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域内的时候，秦风就觉得很火大。

或许不仅是因为场域，而是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从他复仇之路坎坷的时候、从他失去了姑父的时候……

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就已经觉得很愤怒了。

这个世界好像都在和他作对。

他觉得愤怒，还会有人说他不知足。

为什么获得了这么多，还会愤怒？

可这些本来也不是秦风想到的。

拿走他重要的东西，塞给他一堆他其实根本不想要的，还要让他知足？

现在，更是冒出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

在暗中窥伺着他，觊觎着他，谋算着他。

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这种愤怒让他很烦躁，也没什么耐心。

他自己都不知道，当他心烦意乱的时候，他眼睛里的黑色雾气都在疯狂涌动。

身体里，不管是什么力量都龟缩着。

生怕真的惹他不开心了。

——当当当、当当当……

桑炎本来还在安然地吃菜。

可是端起酒杯的时候，就看到酒杯里的酒水都在震动，荡开一层层细密的涟漪。

桌上的杯碟看起来没有动弹，但是却发出了轻微的碰撞声。

他蓦然抬起头，就见秦风正盯着他看，嘴角还含着笑。

可桑炎愣了一下，握紧了手里的酒杯，差点没忍住直接拔枪。

秦风自己不知道，他眼睛里雾气流转的时候，他的样子有多么可怕。

明明长了一张人面，这一刻的他却阴沉冷漠。

就连嘴角的笑容都变得好像杀人的刀。

桑炎觉得可笑，自己好歹是个魔主，居然这时候被一个凡骨的小子吓了一跳。

他放下了杯子，叹了一口气：“你说你，怎么比我还要心急呢？”

“我想着，在这里做了三千年的魔主，难得有个人来做客。”

“你瞧瞧，我这骨塔多冷清啊，除了居心叵测之人、阿谀奉承之人，来这儿的无一不是想杀我的……”

秦风歪了歪脑袋：“我难道不是来杀你的么？”

桑炎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秦风这么直白。

而且还这么大胆。

他反应过来，又笑了，比刚才还大声：“你果然很不一样啊。”

“我知道，你现在很强，就凭你在荒原里搞出来的动静，我就算要杀了你，也需要花费不少力气。”

“可你真的会对我下手么？”

他一只手靠在桌边，手指轻轻敲打桌面。

中年男人的脸儒雅随和，下巴上的胡须都打理得干净整齐。

光看皮囊，桑炎看起来像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不过秦风就不一样了。

他向来不太好说话。

“应该会的。”秦风果然很直白：“如果你不能告诉我想要知道的，我还是会杀了你。”

“你不用想隐藏点什么来作为你的资本，没用的。”

“我会把你打到说出所有的事情，即便最后你不肯说了，我也还会杀你。”

“因为我不喜欢被一个危险的人，用所谓的‘信息’和‘秘密’套着，做什么都掣肘。”

秦风的双手很随意地放在腿上，但是身体却不紧绷。

他没有触碰桌上的任何东西，也没有吃。

不是担心桑炎下毒，而是他从一开始，就不是来吃饭的。

“所以啊，如果魔主准备好了什么‘交换’‘条件’之类的说辞，就不必了。”

秦风抬起头，微笑着看向桑炎：“我们还是直接动手比较好。”

桑炎又愣了一下。

从秦风上楼到现在，他似乎很容易发愣。

愣了一会儿之后，还是忍不住笑了，比之前笑得还要夸张。

“哈哈哈，你果然是个有意思的人啊……”

他甚至笑出了眼泪，用小拇指轻轻抹去：“三千年前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会是个很有趣的人。”

“不过很可惜，那时候的我可没有资格，像现在这样，和你坐在一张桌子上聊天……”

秦风摇摇头，打断了他：“现在的你也没有资格。”

他和桑炎的说法，并非同一个意思。

桑炎说自己没资格，是想说那个时候的他太弱了。

一个小小的兵卒，怎么有资格和扬名天下的武真人相提并论呢？

更别说坐在一张桌子吃饭了。

可对于秦风来说，他对桑炎的厌恶，绝不是来自他的强弱。

只因为桑炎是魔，他是人。

最重要的是，因为这座白骨塔。

桑炎以这座高塔为荣耀，可这座高塔，是用无数人族的白骨的堆积起来的。

在这座高塔上，桑炎不该坐着和秦风说话的。

但秦风在不知不觉中欠了他一个人情。

所以直到现在，他仍旧在心平气和地跟桑炎聊天。

起码他认为自己是心平气和的。

桑炎似乎领悟了他的意思，又笑了。

“说得对，你我之间能坐在这里聊天，本来就是一个奇迹。”

“不过呢，你刚才的话我考虑了，我也觉得我们之间要是动起手来，或许很多想聊的事情都没法聊下去了。”

“所以啊，反正到最后该说的不该说的总是要说，我们就先省去那个流程吧。”

“你不喜欢打架掣肘，我也不喜欢我的对手被别的事情牵绊。”

桑炎重新端起酒杯，没有再继续说话。

这意思，似乎是在让秦风先开口。

秦风没有客气，看着他问出了第一个问题：“那天和你在一起的人是谁？”

“噗……”

桑炎一口酒差点没能咽下去，颇为无奈：“人家问问题，都是由小及大，循序渐进地问。”

“怎么到了你这里，开口就是我不能回答的问题呢？”

“我只问我想问的，你能不能回答是你的事。”

秦风没有搭理他：“这个人身上没有魔气，而且那天我看到了他有一把权杖……”

明明问题都到了嘴边，秦风居然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下。

似乎很难问出口。

“那个人，是不是神？”

权杖。

如果秦风没有拿到荆棘权杖，只怕还不知道那是什么。

只以为是什么上古流传的神器。

可当他拿到荆棘权杖之后，忽然明了了：那天他看到的，那个黑影从虚空中拿出来的权杖，就是神之权柄！

所以，那个“人”，很可能并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