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声巨响撕裂山岚,火光骤现,烟雾弥漫。山道两侧密林中,明军火炮齐发,矾石雷、震天炮、飞火链弹自空砸落,直打得越军人仰马翻。前军溃散,士卒惊叫成一片:「有伏!中埋伏啦!」
「列阵——列阵!」杜英武嘶吼,声嘶力竭。
然而惊慌已蔓延,这支来自交趾、特磨道与自杞的混成军毫无章法,尚未布阵便遭迎头痛击。死伤数千、道路堵塞、辎重焚烧,整条山路如同炼狱。
就在此刻,天幕一震,暴雨倾盆而至。
火器声渐熄,明军的火药受潮无法再发。杜英武仰天大笑,拔剑大呼:「天佑我大越,逆转天命!重整残兵,往南撤!」
部将惊魂未定地集结余众,奋力向来时路撤退。不料刚转过一处林口,一面染血的旗帜竖立山巅——黑底赤文,书一「明」字。
阴沉的山道上,明军第二十三师盾矛阵已成壁垒。一百八十名铁盾兵立于前排,步步推进,其后持长戟之兵如林而立,死士悍勇,面无表情,将山道死死封锁。尸横遍地,竟无一人生还。
杜英武心中一寒,猛然转身欲率军折返,却见后方山道已被炸毁,满是焦土与折木,马车翻覆,辎重成为绊脚的巨石,越军挤成一团,乱作一片。
忽有一声轻笑自林间传来,沙哑阴凉,如夜鸦啼血。
「杜将军,这条山路,是我杨勍替你开的。」
山岭间,一名身着明军披甲的年轻将领策马而出,满面尘泥,眼中却寒光凌厉。正是明军第二十三师师长——杨勍。他负手而立,嘴角微翘,声音却寒如铁钉。
「你们以为能趁风雨逆转?可惜——我们早算到雷雨,你们的命,从入山那刻起就断了。」
盾矛阵动,地面震颤。杨勍一声令下:「凡披甲者,杀;赤足者,纵之还。」
明军如洪水决堤,长矛刺破人墙,盾牌撞碎溃兵。哀号声中,杜英武双目血红,策马欲突,却被两辆翻倒车架死死卡住。
他拔剑狂吼,跃马而起,却被一支流矢射中腿部,重重摔落于泥水之中。
风声在山谷中翻滚,仿若号角哀鸣。暴雨将至,乌云翻涌,天色愈加昏暗。岭南山道已是一片残破焦土,满目狼藉。爆炸后的浓烟尚未散尽,尸横遍野,辎重车破碎于泥泞间。
镇南军区近卫团长张毅的身影,宛如狂风之矛,单骑突入溃军之中。长枪一点、一步、一击,前方数十步内无一人能近。越军士卒惊恐后退,有人欲举刀相迎,却在对上张毅那双浴血猩红的眼神时,心神具裂,仓皇丢下兵器。
杜英武,原为越军宿将,素来以剽悍刚强闻名。此刻,他已受了数处伤口,正步履蹒跚地于乱军中寻路撤退。
「你——便是杜英武?」
狂风骤起,一声如雷。
张毅猛然策马跃起,长枪如怒龙下山,尖锋闪烁血光,直贯杜英武面门。
杜英武仓促横刀格挡,虎口震裂,长刀脱手。下一瞬,枪锋回转,如风扫落叶,自左臂斜挑而上,将其整个人掀翻于地。
轰!
