌迟在午时三刻,现在是寅时二刻,朕没有下达杀你的命令。”
帝王的眼睛看向伊小姐,伊宁脸色惨白,自觉跪下:“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僭越的伊小姐被拖下去了,看在伊家的份上,希望她没事。
而财死痛骂一通,借着三分醉意耍横,把想说的、没说的收收捡捡,一吐为快,只觉心中一空。
“你醉了。”新皇说。
“我没醉!”
财死是一个时代弄潮者,寻找风口,钻研风口。他最懂做戏。
此时的他,脸色青灰,中堂干瘪,脚步歪斜,是标准的虚浮之状。在堆满杂物的墙边,在阴森的牢房角落,像一丛腐败的稻草,随时都要烂掉。似乎他自己都要放弃自己了,因为他正扯着沙哑的嗓子,对着上位者破口大骂,仿佛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毫无惧意。但他紧握在身后的手、护着烛火的身子,又说明并非如此。
他酒意上头,像是不知道怎么证明自己,要把心脏剖出来给人看。可舌头是他的刀,伤了自己也伤了人。意识这点的他像是碰了火,想扑到牢门前,却被门槛绊了一下,只能勉强抓住贵人的衣角。
铁屑簌簌而落,不是皇城的雪,是经年的灰。
陛下,你还想让他怎么证明自己呢?一个升斗小民,怎样才能让自己的劝谏首达天听呢?在一周之内?
你能再给他一点时间吗?在过去的时间里,你听过吗?
他冲上来的一瞬间,新皇差点闪避。旁边的狱卒和侍卫都沉默了,露出惊恐又复杂的神情。惊恐他咒骂皇帝,厌恶他的粗鲁,却又敬畏他的……
真实。
扑面而来的危险与张狂,成了财死浑身散发的浓烈酒气。
相比青年和少年,中年人往往是不可爱的。相比世家清贵和名门子弟,混混往往是不可爱的。但这些人都没说出口的话,今天让这个中年混混说出来了。
世家清贵,名门子弟,寒门士族。
换上述任何一个位置,新皇都会毫不犹豫地冷笑。但现在,面对一个完全没有能力威胁到他的人,一个完全的平民,皇帝却是后退一步。
“陛下,草民请问,克明西十年发生了什么?当年那个为民请命、绝云拔剑开青天的蒲扇子,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