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长白 作品

第14章

“已经洗干净瞭。”她道,说罢又像是担心他会嫌弃,又说:“是桃青姐姐洗的,用佈袋子包著给我的,我没有、我没有碰它……”

她说著,声音越发哽塞,像是有点憋不住瞭,低下头,颤著手擦瞭擦眼睛。

再放下时,袖子上已经有瞭湿痕。

李奉渊看著面前隻到他胸口高的李姝菀,心头忽然有些说不上来的堵。

他伸手接过佈袋,李姝菀立马将手收瞭回去。

她没有再纠缠他,更没提一起用饭之类的话,动瞭动嘴唇,声音细如蚊吟:“我、我回去瞭,不搅扰你瞭。”

说罢,瘦小的身影跑进庭院,如刚才一样,又淋著雪回瞭东厢。

隻是方才是满怀期待,如今却是落荒而逃。

李奉渊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又低头看著手裡的佈袋,心中的鬱气更深。

他沉默站瞭好半晌,直到手都冻得发僵,才转身回房。

第十五章 学礼

李姝菀与李奉渊说瞭两句话后匆匆含著泪回来,柳素和桃青一看,便猜到她这是在李奉渊那儿受瞭委屈。

李姝菀年纪小,性子也柔和,受瞭李奉渊一顿辱,却没有放声哭闹,隻是回到房中,独自坐在椅中偷偷拭泪。

柳素和桃青看得心软,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桃青上前递上一隻手炉,默默替李姝菀擦去头顶的冰雪,柔声道:“天寒,小姐当心著凉。”

柳素端来一碗熬好的薑奶茶,李姝菀捧著碗慢慢喝瞭,止瞭泪,可情绪却仍旧低落。

她本就是安静的人,如今更是不发一言,就这麽静静坐著,看著桌上的梅花。

二人不知道李奉渊说瞭什麽,可看李姝菀伤心成这样,大抵是极难听的话。

小狸奴见一屋子裡三个人都围在一起,也凑瞭上来。

它一甩尾巴灵活地跳到李姝菀腿上,前肢扒在她胸前,用雪白柔软的的爪子好奇地去拨弄她眼睫毛上挂著的泪珠子。

门外厨房的人端来午食,桃青轻声退瞭出去,带上瞭裡间的门。

柳素看著李姝菀和跳闹不停的狸奴,开口牵起话头:“小姐想好要给这小狸奴取什麽名瞭吗?”

她本是想将李姝菀的思绪引到这猫儿身上来,好开心一些。

不曾想她问完后,李姝菀却摇瞭摇头:“……不取瞭。”

柳素愣瞭一下:“为何?”

李姝菀轻轻摸瞭摸狸奴的脑袋,低声道:“我之前和宋叔说好瞭,过瞭冬,等天气暖和瞭,就要把它送走,给它找个好人傢。”

她沉默瞭一会儿:“它隻是暂时在这儿落脚,这裡不是她的归处,就不取瞭。”

柳素听见这话,轻轻叹瞭口气:“好。”

初六雪停,宋静将买来的奴仆调教好瞭,送进瞭栖云院。

李奉渊那儿伺候的人没什麽变动,买来的仆从大多都送来瞭李姝菀的东厢。

院内走动多瞭,渐渐热闹瞭几分,可又似乎没什麽变化。

府裡的绣娘也从老傢回来瞭,母女二人熬瞭几夜,给李姝菀赶至瞭两身冬衣。

李奉渊的旧衣换下来后,李姝菀依旧将衣服交由桃青洗得干干净净,晾干还瞭回去。

隻是这回她没再傻愣愣地将衣服给李奉渊,而是交给瞭宋静。

那日之后,李姝菀再没有主动和李奉渊说过话,也未再上赶著往李奉渊身前凑,大多时候都呆在她的房间裡,连门都鲜少出。

直到李瑛在宫裡请的嬷嬷来瞭府中,李姝菀有瞭事做,每日不再坐在窗前无所事事地发呆,才开始有瞭点儿活气。

将军府宽阔,为方便,嬷嬷就住在栖云院近处的一座阁楼中。

每日晨时和午后,李姝菀便到阁中受教。

李姝菀在江南时没学过礼仪,也没人教过,因性格安静看著有几分沉静之气,但实则站坐无态。

嬷嬷并未因她是李瑛之女便惯纵她,反倒因此更加严厉。李姝菀学礼第一日,便吃瞭大苦头。

楼阁二层,四面窗户大开,缕缕熏香蜿蜒升起,入鼻一股静心抚神的禅香。

房间中,李姝菀头顶与两肩各顶著一隻装瞭水的瓷碗,身形僵硬地站著。

嬷嬷侧身站在她前方,正垂著眼看她,语气缓慢道:“……不可跑跳、不可秽语、不可散发乱衣、桌上不可拨菜翻盘……”

她并不年轻,和宋静差不多大的年纪,头发梳得板正,说话的声音又低又缓,仿佛尼姑念经。

她一口气念瞭二十来个不可,说完问额心冒汗的李姝菀:“记住瞭吗?”

李姝菀身上三隻碗,个个装瞭八分满的清水。她不敢乱动,下意识转著眼珠,用眼角馀光看嬷嬷。

不料下一刻就见嬷嬷沉瞭声,厉声道:“我方才说过什麽?”

李姝菀立马收回目光,看向眼前低矮的桌案,回道:“……不可斜眼视人。”

她头上的白瓷碗稍动瞭一动,碗中的水也跟著晃瞭一晃,好似要摔落头顶。

李姝菀屏息凝神,稳住身形,待碗中水静下来,才缓缓吐瞭口气。

嬷嬷严厉,除去未动用戒尺,教李姝菀用的是小宫女那一套教法。

李姝菀不知道其中弯绕,便以为望京的姑娘都是这麽学过来的,自然也不敢松懈,直至傍晚,也仍在阁楼上练习。

接连五日,日日如此。

有时李奉渊从阁楼外过,见阁楼亮著灯,抬头一看,便能看见李姝菀仿佛一尊木头顶碗持灯静静立著。

他眼力好,虽隔得有些远,也能透过大开的窗户看见她的身形。

世傢女子没有不学仪态的,李奉渊起初并未在意,直到这日他从阁楼下过,撞见李姝菀步伐缓慢又僵硬地从阁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