泥水四溅,杜英武面朝黄土,被张毅一脚踏于身下。
「我军不杀降将,但你不可死于此处。」张毅气息如铁,声音沉稳如山。
杜英武瘫倒在地,满脸泥血,眼中尽是惊愕与难以置信。他缓缓闭上眼,喃喃自语:「我们大越……到底为何要招惹这样的敌人……」
他北伐以来曾与宋军交锋百余次,一路凯歌高奏,不战而得静江府。但从未见过如此强横淩厉之军,亦未见过此等将领:单骑擒帅、如入无人之境。这不似人间之军,反似神兵天降。
张毅手中长枪横指前方,一声暴喝震彻山谷:「杜英武已被擒!汝等若再顽抗,无异送死!跪下者不杀!」
此言犹如雷霆炸响。
战场原本已乱,士卒惊魂未定。眼见主帅被擒、敌将神威凛凛,再无一人愿战。
先是一人抛下兵刃,然后是两人、三人,继而整列溃兵齐刷刷跪倒于泥水之中,双手抱头,齐声高呼:「不战!不战!」
僮族壮丁中也有年长者失声痛哭:「我们本是大宋编民,哪里想与天军争锋!」
远处山林中,杨勍率第二十三师矛盾步阵渐次推进,目睹敌军崩溃、主帅被擒,立刻鸣角停火。十九师丁朝佐亦自背后现身,兵锋内敛,封死尾路。
山道静下来了。
风止雨歇,唯有火药与血的气味犹在。天地之间,只余张毅一人单骑立于众生之上,身披破甲、手挟俘将,战旗在残火中猎猎作响,宛若神祇降世。
群山静默如眠,细雨润物,林叶滴水。午后将至,乌云却早已密布天际,彷佛大雨前的深吸。
岭南山道狭窄蜿蜒,一条泥泞车辙中,数百辆辎重车横陈其中,彷佛迟钝笨拙的猛兽。张毅伏于一辆破车之后,双眼如鹰,凝视着东南方向那一抹晃动的旌旗。
「他们来了。」
山谷另一端,呜角声响起。那是交趾援军主力,由僮族部落统领,急欲北上救援杜英武。鼓声沉闷急促,正如他们的脚步。
吕师囊此战采用「围点打援」之策,命杨勍的第二十三师扼守南线,以坚盾矛阵固守要路;丁朝佐的十九师则埋伏于山林之中,准备断其退路。
而真正的「利刃」,藏于这看似无用的辎重车列之中。
丁朝佐亲自设伏,将部分车架掏空改造,内藏火药与钢珠;其余则散乱堆叠于山道两侧,一旦启动,可同时阻断军路与骑兵冲锋。
「雨,要来了。」丁朝佐望天。
片刻之后,风起云涌,雷声自远而近,山道随即响起狂乱的脚步声与金铁碰撞声。
越军援兵入谷,旌旗猎猎,毫无戒备。正当主帅搭在腰间的令旗刚刚竖起,丁朝佐怒吼一声:「起爆!」
轰——!
一声巨响惊天动地,两侧辎重车瞬间炸裂,火焰与木屑飞舞如雨,钢珠破空而出,直将最前方的僮族士兵炸得血肉横飞。
越军一惊,乱成一团。张毅一跃而起,单枪匹马,自火烟中冲出,如电掣雷轰。他全身淋湿,铠甲黑如墨,长枪如龙,一路横扫,直指主帅所在!
「他疯了——那是敌军中军!」刘时举惊呼。
然而杨勍却目光一寒,大喝:「掩护!全军神射准备!」
霎时,二十三师弓手伏于山林两侧,数百支羽箭排空而出,如暴雨汹涌,将越军步兵逼退至林下。几名欲追击张毅的骑兵刚擡头,便被箭矢贯喉而毙。
张毅单骑奔突,所向披靡。敌军乱箭齐发,他翻身下马、伏地前掩、以残车为盾,一鼓作气穿透三重防卫,眼见敌军主帅正欲登马撤离,张毅怒喝一声:「留下你的帅旗吧!」
长枪破风,一击挑落令旗,直刺敌将坐骑。战马惊嘶,人翻马倒,帅旗下刻着「僮军统帅黄那岩」的金字,被张毅扬手夺起,狂风中猎猎作响!
这一刻,山谷雷震,风雨交加,而张毅手持敌帅之旗,立于瓦砾堆中,如同一尊杀神,威震四野。
越军士气崩溃,乱成泥流,转身溃逃。
杨勍自远处策马赶来,目睹张毅立于硝烟中,满面血痕、盔歪甲裂,却仍紧握帅旗。杨勍眼中浮现敬意,低声喃喃:「如此胆略,足当一军先锋。」
山雨仍不停,血水顺山路而下,汇作小溪。交趾援军六万,此役溃散过半,余者不是战死,便是弃甲山林。
吕师囊谋划之「围点打援」首战告捷,越军援兵折损三成,主帅被擒,余众溃散。大明军威,重震岭南。
这一日,门州告捷,交趾北伐的越军和广南西路僮族壮丁俘降六万,杜英武生擒,广南西路战局,就此底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