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人!顾大人!”
一个家丁急匆匆地跑进都察院衙门中,院中办公的官员们纷纷皱起眉、抬目看去,但很快,他们便注意到这家丁身上穿的衣服……那袖子上,绣着一个“元”字。
于是,所有的官员又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元家……
哪怕来的只是一个小家丁,但只要是元家的,那便能随意出入都察院,没人敢拦。
无他,这都察院中的最高长官、左都御史……是元家的狗。
准确地说,是同时服务于元家、兰家的狗!
但这条狗很凶、很残忍,也极为恐怖,没有任何一个人胆敢惹他!
“做什么?急急忙忙的。”
很快,都察院衙门最里头那间屋子的大门推开,一个微胖的身影走了出来。
顾金琛穿着官服、脸上挂着如同弥勒佛一般的笑容,明明三年多前他还是个小书僮、明明他如今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但他这气质模样、这做派语气,都有了一种四十岁的样子。
“顾大人!”
那家丁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喊道:“老、老爷请您回去一趟!”
他说的老爷,自然便是如今京城元家的老爷——元铿。
顾金琛呵呵一笑:“次辅大人,是有何事吩咐么?”
衙门里的其他御史纷纷低下头,也有人暗中叹气。
内阁次辅若真有公事要办,怎么会派一个家丁来喊人?那分明就是私事。
眼下还是大白天,大家都在办公事,却来喊左都御史去办私事,这是根本已经不将法纪规章放在眼中了。
不过,也没有人敢说话。
三年前,世家文官集团共同举荐顾金琛进入都察院。
一个没有功名在身、也不属于任何世家,亦无地方举贤、更不曾立过任何大功的普通人,要进都察院,这放在哪个朝代都是无比荒谬的事。
但彼时皇帝已然消失不见,元家、兰家共同举荐此人,吏部上下只用了一天时间就批准了相关文书,不到三天时间,顾金琛便已走马上任。
这是世家文官集团对于保皇派一系的挑衅,也是一种自我力量的彰显……并且,成功了。
之后不到一年时间,顾金琛便在都察院中办了许多“大案”。
京中不少官员被他找到了罪证、送入狱中,有的人甚至被杀、被流放……就连曾经都察院中最年轻、也最有前途的白瑾,也被他送进了大牢。
只不过,白瑾一直在牢中过得很好。
无他,只因顾金琛要对他下重手时,以岳衡为代表的一拨年轻人站了出来,始终力保白瑾,并不断对顾金琛出示的证据表示质疑,如此才让白瑾在狱中活到了现在。
“是白瑾的事。”
正当顾金琛不自觉想到此事时,那家丁也恰好开口道:“但……具体什么事,小的也不太清楚。”
顾金琛皱了皱眉。
他目光扫过周围那些都察院御史,但没有人敢抬头看他。
“走吧。”顾金琛简短地说道。
只是,他的语气已经没此前的那种笑意了。
离了都察院、坐上马车,马车摇摇晃晃,开始向着元家而去。
马车中,顾金琛闭目养神,思索着。
他知道白瑾很重要,因为据传,白瑾此人……知道皇上的下落。
元家与兰家的命令,从来也不是杀了白瑾,而是控制住他,利用他的家人来威胁,在狱中慢慢拷问,直到问出皇上的下落。
可是岳衡那群家伙……
想到这,顾金琛便忍不住一声冷哼。
不知好歹的家伙!
当初京城乱变,若不是元铿大人看在岳衡娶了他外孙女、给了他帮助,他如何能在内阁中取得如此大的话语权、又如何能够在户部、礼部、刑部之中,安插那么多自己人!
结果还没两年,这小子居然翻脸不认人,站到了保皇派那一边!
可耻!
不仅如此,想到近来北夷的事,还有傅青舟回来的事,他头就更疼了。
就在这时,顾金琛忽然心中一紧,睁开了眼。
马车里,方才那个前来喊他的家丁正靠在车厢里打着盹,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你是谁?”
顾金琛突然厉声道:“我在元家没见过你!”
家丁缓缓睁开了眼。
随后,他竟也不慌不忙、咧嘴一笑:“顾大人说笑了,元家那么多人,我们这种小人,顾大人不记得是正常的。”
“本官记得元家每一个人。”
顾金琛冷冷道:“还有……老爷让你来喊我,绝不会说出白瑾的名字……你是故意在都察院说出这个名字的!你究竟是谁,有何意图!”
“顾大人不怕?”家丁却是反问。
“呵,你不是义军的人,便是玄盟的人吧?”
顾金琛一声冷笑:“来杀我的么?杀了我也好,都察御左都御史在京城大街上被杀,你们这些游走在法纪边缘的家伙立时便会被打成反贼!闫首辅都保不住你们!”
“顾大人果然聪明。”
家丁轻轻一笑:“元老爷也是这个意思……放心,我不会杀了你,只会让你重伤。”
顾金琛瞳孔一缩!
但很快,他就放松了,笑了起来:“原来如此。”
“是啊,您若不知情,自然会将一切演得更加完美……”家丁说着,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枚短剑:“但您如此聪明,想必老爷也不必作多余的担忧了!”
说罢,他一剑向着顾金琛刺来!
……
“什么?顾金琛遇刺!?”
岳衡大吃一惊,猛地站了起来,甚至不小心撞翻了桌子,桌上的文墨纸砚打翻了一地。
但他根本不顾,绕过这一地狼籍,跑出了屋子。
此时他没在内阁办事,自打站到闫屹东那边后,岳衡那时一个月里经历了三次投毒、五次暗杀,之后他的妻子林楚楚更是被带回了元家“照顾”,他只能搬到明剑阁中办公,只是这里,是最安全的。
前来传消息的明剑阁密使沉声道:“大街上,不少人都瞧见他被人用短剑连捅数剑,行凶者一家元家家丁打扮,此前都察院中还有人瞧见这个家丁,说他前去请唤顾金琛时,提到了白瑾……”
岳衡痛苦地捂住了脸。
三年过去,他变得成熟沉稳了许多,留起了小胡子,眉心的皱纹也多了很多,但当他痛苦无奈扶额时,还是能看到当年那个愣头青的影子。
“玄盟与义军那边,有这方面的计划吗?”
那个密使扭过头看着岳衡,疑声道。
岳衡恨恨道:“有个屁!宁元帅不傻,白河真人也不傻!这事绝对就是元家自己搞出来的!傅兄回来了、北夷定了,他们慌了!”
“他们不想慢慢拖了……他们要安插罪名、要先发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