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攻同时自四处发起,马托卡是一座曾有三十万人口的大城,直到今天,留在这座城市里拿起武器的人也有近十万众。
但未经训练的民兵面对如狼似虎,一路连战连捷,从东到西打穿了整个边境亲王领,士气正盛的绿皮大军还是有些力不能支。
哪怕是在巷战这种狭隘的地形,面对悍不畏死顶着长矛的逼迫往前冲的绿皮兽人,有多少人能有勇气坚持到底也是一个问题,马托卡人的士气不像比尔巴利那样,既有保家卫国的壮志激昂,也有国家已经大半沦丧,环顾四周只余星星之火还在抵抗,为国殉死的哀兵之态。
如果他们能拿出比尔巴利人“无视死亡”的士气,那莱茵有十足的把握至少坚守到索尔远征军抵达,但可惜的是,占如今马托卡守卫力量绝大多数的民兵部队从训练、战斗意志到士气等方面都十分堪忧。
富庶的,但却已经三四代人从未经历过战争威胁,没有经受战火在身边燃烧的那种于潜意识中植入的“危机训练”,马托卡人的祖先也是在边境地和绿皮、野兽、匪盗———偶尔他们自己也客串一把的职业;不断厮杀,可以说是一刀一枪才为子子孙孙拼出了今天的家业。
但他们骨子里勇于冒险的血液已经在上百年的“自由,独立,繁荣”之中冷却了,他们的肉,他们的骨头,他们的灵魂都泡在了自伟大圣战之后,凡世百五十年未起兵戈(在恶地要少算十几年,因为还有一次哥搞·毛搞的大waaaaagh)的蜜罐中泡的酥软!
和平虽然美好,甘甜,令人陶醉,在战争之神毫不留情的于凡世之中展现祂的伟力时,却又如此的脆弱易碎。
莱茵站在市中心的一处塔楼上,用远望镜眺望着已经逐步逼近到可以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的战局。
一头凶悍的绿皮大只佬,腹部、胸膛、同时被三根长矛插入,却依然通过疯狂的咆哮让那三名配合不够默契的士兵出现了慌乱。
他们也许是认为已经对敌人造成了足以致命的伤势,该往后退了,于是有人试图抽出武器,而左边的士兵则干脆松开了手往后退去,打算看着野兽“自己死”。
这就给了绿皮反扑的机会。
它挥动战斧,将插入自己身体的长矛斩断。
矮人提供的武器并不足以武装起所有人,就算是只给一人发一把刀都是不够的,他们没有准备那么多“次等”的装备,尽管矮人的次等相对于人类来说已经算合格了。
所以很多民兵所使用的长矛干脆是马托卡人临时赶制的,枪头矮人有送,他们只需要再准备一根杆就可以了,简单实用,但枪杆的脆弱也很容易出现这种问题:
插是插进去了,但敌人毕竟是绿皮这种凶蛮的非人种,搞毛亮的军队里还有不少皮肤上刻着刺青,提升了物防能力的蛮荒恶地绿皮,动作幅度猛一些,拼命挣扎、反扑,就把矛杆折了......
它扑了上去,一边掷出手里的斧头,照面劈在了一个民兵的脸上,后者惨叫着倒地不起,一边径直伸出手抓住了另一名已经吓傻了的民兵,将其拽到身前,展开獠牙大口,直接咬上了他的脖颈开始撕扯。
凄厉的惨叫让这条战线的部队竟有动摇之势,三个人对一头绿皮,对方直接撞上了他们的武器,还被反扑换掉了两个,反倒是先松开武器“逃跑”的那个人活了下来。
好在另一个士兵果断上前用长矛刺入了绿皮的后颈,终结了这头凶兽的暴行。
但被它咬破了喉咙的那名士兵显然是活不成了,喉咙被绿皮撕裂,嘴里咕噜冒着血泡,发出“嗬嗬”的声音。
.........
莱茵放下远望镜,皱着眉。
把未经训练的平民简单的武装起来送上战场.......确实和送死无疑。
如果不是国内的命令,以及他的导师,征战首席奥古斯汀率军来援的希望在那,莱茵宁肯和塞蕾斯汀带着那七千人入边境领去和绿皮打游击,也不想在这座富庶却虚弱,既没有坚城要塞,也没有精锐强军的城市里,动员一大群民兵和绿皮死磕。
在这段时间里,尤其是绿皮开始进攻后,民兵拙劣的表现,乌合之众的水平让他甚至开始思考:
国内的命令到底对不对?
就连马托卡人自己也对守住他们自己土生土长的土地缺乏信心和热忱,莱茵作为目前帝国在马托卡这个“疆外自治领”的实权统帅(塞蕾斯汀不怎么管具体的事务,属于名义人物),代表帝国权威的领袖。
利用影响力强行推动马托卡武装民兵,男丁留妇孺走的策略.......如果战争失败,那么谁来负这个责?
不用多想,马托卡人中本来就有很强的避战自保的思潮,投降是如此,献土帝国也是如此,如果马托卡最后陷落,守军伤亡惨重,他们肯定会对“强逼”着他们留下来保卫家园的帝国心有怨恨。
而远征军呢......又确实没能完成国内交付的任务,守住马托卡直到援军抵达,配合征战首席的远征大军.......
种种思维,让莱茵的情绪愈发烦躁,他忽然对尤利乌斯家的传统:
“除了打仗,什么也别管”
有了更深的领悟。
这是祖先,家族开创者,卡尔·尤利乌斯的智慧,也是祖先深知自己,还有后人们的不足之处。
在埃斯塔利亚的时候,他只是作为一支最多时也才小两三千人的部队统帅,被动的卷入到南方战争的大势中去,只管打好眼前的仗就行了,虽然作为客军远在异国他乡奋战,但至少整体上秩序一方是团结一心,共抗绿皮的。
他不会去考虑,当时的北方议会下达的这个命令是不是有什么“深意”“手段”在里面,只要作为纯粹的军人去履行自己的责任就好了。
而到现在,他和塞蕾斯汀是作为一支独立军团的统帅在国境之外的“国土”内作战,即是军事也是地方最高长官,要考量的东西可就多得多了,何况还有他和塞蕾斯汀对国内“大逆不道”的揣测。
这种自己作为服从命令的手脚,却要去反抗大脑的行为让他非常痛苦,哪怕后者可能会故意让他们去送死。
毕竟帝国是一个庞大的凡世巨物,利维坦,千手千足,断掉几只对这头巨兽也无妨碍。
如果真的只是单纯的从军事角度出发,莱茵根本不会选择死守马托卡.......如果真能那样,就好了........
可惜的是,中古世界虽然因为超凡元素的影响,那句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名言并不适用于任何场景,但在此时此地却又确实合情合理:
政治是不流血的战争;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远征军从出发之前就带有很深的政治影响在其中,方方面面的注视都看着这支部队出发,从意气风发的集结远征,到在海门关一事无成,最后到现在困守马托卡......
对一支军队来说,最悲哀的莫过于他从属的国家,那些能够影响、联合起来主宰这个庞大帝国的头脑们对它投来的是恶意。
........
副官凑到他的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
莱茵眉头紧锁。
“现在是什么时候?”
他问了一句,不等副官回答就有呵斥道:
“在那边!就在那!”他挥手指向前方。“敌人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并且即将就要来到我的眼皮底下,但这座城市还有九成的人都在战斗!你让他们过来告诉我,要如何,要如何决定这些人的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