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大元帅或许不知道天皇对我们东瀛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在人家的地盘，就朱橘这句话，足利义教马上就可以拔刀杀人！
但没办法，周遭全是明军将领，尤其是那个长着一双鹰眼的人，还一直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所以，他没法发作，只能是强行按住自己的火气，耐着性子给朱橘解释。
“不，我知道。”
朱橘微微歪头，似笑非笑的道，
“正是因为我知道，所以我要求你们这么做。”
“用你们东瀛天皇的狗头，来做投诚的投名状。”
“听懂了吗？”
砰！
足利义教一巴掌拍在桌上，猛地站起身来！
噌！
噌！
蓝玉亦是立刻起身拔剑，将剑刃横在了足利义教的脖子前。
与此同时，军帐内一众将领也都是纷纷起身，怒目而视者，亮兵器者，皆有！
一时间，帐内气氛凝重而又肃杀。
“大元帅，我希望您刚才的话，是在和我开玩笑。”
足利义教目光不善，盯着朱橘，一字一句的道，
“否则……”
“呵呵。”朱橘摊了摊手，随意伸了个懒腰，脸上的笑容已然收敛。
寒光，在他的目中涌动。
“你看，我像是在跟你开玩笑的样子吗？”
“我，就是要你们那狗屁倭王的狗头！小小岛国领主，也敢自称天皇，真是好大的狗胆！就凭你们敢取这样的名号，就已有取死之道！”
他的话语，毫不客气，更是带着浓郁的杀意！
天皇二字，都被这帮小鬼子给玷污了！
作为一个道士，在朱橘的眼中，真正的天皇只有一个，那就是勾陈天皇大帝，乃是六御之一！是地位尊贵的先天神灵！
小小倭王，也敢碰瓷？
真是恬不知耻！
一番话语，听得足利义教脸色不断变幻。
“看来，大元帅并没有和我和谈的心。”
他手指按着腰间的武士刀，冷声道，
“既如此，我这便走！”
“不过，临走之前，我要奉劝你一句！狂妄自大之人，最终必然是自取灭亡！”
“哼！”
说罢，他便要转身离去！
然而，几道身影却是围了上来，将其拦住。
足利义教脸色骤变，猛地转头看向朱橘，喝问道：
“你什么意思！”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难道贵国连这样基本的规矩都不守了吗！”
然而，朱橘却好似没有听到他的话语一般，将杯中的米酒一饮而尽，便背着手，转身到后帐去了。
一股子寒意，在足利义教的心中升起。
他再度转头，只看到了蓝玉的狞笑。
“得罪了大元帅还想走？！”
足利义教：“！！！”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次出使，竟然是羊入虎口！
……
两日后，清晨。
海滩边，朱橘躺在沙滩上，嘴里叼着一根草管。
“什么时辰了。”
“回大元帅，已是卯时末了。”
身旁的亲卫应声道。
“呸！”
朱橘闻言，将嘴里的草管吐了出去，拍手道，
“不等了。”
“回头给朱棣按照失期论罪，人到了直接抓起来，交到军法处。”
“现在启用备选方案，马上……”
说好的拂晓前要到，现在都已经要辰时了，太阳都要晒屁股了，都还没到！
真当他的军法是摆设？！
“这……”
亲卫看向一旁的蓝玉。
蓝玉却是耸了耸肩，非但没有帮忙说话，反而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殿下的军法，终于又要施展了吗！
好在，这次自己不是主角，可以优哉游哉的看戏了！
话说，朱棣的脸那么黑，他的屁股蛋子也黑吗？
正在蓝玉胡思乱想间，海面上忽的传来一阵悠扬而又厚重的号角声——
“呜——”
“呜——”
号角声一起，在海滩上等待的众将皆是目光一亮，站起了身来！
“大元帅，快，快看！”
“是我们大明的战船！挂着王旗的！是燕王殿下的八万大军到了，是他们到了！”
“嗨！嗨——”
几个年轻将领兴奋的挥舞着手臂。
这几个年轻人，都曾经作为海军将领，在朱棣麾下效力过，此刻见朱棣赶到，自然是兴奋莫名。
其余将领亦是露出了笑容。
“燕王殿下，这是踩着点来的啊。”
“要是再晚一个时辰，那可就真的算失期了，这两天，足利义满的军队集结的那么快，我们每浪费一天时间，就少几分胜算，时间宝贵，不能拖太久啊！”
