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小姐十二岁瞭,不知又有谁来伴她度过今后这五年。
宋静轻叹一声,提著灯,如来时一样,踩著雪,安静地离开瞭。
第七十四章 自己的路
李姝菀到达江南时,刚过元宵。
洛佩是洛风鸢的娘亲,说来和李姝菀之间并无亲故。正妻的娘傢人与不入眼的庶女,是八杆子打不著的生疏关系。
二人之间,全因有个李奉渊联系著。
是以李姝菀此番来看望洛佩,心裡其实有几分忐忑。
李姝菀听李奉渊提起过洛佩,知她独断惠明,非寻常深居宅院的女子,在江南有自己的産业,是经商的能手。
李姝菀心中敬佩,也越是担心自己粗笨惹她不喜。
她入瞭洛府,一进门见到洛佩,恭恭敬敬行瞭个礼:“晚辈李姝菀,见过老夫人”。
李瑛丧期未过,李姝菀穿得素净。未著锦衣金钗,也未戴玉挂镯,乌黑白肤,整个人水灵灵的,一看便知是个守礼明理的好姑娘。
洛佩看著面前低眉垂目的李姝菀,起身迎瞭上来,热络地拉著她的手,上下打量著道:“姝菀,真是好名字,你若不嫌,我便叫你一声姝儿,可好?”
李姝菀自是应好。
洛佩察觉李姝菀的手一股凉意,让人将自己的手炉拿来塞给瞭她,和蔼道:“这一路舟车劳顿,想来累著瞭,我已让人将水行苑收拾瞭出来,待会儿用瞭膳,便早些休息。若有什麽需要,就找管事的张平,当在自己傢一般自在,千万别拘谨。”
她态度和善非常,并不似李奉渊所说的那般面冷心热,不好亲近。李姝菀有些意外。
她看著洛佩脸上横生的皱纹,浅浅勾起一个笑:“谢老夫人关心,我记下瞭。”
洛佩拉著她坐下,询问道:“今年几岁瞭?”
李姝菀恭顺道:“过完春,便十三瞭。”
洛佩道:“真是春花一般的年纪。不过比我想象中看著要小些。”
李姝菀幼时吃瞭几年苦头,身子骨比寻常姑娘更娇小,洛佩道:“你哥哥人高马大,你怎麽瞧著这样瘦小,是不是平日吃得不好?”
李姝菀忙道:“饭菜可口,吃得好的。”
洛佩摇头:“我知你哥哥,吃食简单,不喜奢侈。你跟著他吃饭,一顿桌上怕都没有十个菜。他那南蛮子的体格,多半是承瞭他父亲。”
说起李瑛,李姝菀垂下眼眸,没有接话。
洛佩也轻叹瞭口气。
她曾道李瑛并非良婿,怨李瑛薄待瞭她的女儿。然而在李瑛征战病亡后,那对他的陈年的厌与恨忽然就随他的死而烟消云散,隻剩下敬佩与惋惜。
她失瞭女儿,知一个人过的日子是如何孤寂,看著还是个小姑娘的李姝菀,想起自己那已去西北的亲外孙,隻觉得心疼。
怎麽她们傢的孩子,这辈子就过得如此遭罪。
洛佩握住李姝菀的手,轻轻拍瞭拍:“这样小的年纪,真是苦瞭你和你哥哥瞭。”
李姝菀眼眶有点红,没有说话,隻轻轻摇瞭摇头。
李姝菀在江南这一待,便待瞭几个月,过瞭十三的生辰。
她私下托刘大打听过,得知寿安堂的婆婆冬日已去世瞭,就葬在寿安堂后,李姝菀偷偷去拜过一回。
她没提回望京,洛佩也不想让她回去,就留著她在身边,看账理事时也都带著她。
时而洛佩也会带李姝菀见其他商客,李姝菀见识过洛佩雷厉风行的商人之色,敬佩之心更甚。
偶尔洛佩糊涂瞭,李姝菀便陪著她说说话,细心照顾著她,每日竟比在望京读书时还忙上一些。
待到夏初,杨惊春给她来信,同她讲学堂已经开学好久,问她何时回去。
李姝菀看信良久,暂且将信收进瞭抽屉,没有回。
晚上,李姝菀陪洛佩用过膳,认认真真同洛佩道:“外祖母,我想随您学经商。”
女子读书不能考学做官。李姝菀决定来江南时便打算好瞭,如果自己能合洛佩心意,便央她教自己经商。
洛佩这几个月带著她见客看账,其实就等著她这句话。
洛佩就李奉渊一个外孙,这些东西最终都是要留给他的。如今李姝菀肯接手,她再放心不过。
洛佩笑著点头,一连道瞭三个好字,又叮嘱道:“隻是你要用心尽力,学得快一些。我若完全糊涂瞭,就教不成瞭。”
当晚,李姝菀提笔回瞭杨惊春的信。
李奉渊离开时,几乎给李姝菀安排好瞭一切,但他一定没有料到他这个乖巧的妹妹会走另一条他全然没有设想过的路。
她会随著洛佩下桑田,观纺织,理店面,入商会,周旋在商人之间,有自己一番天地。
她不想白白蹉跎瞭日子,不想望著府内四方的天数著天数等李奉渊回来。
那太苦瞭,也太累瞭。
李姝菀写罢给杨惊春的回信,随后又另写瞭一封。
她叫来柳素,将两封信都给她:“一封送去望京杨傢,一封送往西北,切莫弄混瞭。”
这几个月李姝菀写去西北的信没有五封也有三封,柳素应下:“奴婢明早便差人将信送出去。”
她说罢打算去把信收好,但李姝菀又叫住瞭她,低声问:“哥哥他……还是没写信回来吗?”
柳素看李姝菀神色落寞,安慰道:“少爷才去军中,想来一切都还生疏,等过段时间他熟悉瞭在军中的日子,应当就会写信回来。小姐别急。”
李姝菀没有说话,她抬头静静望著夜空中闪烁明亮的星子,在心裡无声许著平安的愿。
第七十五章 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