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媚娘晃着手中的帕子,“若不是看在寇爷您的面子上,两百两我都不松口。”
要不是茗若这个死丫头不好控制,还弄伤了员外,她才不肯把茗若卖了。
寇屠夫心中暗骂这老鸨贪婪,可想到地牢里茗若满身的伤痕,咬了咬牙:“好!一百两就一百两!但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让我发现这丫头身上还有别的伤,我跟你没完!”
“寇爷放心,我们做生意最讲究诚信。”
王媚娘笑着接过银子,“来人,去叫茗若姑娘收拾收拾,跟寇爷回家!”
当茗若得知寇屠夫要替她赎身时,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她扑进寇屠夫怀里,哽咽着说:“寇大哥,您的大恩大德,茗若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
寇屠夫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说什么傻话,以后就跟着我,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就这样,茗若跟着寇屠夫离开了怡红院。
一路上,寇屠夫将自己的外套披在茗若身上,生怕她着凉。
而茗若则紧紧挽着寇屠夫的胳膊,仿佛抓住了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此刻的她,终于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与安心。
暮色刚爬上寇家的青瓦,院门便被撞得震天响。于氏攥着菜篮冲进来,竹篮里的白菜帮子散落一地:“寇德山!你个杀千刀的!”
她的粗布围裙上还沾着泥点,发髻歪斜得几乎要散架,“街坊四邻都传疯了,说你从怡红院领回个小娼妇!”
正在灶台前生火的寇屠夫手一抖,柴火“哗啦”散了半地。茗若慌忙起身去扶,却被于氏尖利的眼神钉在原地。
“狐狸精!”于氏突然扑过来,指甲直朝茗若脸上抓去,“敢勾我汉子!看我不撕烂你的脸!”
寇屠夫一把将茗若护在身后,胸膛被于氏的拳头砸得咚咚作响:“够了!”
寇屠夫的吼声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她是被拐卖的可怜人,我花银子赎她怎么了?”
“一百两!”于氏突然抄起桌上的算盘,珠子弹得噼里啪啦,“咱们攒了十年的棺材本!你拿去给野女人赎身?”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姓寇的,你别忘了是谁在你娘临终前端屎端尿!是谁把你那瘫在床上的爹伺候到咽气!”
茗若躲在寇屠夫背后,看着于氏通红的眼眶和脖颈暴起的青筋,突然想起在红颜楼时,那些被正房太太捉奸的姑娘。·艘¢嗖.暁!税_旺+ /嶵/鑫¨章`結\庚+辛\快,
她们也是这样蜷缩着,任人打骂却不敢还手。
她扯了扯寇屠夫的衣角,低声道:“寇大哥,我还是走吧……”
“不许走!”寇屠夫甩开于氏抓着他衣襟的手,铁钳般的手指指向供桌,“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做过一件像样的事?我娘想吃口热乎的,你说要省柴火;我爹疼得整夜叫唤,你说别耽误你睡觉!”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现在倒知道心疼银子了?”
于氏的脸涨成猪肝色,突然抓起佛龛上的香炉砸过去:“好啊!你嫌我没给你生儿子!你早说啊!省得我守着你这个窝囊废!”
香炉擦着寇屠夫的耳边飞过,在墙上砸出个深坑,香灰簌簌落在茗若的肩头。
“对!我就是要休了你!”
寇屠夫从箱底翻出休书,毛笔蘸墨时手都在发抖,“七出之条,你占了五条!无德、无子、不事舅姑……”
“你敢!”于氏扑过去抢休书,却被寇屠夫一把推开。
她重重摔在八仙桌上,撞翻的茶壶在地上摔得粉碎。
“我跟你拼了!”她抄起门后的擀面杖,却在看清寇屠夫通红的眼睛时,动作僵在半空。
二十年来,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从未对她发过脾气。
此刻他握着休书的手青筋暴起,看向茗若的眼神却像融化的铁水般温柔。
于氏突然想起新婚那晚,寇德山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给她披衣服。
“滚!”寇屠夫将休书拍在桌上,“明日就去官府画押!”
于氏跌坐在碎片堆里,擀面杖当啷落地。
她盯着地上的水渍,突然尖笑起来:“好好好!寇德山你有种!等街坊邻居知道你为了个青楼女子休妻,看你怎么在这城里做人!”
她爬起来时,发髻彻底散了,像团乱麻垂在背上,“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院门被摔得震天响后,屋内陷入死寂。
茗若捡起地上的碎瓷片,手指被割出血也浑然不觉:“寇大哥,我不该……”
“别说了。.q!i`s`h′e\n/x·s..!c,o_m·”寇屠夫突然将她搂进怀里,下巴蹭着她的发顶,“你受苦了。”他的声音闷闷的,“从今日起,这就是你的家。”寇屠夫牵着茗若的手,小心翼翼地走在通往苏烟烟住处的小巷。
茗若的手心里满是汗水,既期待与姐姐重逢,又担心苏烟烟会因自己受委屈而自责。
寇屠夫察觉到她的不安,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低声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远远地,苏烟烟正在院子里晾晒绣品,听到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回头。当看到茗若安然无恙地站在面前,手中的绣帕“啪”地掉在地上。
她踉跄着冲过去,一把将茗若搂进怀里,声音颤抖:“若儿,你可算回来了!姐姐这些日子,天天都在做噩梦……”
茗若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哽咽着说:“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她将头埋在苏烟烟肩头,感受着那熟悉的气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自己真的逃离了噩梦。
寇屠夫站在一旁,憨厚地挠挠头,脸上带着局促的笑意:“苏姑娘,多亏你信得过我,茗若才能平安回来。”
苏烟烟这才注意到寇屠夫,连忙擦去眼泪,感激地福了福身:“寇大哥,大恩不言谢!若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上下打量着两人紧握的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试探着问:“看你们这样子,莫不是……”
寇屠夫的脸“腾”地红了,他挺直腰板,大声说道:“苏姑娘,我决定娶茗若为妻!她吃了太多苦,往后的日子,我定会护她周全,绝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苏烟烟闻言,眼中满是惊喜,忍不住拍手笑道:“好!好!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寇大哥是城里有名的实在人,又家大业大,若儿跟着你,我也就放心了!”