“是啊！得亏是赶到了！要不然我们的兵力不够，打起来总归是有点勉强啊。”
“诶……你们说，燕王殿下这会儿赶到，大元帅还会军法处置吗？应该……会网开一面吧？”
“呵呵！如果是别的指挥官，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大元帅嘛……不好说，真不好说！你想想蓝将军的事儿就知道了……”
“……”
在众将议论纷纷之间，战船也是顺着风浪，缓缓靠岸。
一个个明军士兵从船上跳了下来，其中一道黝黑的身影最是瞩目。
只见他身穿玄甲，刚一跳下战船，便朝着朱橘这边奔来！
“六哥，六哥！”
朱棣兴高采烈的大喊着，几个呼吸间，已然是到了朱橘的跟前。
“参见六哥！”
他单膝跪下，朝着朱橘一拱手，脸上笑容满面。
言语间，亦是带着几分兄弟间特有的亲昵，只是这一声声‘六哥’，听得众将神色皆有些古怪。
燕王，好像是四皇子吧？
四皇子喊六皇子为哥？这难道是皇族之间，特有的叫法？互相都叫哥？
“别跟我套近乎！”
朱橘面色一肃，呵斥道，
“什么六哥八哥的，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工作的时候称职务！更别说现在是打仗！”
朱棣被这一顿训，只得是讪讪一笑。
“是，是，大元帅。”
“末将参见大元帅……”
他乖乖改了称呼，重新来了一遍。
“李副帅，你去整军。”
朱橘瞥了李文忠一眼，吩咐道，
“把这八万人分一分，归入我的战斗序列之中。”
“是！”李文忠一拱手，应声而去。
整军对于他来说，属于是拿手好戏，不打仗的时候，他也没闲着，专门跟着徐达干这个来着。
吩咐完了徐达，朱橘方才将目光转回到了朱棣的身上，不咸不淡的道：
“朱大都督，本帅给你的军令，是今日拂晓前赶到山口县与大军汇合，你现在看一眼天色，这是什么时辰了？”
朱棣听到这话，神色略有有些尴尬。
“回……回大元帅，末将的确已经是马不停蹄的在往这边赶了，真的是日夜不停！”
他拱手为自己辩解道，
“无奈海上情况多变，昨天夜里忽的刮起了东南风，而且风力还很大！以至于我们不得不用尽全力与其对抗，行进的速度这才慢了。”
“再加上第一次前往东瀛，我们人生地不熟，中间还迷了路，所以才……”
“我不想听你的辩解！”朱橘脸色一变，冷声道，“每一个失期的将领，都有他的借口和理由！难道我全都要放过他们吗？那这样的话，这军法也不用设立了！”
朱棣瞬间低下了头颅闭上了嘴巴。
“失期就是失期，你起码迟到了一个时辰！”
朱橘继续道，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你要知道，就在我们的对面，东瀛的足利义满正在紧锣密鼓的调集兵马，打算与我们来一场攻防战！我们每耽误一会儿，他们的准备便多充足一分！”
“我要打的，还是闪电战，最缺的就是时间！所以我们双方都在抢时间！请问，这一个时辰，你觉得耽搁的起吗？”
朱棣沉默片刻，方才道：
“大元帅，末将知罪了，请大元帅责罚。”
朱橘轻轻一拂袖。
“你知道我的规矩，我这个人向来执法严明，从来不徇私枉法，哪怕你是我的兄弟也不能网开一面。”
他沉声道，
“按照军令，你该当杖责！但我刚才也说了，眼下需要争分夺秒，我没时间来责罚你，所以，这失期之罪暂且记下！”
“走，回中军大营！”
朱棣微微一抬头，目中露出惊异之色。
居然没有被责罚？这倒是有些意外。
他其实都已经做好被扒下裤子，当着那么多人杖打五十大板的准备了。
不过，听到朱橘说因要‘争分夺秒’，连军法都暂且搁置，他的内心也是颇有几分惭愧，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尽力了吗？
当时若是再逼大家一把，再加把劲，或许，就能提前一个时辰赶到了呢？
但愿……自己的这一点拖延，不会真的对战局造成影响。
“是，末将遵命！”
朱棣深吸一口气，收拾了一番心情之后，便快步跟在了朱橘的身后。
蓝玉见状，却是撇了撇嘴。
“算你运气好……”
他嘀咕道。
这一顿板子没看到，他颇为遗憾
。
但朱橘的那番话语，却也让他起了一丝紧迫感。
不光他有，其他众将皆有这样的感觉！
大元帅很急！这也代表着……战机正在迅速逝去！必须要尽快行动了！
……
中军大帐内。
