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虽这麽说,却是将手放下瞭。
李姝菀伸手摸上嘴唇,摸瞭几下都没摸到那粒点心。
李奉渊看她一眼,伸出手食指在她唇上轻轻一勾,不等李姝菀反应,便和杨修禅走瞭。
李姝菀一愣,缓缓举起书册挡住下半张脸,一双眼睛露在外面,有点呆地望著李奉渊离开的身影。
直到李奉渊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才收回视线。
第三十四章 欺负
杨惊春说得不错,薑闻廷厌恨李姝菀,的确不会轻易罢休,势要为万胜雪出一口恶气。
翌日,李姝菀来到学堂,发现桌案下有一隻湿漉漉的死鸟。
死瞭已经有一段时间,鸟的身体已僵直,翅羽湿润凌乱,双目惊瞪,嘴裡还含著半条肥虫。
鲜绿的虫血糊在鸟喙上,就这麽明目张胆地摆在她的桌案下,李姝菀一坐下便看见瞭,乍然吓瞭一跳。
薑闻廷早早就来瞭学堂,从李姝菀一进门就盯著她,见她惊呼出声又一瞬间白瞭脸,靠在桌上笑得肩膀直抖。
此刻尚早,讲堂裡除瞭李姝菀和薑闻廷,还剩下一位总是来得很早的小公子,叫沉回。
沉回听见她惊叫,也捧著书转头看向她。
李姝菀不怕死鸟,却很怕那半条臭虫子,她提著书袋站得离那死物远远的,蹙著眉头看向乐不可支的薑闻廷:“你放的?”
李姝菀和学堂裡的其他人没什麽恩怨,除瞭薑闻廷,不会有第二个人。
薑闻廷轻哼一声,振振有词地否认:“怎麽就是我?怎麽就不能是你那猫叼来孝敬你的。”
如果是狸奴,鸟身上定有齿痕或爪伤,而李姝菀桌案下的鸟像是被水淹死的。
薑闻廷不肯承认,李姝菀也不想徒劳同他争辩。
她从书袋裡取出一张宣纸,想瞭想,又取出一张,两张叠在一起,有些害怕地将那鸟的尸体包起来,打算拿出去葬在外面的梨树下。
沉回看李姝菀面色畏怯地将鸟捧在手裡,两条手臂平平直直伸得老长,像架在肩膀上的的竹竿子似的。
沉回忽然站起来,有些扭捏又傲气地朝她伸出手:“你若是怕,我可以帮你拿出去。”
李姝菀感激地看著他,将鸟小心翼翼交到他手中,轻声道:“谢谢。”
薑闻廷见有人帮李姝菀,提著的嘴角瞬间又落瞭下去,似嫌沉回多管闲事,白瞭他一眼。
薑闻廷好不容易抓到一隻死去的鸨鸟,却没如意想之中地把李姝菀吓哭出声,心头很是鬱闷。
他“喂”瞭一声,问李姝菀:“你就不好奇这是什麽鸟吗?”
李姝菀不认得,不过她猜薑闻廷嘴裡说不出好话,并不打算回他。
然而沉回却像是认得,看瞭薑闻廷一眼,和李姝菀道:“这是鸨鸟。”
鸨,人尽可夫的淫鸟,书词之中深受文人诟病。薑闻廷放这样的死鸟在李姝菀桌下,多半是因为前段时间听说过衆人私底下对她母亲的身份的猜测。
可李姝菀并不知这鸟在文词中的含义,反倒夸赞起沉回来:“你懂得真多。”
沉回没想到李姝菀会这样说,愣瞭一下,随后面色骄傲地昂起头,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我常画虫鸟鱼兽,所以才认得。”
他这麽一说,李姝菀忽然想起什麽,若有所思地回头看瞭一眼桌面上那还没擦去的青虫。
不过她隻当自己多想,并没多问,隻同沉回道:“你真厉害。”
被无视的薑闻廷见李姝菀不仅未被激怒,反倒和沉回有说有笑,心头愈发不快。
他忽然站起身,不管不顾地冲著李姝菀大声道:“他们都说你母亲是青楼的女人,你是妓女所生,是也不是?”
在薑闻廷这样千娇万宠、母族辉煌的嫡子眼中,庶出已足够上不得台面,若是生母为婢为妓,那更是卑贱。
即便是大将军的女儿,也没什麽不同。
薑闻廷似乎觉得这话足以击垮李姝菀,说罢昂首抱著臂,颇为得意地看著她。
沉回显然也听过学生间的那些猜测,听见这话,亦是心头一震,下意识看向李姝菀,似怕她承受不住落下泪来。
这样直白难听的话,任谁听瞭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如薑闻廷所料,李姝菀果然被他一句话问住瞭。
她身子一颤,脸色比方才更白瞭些。
李姝菀比任何人都清楚她母亲的身份。
若她仅有一位出身青楼的母亲,李姝菀便隻是个随处可见、毫不起眼的卑贱之人。
可她偏偏又有个名声煊赫的父亲。权父贱母,于是她便成瞭不尴不尬、不伦不类的存在。
沉回有些不忍,轻轻拉瞭拉她的袖子:“李姑娘……”
李姝菀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她没有理会薑闻廷,同沉回道:“我们出去吧,我想将这鸟葬在树下。”
薑闻廷自然不肯轻易放她离开,他跑过来拦住她:“你想去哪儿?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怎麽,莫不是被我说中瞭,心虚,不敢回答吗?”
李姝菀垂眸抿瞭抿唇,想从他身旁绕过,可薑闻廷又堵瞭上来。
几番下来,眼见他怎麽都不肯让自己离开,李姝菀终是停瞭下来。她看著他,缓缓开口:“你这样坏,万姑娘是不会喜欢你的。”
她从来任薑闻廷欺负,被他摔瞭笔砸瞭墨也没红过脸的人,这还是第一回呈口舌之快。
薑闻廷似乎没想到她会回嘴,还提起万胜雪,怔瞭一瞬。
方才占据的上风陡然调转瞭个头,他竖眉怒目地瞪著李姝菀,吼道:“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李姝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