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隻结实陈旧的铁木箱子裡,其中一箱子都是书籍。
李奉渊随便捡起面上的几本看瞭看,兵法游记、食谱典籍,什麽书都有,不知李瑛从哪处搜刮来的,杂乱得很。
箱子裡放瞭一袋干燥的草药,用以驱虫防潮,闻起来一股子清苦的草药香。
一旁的宋静见这麽多书,问李奉渊:“侯爷,要将这些书搬到你的书房吗?”
李奉渊将书放回箱中,盖上木箱,道:“搬过去吧。”
他说罢,些许不放心地嘱咐瞭一句:“将箱子放在书房别动,我自己来收拾。”
宋静点头应下,当即招呼瞭两名仆从上来抬箱子。
李瑛不喜奢靡,东西也少,除瞭书,还有几隻大小不一的木盒装著的各式上好兵器、一副跟随他打瞭半辈子仗的沉重盔甲,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寻常杂物。
当年的李奉渊站在李瑛面前还是个半大的少年,而今他长大成人,在西北吃过几年杀人的风沙,已练成瞭李瑛一般高大如青山的体格。
他抚瞭抚李瑛那副漆面斑驳的上好甲胄,半点没客气,当下便让人将盔甲搬进他的西厢挂著。
而那几件兵器,也自然是收进瞭他的兵器库。
宋静睹物思人,心裡本怀瞭几分伤情,此时一见李奉渊土匪劫货似的做派,又忍不住笑瞭笑。
李奉渊翻翻找找,收拾瞭半天,最后在装瞭一箱子杂物的箱底找到瞭周荣曾与他提起过的那顶羊皮帽。
帽子很小,比巴掌大不瞭多少,估计隻有十三四岁的孩童才能戴上。
李奉渊拿起来仔细看瞭看,觉得这帽子有些熟悉。
他想瞭想,没想起来,将帽子递给宋静,问道:“眼熟吗?”
宋静接过帽子:“这是?”
李奉渊道:“周荣说是父亲做给我的冬帽。”
宋静看瞭看帽子上细密的针脚,笑瞭笑:“将军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巧。”
李奉渊听得这话,有些意外:“父亲会做针线活?”
宋静回忆著道:“本来是不会的,不过侯爷您出生后,将军空时便跟著夫人学瞭学,他学得快,后来还给您做瞭几身小衣裳,现在还在库房裡放著呢。”
李奉渊曾见李瑛举过剑、持过缰,但从没见过李瑛手裡拿起过绣花针。
他不知这些,也未有人告诉过他。
宋静见李奉渊面色有些低落,扯开话题:“这顶帽子,老奴好像是在哪裡见过。”
他沉思瞭片刻,恍然道:“想起来瞭,夫人曾给侯爷做过一顶相似的。”
他浅笑著道:“当初将军刚接小姐回府,还将那顶帽子给小姐戴瞭戴,侯爷您见著后还——”
还动瞭气。
宋静说著抬眼看瞭看李奉渊的神色,见他微拧著眉有些自恼,忍著笑,默默将后半句话放回瞭肚子裡。
宋静一提,李奉渊很快便记起瞭当年的旧事。
倒不是因为他记忆有多好,隻是因心底一直有些后悔当年的自己心眼狭窄、不解人心。
李奉渊记得,幼时的李姝菀戴瞭洛风鸢做给他的帽子后,李瑛看出他不高兴,说要重新做一顶给他。
他臭著脸说不要。
李姝菀也看出他不高兴,就戴瞭一日,第二日便将那帽子洗净烘干还给瞭他。
而他却没给她半分好脸色,冷言冷语将人辱瞭一通,最后看著她哭著冒雪跑回瞭房。
现在想起来,李奉渊发现自己还能记得李姝菀当时卑怯地站在他面前却不敢正眼看他的模样。
他那时屁大个人,不知道哪裡来的一身傲气,怎麽都不愿认她这个妹妹。
如今因果循环,轮到他自食恶果,换她不肯认他这个哥哥。
当年犯下的错在多年后的此刻突然在李奉渊心上划开瞭一道口子,倾倒而出的全是难以挽回的悔恨。
李奉渊揉瞭揉眉心,心中懊悔不已。
李行明,你真不是个东西。
第一百零五章 礼物
收拾完李瑛的旧物,李奉渊又拾掇起自己从西北带回的东西。
他的箱子裡装的多是这几年他从西北各族缴获的战利品。
有好些物件其实他也不知是做什麽用的,周荣觉得有意思拿来给他,他便收瞭起来。
李奉渊在箱中翻翻捡捡,找出一隻巴掌大的小木盒。他打开盒子看瞭看,裡面躺著一几片薄厚不一、透澈如澄澈冰片的单片镜。
他合上盖子递给宋静:“送去杨傢,给杨修禅。”
宋静应声接过来,他看瞭眼天色,见天尚未暗,打算现在就让人跑一趟。
宋静找瞭个脚快的年轻仆从,将小木盒子给他,那仆从揣著东西准备出发,李奉渊忽然又道:“等等。”
他弯腰从箱底取出一隻样式古朴的长匣,递给仆从:“将这也一并送去。”
仆从见李奉渊单手轻轻松松地拿著匣子,还以为这东西轻巧,直接伸手去接,没想却险些被匣子的重量压得往前摔在地上。
李奉渊略扶瞭一把:“拿稳。”
仆从红著脸急忙将小木盒揣进怀裡,两隻手抱住匣子:“是,侯爷。”
宋静见这匣子足有四尺多长,好奇道:“侯爷,这匣中是何物啊?”
李奉渊低著头继续翻箱子,头也不抬地道:“一把羌献部的钢刀。”
宋静一听,犹豫著道:“杨大人在户部任职,握的是笔杆子,平日来往的也是文官,您送他兵器,他怕是难用得上。”
李奉渊道:“不是送他,是给惊春的。”
今日在明月楼,杨修禅说起杨惊春这几年舍瞭琴棋书画,日日随杨炳习武练刀,长刀已使得有模有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