一张军事地图摆在了众人面前。
“这图……好详细啊！居然把东瀛的山川地貌都给画了出来，原来这个岛国上，竟然有这么多势力和村镇州县。”
朱棣望着面前的地图，不由得惊叹道。
“嗯，这是锦衣卫这些年舍生忘死，方才凝结出来的心血。”
朱橘点了点头，道，
“我们手里这一份，是最细致的。”
“眼下，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山口县，而我们的目标，是这里——京都。”
说着，他啪的一巴掌，将手盖在了地图一处。
“东瀛虽然有名义上的国王，也就是他们所谓的天皇，但这个天皇多数时候都是傀儡而已，真正把控政权的，是幕府将军，你们可以把他们之间的关系，看做汉献帝和曹操。”
朱橘沉声道，
“所以，我们要灭的，就是这个幕府将军，足利义满！”
“灭了他，就等于灭亡了控制整个东瀛的政权！这样一来，咱们无论是扶持傀儡倭王，还是派遣一位亲王前来就藩，统治东瀛都会容易的多。”
“我并没有扶持傀儡倭王的打算，对于他们所谓的天皇，我要斩尽杀绝！所以，将来的东瀛，必然是由我大明的一位亲王来统治，亦或是沐英那样的角色，永镇东瀛！”
众将闻言，皆是心中一惊。
扶持傀儡倭王，可比安排一位亲王过来就藩容易多了啊！
毕竟，倭人治倭，对于倭人来说，肯定是更能接受一点的。
“大元帅，据我所知，东瀛人对他们的倭王，也就是天皇……很是尊奉和崇拜啊。”
徐达蹙眉道，
“就比如那足利义教，就是如此，我们做过实验，出言侮辱他可以，但要是侮辱他们的天皇，那他就会愤怒的破口大骂，这一份忠诚……似乎在东瀛民间很是普遍。”
“如若将天皇一脉斩尽杀绝，我担心……会激起民变，不利于维稳和统治。”
朱橘微微颔首。
“我知道。”
他沉声道，
“但是我就是要杀，别问我为什么。”
“我要的，不是表面上的稳定，我要的是斩断东瀛人所有的信仰，斩断他们的根！也只有这样，在若干年以后，东瀛才会真正成为大明的疆域，而不是在某个时刻重新捡起这一张天皇的虎皮，搞复辟！”
“我不光要斩尽杀绝，我还要大张旗鼓的斩尽杀绝，杀的这整个东瀛，连一个有天皇血脉的人都不会再出现！这，是我的底线。”
不留岛不留人，已经是他最大的仁慈了。
当然了，主要是客观上也不允许，要是他有沙皇氢弹，早拿出来用它洗地了，哪里还有那么多事？
朱棣闻言，神色却是微微一凛。
要这么搞的话，占领东瀛之后，恐怕还要再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啊！
这绝对是一场持久的屠戮！他有预感，按照朱橘的要求杀下去，杀几千人，甚至上万人都打不住！
这就如同掀起大案一般，核心的罪犯没几个，但受到牵连的人，却是成千上万！
见众人都不说话，朱橘继续道：
“那么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就是——如何攻入京都，斩杀足利义满，摧毁他的幕府。”
“眼下有两条路可选，也是我经过多日的研判，方才规划出来的路线。”
说着，他指向地图。
“我大军向山阳道推进，克周防、安艺，而后就到了大内竹的地盘，大内竹已有归降的意图，我们正在秘密接洽，如果顺利的话，便可直接越过其势力范围，直达播磨县！”
“在这个地方，我们将大军一分为二，一路继续从正面进攻，而另一路，则在播磨分兵，沿濑户内海东进，走山阴道夹击京都！”
“此为一正一奇，两路夹击！如果顺利的话，两路大军二十余万大军便可在京都会师，形成两头堵的局面，将足利义满给困死！”
众将顺着朱橘的手指看向地图，听着他的这一番讲解，神色不一。
“大元帅，这山阳道好走，可山阴道却崎岖不堪，和我大明的蜀道有的一比，这样狭窄逼仄的道路，若是要行军，恐怕有些难，这可不仅仅是翻山越岭那么简单。”
徐达沉声道，
“没有经过针对训练的将士，恐怕吃不消走这条路。”
朱橘点了点头。
“对，这条路难走，但进度一定快。”
他道，
“足利义满必然会把大量的兵力部署在山阳道这边，所以正面进攻，我们就是啃骨头，必须要一块一块啃下来，正面交锋必然
激烈！且进度无法得到保证，所以我必须另辟蹊径。”
“倘若正面作战不利，那侧翼突袭就成了首选的方案，对于我们难走的路，对东瀛人来说亦不是好去处，且如果我们在正面大开大合，那还能掩护这支偏师进行隐秘的奔袭！这样一来，成功的可能就高了。”
