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森正站在人群之中，远远的看着那边的一切，眼神复杂无比。
他没想到自己混进来的过程正如李林所说的那样简单。
李林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自己本来就不必担心什么。
他已经带上了耳机，但目前李林的指示还没有传来。
宴会开始，人们就坐。
乔纳森和以往一样随便挑了个位子坐下，那些食物一如既往的美味，只是今天乔纳森没什么品尝的心情。
“朋友，没什么心情？”
他身边的猎豹面具男子随口问道。
乔纳森尴尬的笑了笑：“心情？那要放在午夜之后。”
他对于这个环境很熟悉，此时也是对答如流。
“说的没错，我也在期待，期待着待会儿到底会有怎样的好货。”
听到他的话，乔纳森似乎有些其他的想法，他放下了刀叉，开口问道：
“你不知道吗？那个乔纳森，就是纽约议会的那家伙，他死了。”
猎豹男子笑了笑：“乔纳森？呵呵，请原谅我的无礼，但是我一直不明白那位先生为什么如此看中那个人。”
“他的死，也在情理之中。”
“他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说实话，就像今天那个狼面具的新‘朋友’一样，他的存在令人感觉到厌恶。”
乔纳森听着这些话，手上的刀叉停了下来。
而那人口中的话还没有停下：“他身上总有股难以形容的臭味。”
“从贫民窟出来的家伙身上都有那股令人恶心的味道。”
“那是种源于出身的恶心酸臭味道。”
乔纳森从未听到过这样的说法，而此时他本来自如的动作却是有些僵住了。
那人也注意到了乔纳森动作之中透露出的尴尬，他问道：“怎么了？”
乔纳森回过神来，哈哈一笑，开口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有些感叹……”
“没想到，我的朋友，你和我的想法竟然如此一致。”
他硬着头皮说些侮辱自己的话：“不过我倒是可以理解那个乔纳森。”
“一个垃圾想要从垃圾堆里离开的心情如此急切，而这也体现了那位先生的宽容之处不是吗？”
“就像是那个狼面具的小子一样……”
那人听到乔纳森的话，深深点头。
他举起酒杯，和乔纳森碰了一下：
“你说的没错，朋友。”
“话说回来，今天你有什么目标吗？”
乔纳森笑了笑：“我可不想告诉你，我的朋友，我知道你不会横刀夺爱，但我必须谨慎一点。”
乔纳森把自己曾经听到过的说辞转口说出，而这样粗浅浮于表面的交流，反而让他的伪装没有丝毫破绽。
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很符合这宴会的风格。
他身边这位豹子先生自然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一边喝着杯中昂贵的红酒，乔纳森一边越发的感觉到可笑。
这是纽约最高级的聚会，在这里坐着的都是最高级的名流权贵，乔纳森往日里也觉得与有荣焉。
可他从未想过自己在他们眼中竟然是这样的评价。
酸臭味道？来自于底层的恶心味道？
是真的吗？那种味道……真能闻得出来？
很明显不是，他们做出判断的理由，仅仅是因为出身。
他们对乔纳森·莱恩死亡的揶揄和嘲笑，让身处于其中的在乔纳森觉得越发可悲。
自己原来一直都不是其中一员。
可一直到他真正意识到这一点时，乔纳森才觉得自己真正融入到了其中。
此刻，原本始终保持沉默的，李林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乔纳森，表现的不错，保持这种状态。”
“记住这些愤怒，你不必完全按照我们准备好的稿子开口……”
“在全世界的观众面前，你更需要流露出你的内心。”
“放心，我会一直关注着你。”
“乔纳森，行动是否成功，就看你的表现了，你在12点的发言越是摄人心魄，我们能胜利的可能性就越高。”
……
伴随着日暮西沉，伴随着酒精以及混合着酒精的其他物质开始起效，他们的胆量和笑声都越来越大。
对于“乔纳森议员”的讽刺和侮辱，也更上了一步台阶。
乔纳森加入了对自己的讽刺和侮辱，他是其中说得最放肆、讽刺的最有趣的那个，竟然是隐隐的成为了这张桌子上的核心人物。
这些人绝对想不到，那个开着乔纳森玩笑，带动着气氛的人，其实就是乔纳森本人。
毫无疑问，现在的乔纳森，心态已经完完全全的变了。
这种心态上的变化，让他变得更自信了一些。
而他此时越是自信，就越是在人群之中左右逢源，越是觉得这些人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们也不过是一些走了好运的垃圾。
在觥筹交错之中，时间流逝的很快。
湖畔美妙的景色逐渐暗淡，黑夜降临。
灯光亮起，蝇蛾飞舞。
这似乎让人们更加按捺不住。
在酒精和酒水里的添加物共同作用下，他们对于即将到来的“惊喜”迫不及待，似乎越发难以掩饰那种渴望了。
原本左右逢源的乔纳森似乎喝醉了，他变得越来越安静，越来越沉默。
但他的心底深处，却是和这些人们一样，开始期待着拍卖环节的到来。
然而他期待的当然不是那残酷拍卖会上的惊喜货物。
他只是在期待着李林的计划浮出水面。
期待着这些恶魔们在被光芒灼烧之后飘散的灰烬。
他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虽然他知道自己已经醉了，但他同时又不想醒酒，不想散了胸中这股气。
一口酒不够，他又将一大口红酒入喉。
吞咽的时候，却在人群的缝隙之中，看到了那个带着狼头面具的家伙，正孤单的坐在桌前喝着闷酒。
这让乔纳森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那个曾经被人唾弃的悲哀小子……
不，不是曾经。
……
乔纳森看了看表，距离拍卖开始只剩下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后，全世界都会被他曝光的真相所震撼。
乔纳森摇晃着酒杯，面无表情的想着：
“现在……那个直播已经重新开始了吧？”
“虽然不知道你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但我会做好我该做的一切。”
他不再紧张，不再焦虑，那些侮辱和讽刺，让他彻底明白自己在这些人心中到底是怎样的形象，让他真正知道自己的人生多么可笑。
他曾以为追求抱负路上所舍弃的尊严，都是值得的。他以为自己为那些市民们谋求的利益，至少能换来一些他丢失的尊严。
他曾经热爱他的工作，在那里他能找回他丢失的尊严，而事实是自己的抱负和志向都是别人眼中的笑柄，那些他苦苦追求的一切，全都是别人放在他眼前的泡沫。
在这种被填满了苦涩之后的真正觉醒，来的晚了一些，但总算是来了。
他那双在这个场合下，充满了闪躲、畏惧的眼睛里，终于闪过了一丝轻蔑和肃然。
如果不是李林，或许自己永远也不会看清自己。
他隐约之间其实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翻身。
但是这些带着面具的家伙，也要和自己一起下地狱。
“无论结局是什么……”
“我现在都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