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像来过这?”
艾尔心里浮现这样一个想法。
“我来过这。”
他有些肯定。
走过湖畔,穿过那被湖水湿润的小径,艾尔踏上了湖心岛的土壤。
一根鱼竿插在岸边,鱼钩直没入水中,但是不见垂钓者的身影。
艾尔觉得这竿十分的眼熟,就像自己插在这的一样,他走过去,在边缘盘腿坐下,拿起鱼竿握在了手中。
在这一瞬间,一股莫名的悸动在艾尔心灵中激荡!
【这是最后一步】
一个像是由不同人声混合而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好像近在咫尺,又好像隔了一层层屏障。
【用凤凰的火焰燃尽她的杂质,让她回归最纯洁无瑕,最本质的胚胎状,在这个过程中,再将混沌的源质加入,在凤凰火焰的燃烧下使他们融为一体】
她,她们,像是在对艾尔说话,又仿佛他只是一个旁听者,意外听到了手术室内医生们的谈话。
【只要她能坚持到苏醒时不崩溃,那么一切就已宣告成功,我的儿子,你将获得一位‘大魔’子嗣】
儿子?是在说我吗?是了,应该是在说我......
火焰在哪?
巴巴托斯又在哪?
艾尔握着鱼竿,坐在湖心岛上呆滞原地,陷入了一种空前的迷茫。
风在动。
湖泊的平静被打破了,水面泛起了阵阵涟漪。
艾尔从那种苦思冥想的纠结状态中被唤醒,他看向湖水,目光透过阳光所能照耀到的浅层,看到了那深不见底的深湖黑暗。
在黑暗中,一些存在正在蠢蠢欲动。
艾尔下意识地站了起来,感到不寒而栗,那湖中的巨物对他能够造成威胁,甚至于将他杀死,但他现在站在岸上,却也不担心......
“光?”
他的目光透过那威胁着他存在的黑色阴影,看到了湖泊的更深处,在浓郁到仿佛随时会浸出,侵染这片天地的黑暗中,却有一点非常微弱,非常渺小的光亮存在。
它的存在很微弱,像是随时会被黑暗所淹没,但又确实存在。
艾尔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
他在湖心岛上徘徊着,来回踱步。
伴随着他的活动,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也涌入了他的心头,艾尔下意识的想要将它们抓住,却无从下手,他只能感到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就在这,就在过去,就在此刻。
“陷阱,鮟鱇鱼......不,不对......”
艾尔思考着各种可能,他试图说服自己。
“那里确实有东西,巴巴托斯?不,不可能,应该不会......”
【她快死了】
那个声音继续响起。
【我们的儿子会为此悲痛欲绝】
【能做的都做了】
【只有让她自己挺过来......】
【这个计划太冒险了,我就说过】
艾尔只觉得心烦意乱,他快速的左右扫视,又抬头望天。
“够了!”“不要影响我!”
他愤怒的呵斥着,又低下头,目光死死盯着湖底黑暗深处那一团微弱的火光。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巴巴托斯,那是巴巴托斯吗?”
主动将自己置入极度危险的未知境地,这无疑需要莫大的勇气。
艾尔蹲下去,用手轻轻拨动湖水,表面还算温暖,但底下就是侵蚀骨髓的深寒。
那黑暗,那阴影所给他带来的威慑和恐惧,比直面凤凰之火的时候还要巨大,光是胀闸湖边,光是注视就会带来一种难以想象的压迫感,艾尔怀疑起自己到底有没有来过这了。
“巴巴托斯,巴巴托斯......”他口中一直念着自己女儿的名字,
【因为我是太阳!】
另一个男声在艾尔耳边响起,这加剧了他面临的精神压力。
【回到以前吧,不远不近,你能感到最合适的温度】
这些话好像是他说的?艾尔不敢确定,他抬头望向天空,万里无云,只悬着一轮像是被什么影响所扭曲,有些不大真切的暖日。
【事物的发展......均衡......】
他恍惚间产生了一些幻觉。
湖泊北方的森林里走出了一头身形更胜狮虎的巨狼,站在岸边,凝望着他;
南方的岸上有一头巨大臃肿的熊罴正在饮水;
忽而一声鹰啼响彻苍穹,狂风大作,风起浪涌,湖水翻滚着,似有什么巨大的存在将要摆脱限制,进入岸上的世界....
..
灾难,毁灭,末日就在眼前。
艾尔的身体本能的战栗着,他恐惧于所看到的不知是预言还是幻觉的场面。
“不,绝不.....”
他攥紧了拳头,肌肉紧绷。
【而没有人的意志能够更胜于我!】
一个场景如同闪电般从他眼前闪落:
一个渺小的,微不足道的,和他过去一样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的凡人身影,手持长剑,直面通天彻地的四道尘世巨影!
杀戮之主恐虐、绝望之父纳垢、变化之主奸奇、欲望之神色孽.....
即便是祂们的力量所辐射出来的棱角,都远比那凡人来的更加庞大,就像一尊顶天立地的巨神和祂脚底那微不足道的尘埃一般。
但艾尔却感到那凡人的存在却比神明更加高大!
他———在蔑视诸神!
“父亲,花!”
“父亲,我是第三!三~!”
“父亲,我今天钓到大鱼了!”
......
将回忆和幻觉一并从脑海中剔除。
艾尔闭上双眼,面朝湖面。
“不是我在恐惧你们......”他忽然睁开双眼,望向湖泊深处,那些黑暗中的存在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正在躁动着,制造着更大的动荡,威胁在加剧,但在此刻的艾尔看来,它们显得“不安”,似乎在竭力用这种方式吓阻艾尔的行动。
“是你们在恐惧我!”
他不再犹豫,一头扎入湖水之中。
......
不出意外的阴冷刺骨。
艾尔感到了一股强到不正常的“浮力”在排斥着他,似乎想要将他推回水面,阻止他靠近,这强化了他的信心,他努力朝那浓郁黑暗的深处前进,越往前,那种心理上的恐惧和压迫感就越大,但速度也就越快,越往前他所需要消耗的信念和勇气也就越多,他们在迅速的流失,这无关意志,而近似一种“规则”。
他很快就抵达了那处于黑暗包裹中的光亮所在。
艾尔看到了蜷缩着漂浮在虚无之中的羊女。
尽管体型,外表,已经和他印象之中的巴巴托斯大有不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但艾尔依然认得出那就是他的第三,他的女儿。
他游了过去,将身体正在散发着微弱光芒———这正是他所看到光亮的来源的巴巴托斯抱住,尽管他们两者间的体型如今已经天差地别。
现在的巴巴托斯即便整个人都是蜷起来的样子,也比她的父亲更加高大,她成了一个小巨人,甚至比体型最大的小马阿丽亚还要来的强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