“打仗，没有不辛苦的，这条更辛苦更危险的路，注定有更大的回报！所以，山阴这条路，我必走！”
朱橘的语气尤为坚定。
打仗，从来都是以正合，以奇胜！
不危险，不辛苦的事儿有啊，回家抱孩子去呗！
“大元帅，末将请求率领偏师，走山阴道，突袭京都！”
朱棣率先拱手开口道。
蓝玉紧随其后。
“大元帅，末将也请求率领偏师突袭！燕王殿下，您不要跟我抢！带领海军才是您的强项！而这突袭，一向都是末将最擅长的哇！”
他说着，还拍了拍胸脯，显露出无与伦比的自信来。
当先锋官，玩儿高难度，他蓝玉根本没在怕的！越是高难度，越是惊险刺激，他反而越兴奋，越有把握！
“蓝将军此言差矣！我虽擅长海战，但陆战亦不是短板！”
朱棣反驳道，
“你休要小瞧于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了起来，听得朱橘不禁哂笑一声。
他这一声笑，惹得两人皆是心头一惊，赶忙老实了下来。
“你们，不用争了。”
朱橘笑道，
“这一支偏师，将由我亲自率领！”
“你们两个，就作为我的副将，常随左右吧！”
此言一出，众将皆是大惊！
“大元帅，这怎么行？此事万万不可啊！”
“是啊大元帅！您乃是三军主帅，岂能去冒险？！这绝对不可以！陛下绝不会允许的！”
“大元帅，三思啊！”
“……”
一时间，众将连连劝说，就连徐达都坐不住了，忍不住道：
“大元帅，这里不是北元，您也不是当初的愣头小子了！”
“这样的事情，请您不要再做！您是三军的主心骨，万一出点意外，整支军队孤悬海外群龙无首，要出大祸患的！”
这个女婿，又想玩惊险刺激的了！
可这东瀛和当初的北元根本不是一个情况！哪里还能这样胡来？
“我意已决。”
朱橘冷哼一声，态度强硬的道，
“什么陛下不陛下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都隔了十万八千里了，现在在这里，我就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你们谁敢忤逆，直接拖出去打一百板子！”
“大军主力二十万，会同朝鲜三万协同军，由你徐副帅领着，从山阳道进攻！战略目标只有一个，朝着京都进发，并把压力给足，让足利义满把主力全调过来跟你对抗！”
“而另外三万优中选优的精锐，则跟随我走山阴道，出奇兵，咱们也来个子午谷奇谋，直接捅他的腚眼去！”
“就这么定了！”
众将领：“！！！”
三万？
就三万？！
这不是瞎胡闹嘛！
当然，他们不知道朱橘还有一个更加大胆的子计划，那就是在山阴道进军之时，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再行分兵，由自己率领最精锐的强行军，用影子蛊测定足利义满的精确位置，而后配合锦衣卫潜入京都，进行斩首行动！
将足利义满以及一众幕府首脑全部斩杀，再让所有潜藏在京都以及周边的锦衣卫现身制造大规模的混乱！
昔日有司马氏阴养死士三千，散落于人间，至是一朝而集，众莫知所出！
而现在，他同样可以将散落在东瀛的锦衣卫聚拢起来，给东瀛人一点小小的震撼！
当然了，这完全就是在刀尖上跳舞，一着不慎就有可能被干掉，这计划要是被知道的话，恐怕整个军营都要炸锅了！
所以，朱橘不能现在就和盘托出，只能是逐步推进。
即便是逐步推进，阻力依旧很大。
“大元帅，末将不同意！”
徐达果断开口道，
“不管怎么说，中军都是最安全的所在，进可攻退可守，起码有二十万大军保护。”
“要是率领偏师，三万大军孤军深入，不可预测的危险实在是太多了！进度越快越危险！我们不能让您去冒险！况且，偏师由蓝玉和朱棣率领已经足够了，他们一定可以出色的完成任务，根本不需要您去！”
众将听到这话，皆是点头。
“对，副帅说得对！大元帅您不是非去不可！”
“出奇兵可以，但不能把您也当奇兵给出了！那风险，我们承受不起！”
听诸将七嘴八舌，没有一个支持他的，朱橘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你们的意思，这事儿……难办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