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青长白 作品

第164章

商人得瞭回答,用异族语言对一旁的男孩道:“盯著他,别让他死瞭。”说完便离开瞭。

男孩听话地守在帐内,他看见男人皱眉靠著墙,似在隐忍疼痛。

男人听见帐外传来方才的商人和其他人用异族语交谈的声音。

“我问瞭,他就是齐国的士兵。他身上的盔甲精致,他的地位也一定非同一般,我们把他带去附近齐国驻扎的营帐,运气好的话我们能得到一大笔钱,那或许比我们一辈子赚的都多。”

另一人道:“你疯瞭,我们应该杀瞭他,或者把他交给我们部落的勇士。”

商人并不认同这种做法:“如果那样做,我们什麽也得不到。”

另一人安静瞭一会儿:“我们是羌献族,齐国人会杀瞭我们。”

商人果断道:“不会,我们不是士兵,齐国的士兵不会伤害普通人。齐国人贴瞭告示,隻要救下齐国的军人,无论你是什麽人,都能得到一笔报酬,我的兄弟亲眼看到瞭那张告示……”

男人闭著眼,静静听著外面的声音,没有任何动作。

男孩看瞭他一会儿,忽然起身跑瞭出去。

外面交谈的商人见他擅自跑出来,厉声斥责:“谁让你出来,不是让你看著他?”

男孩解释道:“他的嘴唇裂开瞭,他需要水,不然会渴死。”

商人道:“那就给他水,但别给他吃东西,半死不活的货物最好控制。”

男孩应下,片刻后,他用一隻粗糙的石碗端著雨水进来,缓缓靠近墙角的男人,将水递瞭过去。

男孩抬高瞭手臂,单薄的衣袖滑下去,露出瘦弱的手臂上烙下的奴隶印记。

男人的目光扫过他冻裂的手掌,伸手接过碗,有些急切地喝起来。

男孩退远,警惕又好奇地打量著男人,用蹩脚的齐语道:“你从哪裡来,要去哪去?”

男人没有说话,隻顾低著头大口喝水。

男孩又问:“你是将军还是小兵?”

男人还是没开口,他放下碗,闭眼靠在瞭墙上,似乎没有多馀的力气说话。

男孩并不气馁,他看瞭男人一会儿,接著问:“‘菀菀’是谁?”

男人听见这个名字,倏然睁开眼睛看向瞭男孩。

男孩被他凌厉的眼神吓瞭一跳,解释道:“你在昏迷的时候,喊著这个名字。”

他的眼神干净纯粹,仿佛大漠晴朗的天,没有任何恶意。

男人听的这话,又闭上瞭眼。

男孩见男人不搭理自己,有些失望的低下头颅,他拿起石碗,准备再去给男人接一碗雨水。

就在他转身时,身后的男人忽然低声开瞭口。

声音低哑无力,却又平静安稳。

“……是我的傢人。”

第一百六十四章 昏迷

这场雨下瞭足足两日,寒雨阻路,大漠裡寸步难行。李奉渊于商人的营帐中半昏半醒地躺瞭两日。

商人多疑,担心他起祸,拿走瞭他的剑,每日隻给一口吃食吊著他的命。

男孩听从商人的命令,寸步不离地盯著他,夜裡也与李奉渊共睡在营帐中。

不过商人实在多虑,李奉渊重伤之下又少进水食,根本没有逃跑的力气。

李奉渊在清醒时,试图与商人商量,求得一些药物或更多的吃食。

然而在这草木难生的沙漠裡,许多寻常药物比粮食更珍贵,商人不舍得将昂贵的药物浪费在一个或许随时会死去的人身上。

在他们看来,如果李奉渊死瞭,那他们将得不到任何好处。

在他身上投入过多,绝非一件合算的买卖。

第二日夜裡,李奉渊身上未处理的伤口变得越发严重,甚至开始溃烂。

他昏睡在营帐中,浑身发起瞭高热,身上热汗犹如雨水。

蜷睡在破木桌旁的男孩于寒冷中醒来,迷迷糊糊地看向角落裡的李奉渊。

他小心翼翼地抹黑靠近李奉渊,和之前一样去查看李奉渊的状况。

夜色深深,外界风雨未停。帐中没有灯烛,也透不进星月光辉。

他看不见,隻能用手去触碰。

带有冻茧的粗糙手掌抚摸过李奉渊的脸颊,摸到一手湿热的汗水和一双紧闭的眼睛。

男孩一惊,这才发现不对劲。

他曾见过被马鞭抽伤后病死的奴隶,在死之前,他们的身体就像他此刻触摸到的身体一样热。

男孩意识到这一点,心头倏然变得极其慌张。

在他的主人眼裡,这个人就如同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如果这个人死瞭,他一定会被他的主人用马鞭狠抽一顿,说不定会气急败坏地失手打死他。

他会像那些奴隶一样悲惨地死去。

恐惧犹如蛛丝缠覆在男孩心头,他摇晃著李奉渊的身体,用异族语担忧地道:“喂,醒醒!”

然而他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男孩慌瞭神,不知道该不该去叫醒熟睡中的商人。

因为他清楚,即便叫来商人,他们对此也无能为力。

他们不会将药物浪费在他身上,他们最多会多给这个男人一点食物。

隻有一点。

男孩想瞭想,拿起桌上的石碗,跑出去接瞭一碗冰冷的雨水。

他回到营帐,挂起帐帘一角,让微弱的月光透进来,又返回李奉渊身边。

男孩端著碗,将雨水顺著李奉渊干燥的唇灌向他的口中。

雨水润湿瞭李奉渊干裂的嘴唇,可他根本无法吞咽。

男孩没瞭办法,情急之下,忽然想起瞭李奉渊昏迷时叫的那个名字。

他回忆著李奉渊的语调,用生涩的齐语开口:“菀菀,你还记得菀菀吗?你的傢人菀菀来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