她笑得眉眼弯弯,脸上的疤痕似乎都柔和了许多,“等你们成亲,我愿意做主给你们证婚!”
寇屠夫听了,先是一喜,随即又有些为难地搓搓手:“苏姑娘的心意我领了,可这证婚之事……你也知道,你的身份……我怕会有人说闲话,对茗若名声不好。我寻思着,不如请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来主婚,这样对你俩都好。”
苏烟烟的笑容僵在脸上,心中涌起一阵失落。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黑纱下的疤痕仿佛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强颜欢笑道:“寇大哥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有个好名声,若儿以后的日子才好过。”
与此同时,于氏跌跌撞撞地回到娘家,一进门就扑到母亲怀里,嚎啕大哭:“娘,寇德山他不要我了!他为了个青楼女人,要休了我啊!”
于母大惊失色,慌忙扶住女儿:“你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将寇屠夫赎茗若、写休书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边说边捶胸顿足:“那狐狸精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把寇德山迷得神魂颠倒!一百两银子啊,那可是咱们攒了多少年的钱!”
于母气得脸色铁青,拍着桌子骂道:“这个没良心的!当年若不是咱们家接济,他能有今天?现在发达了,就想抛妻弃子!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于氏哭红了眼睛,咬牙切齿道:“我咽不下这口气!我要去官府告他,说他宠妾灭妻,看他还怎么在城里立足!”
于母却一把拉住她:“使不得!你想想,这事闹出去,对你有什么好处?街坊邻居会怎么说?咱们家的脸往哪搁?”
她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依我看,先找个中间人去劝劝,说不定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于氏瘫坐在椅子上,泪水不停地流。
她恨寇屠夫的绝情,更恨茗若的出现毁了她的生活。在心里,她暗暗发誓,绝不会让这两人好过……
烈日当空,县衙门前的石狮子泛着刺目的白光。
于氏披头散发地跪在青石板上,哭嚎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青天大老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她用力拍打着地面,尘土飞扬间,露出膝头被磨破的血痕。
闻声而出的衙役皱着眉头将她拖进公堂。
于氏瘫倒在“肃静”牌下,指着站在堂中的寇屠夫尖叫:“就是他!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花一百两银子买个青楼贱妇,就把结发妻子休了!”
她转向主审官,哭得涕泪横流,“民妇嫁给他四年,日日操持家务,伺候公婆,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天理何在啊!”
寇屠夫攥紧腰间的屠刀鞘,粗粝的手掌因愤怒而微微发抖:“大人明鉴!这妇人满口胡言!”
他猛地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旧疤,“当年我娘重病,想吃口肉补身子,她竟藏起肉票自己去换胭脂!我爹临终前疼得打滚,她却在隔壁听戏!”
“你血口喷人!”于氏突然扑过去,指甲直朝寇屠夫脸上抓,被衙役死死拦住。
她的发髻彻底散开,发丝间还沾着草屑:“不就嫌我没生孩子吗?有本事你找大夫来验!是你自己……”
“够了!”主审官惊堂木重重拍下,“成何体统!寇德山,你休妻可有文书?”
寇屠夫从怀中掏出皱巴巴的休书,墨迹在烈日下泛着冷光:“七出之条,她占了五条!无德、无子、不事舅姑……”
他转头看向于氏,目光如刀,“我寇家三代单传,四年无所出,难道要断在她手里?”
于氏突然瘫坐在地,像条被抽了筋骨的蛇。
她盯着地上的裂缝,突然尖笑起来:“好啊!好个断子绝孙的借口!你以为娶了那青楼女子就能生?我告诉你,茗若那贱人在怡红院……”
“住口!”寇屠夫的怒吼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他跨步上前,却被衙役拦住。主审官眯起眼睛,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于氏,你可有证据证明寇德山休妻另有隐情?”
“证据?”于氏突然爬起来,抓起堂中的惊堂鼓用力敲打,“整个城里都知道他养了个花魁!那一百两银子,还是卖了我们家的猪换来的!”
她突然冲向寇屠夫,却被衙役按倒在地,发髻散开如乱草,“我跟你拼了!拼了!”
公堂外,围观的百姓挤得水泄不通。有人摇头叹息,有人窃窃私语。
苏烟烟和茗若躲在人群中,茗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苏烟烟握住她冰凉的手,低声道:“别怕,寇大哥有理。”
主审官再次敲响惊堂木:“寇德山,买卖人口本是重罪,你赎买茗若之事……”
“大人!”寇屠夫扑通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茗若姑娘是被拐卖的良家女子!有陈将军府的谭明大人可以作证!”
他转头看向于氏,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我休妻,实是无奈之举。于氏虽有过错,但……”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愿分她一半家财,只求大人成全。”
于氏闻言,突然像疯了般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怨毒:“家财?我要让你们身败名裂!”
她突然挣脱衙役,冲向公堂外,“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不会!”
暮色渐浓,于氏跌跌撞撞地回到娘家,发丝凌乱,眼神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于母心疼的扶住女儿,惊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公堂上怎么样了?”
于氏一把甩开母亲的手,抓起桌上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溅:“寇德山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在公堂上把我说得一文不值!还说要分我一半家财,他以为这样就能把我打发了?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