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菜团 作品

第596章 提剑上殿(下)双倍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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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皇宫。

针对议和事宜的朝会于万众瞩目下召开了。

徐温言与徐雪莲按照规矩,将大部分随从留在了皇城口。

自己率领随行使团文臣步行穿过高而深邃的门洞,抵达那座短短三年时光里,两次染血的午门广场。

此刻,东方已然破晓,广场上的雪已被清扫了,但仍残留薄薄的白霜。

朝廷文武百官更早一步已是跨过东西两座侧门,过了金水桥,等候在毗邻白玉台阶的广场上,视线循着台阶向上,是巍峨严肃的金銮宝殿。

当看见使团众人走过来,群臣一道道视线悉数投过去。

看见了约莫近二十名穿戴礼服,挺胸抬头的议和使者。

泾渭分明的双方视线在空气中交汇、碰撞,几乎好似撞出火星来。

然而却诡异地无人开口交谈,直到台阶上传来太监尖锐的喊声。

广场上的所有人心神凛然,井然有序地循着台阶进入金銮殿上。

文臣在左,武官在右,使团诸人便被留在中央。

而后,当身穿龙袍,头戴冠冕,垂挂珠帘的大虞女帝自侧门一步步走来,转身不乏威严地坐于龙椅。

包括使团在内的群臣皆齐声行礼:“参见陛下……”

嗯,基本的面子还是给了的。

“免礼平身。”徐贞观声音冷淡,不见喜怒。

待群臣起身,徐贞观俯瞰下方使团,平静道:

“自议和使团入京,也有许多时日,然年关将近,和谈也应有个章程。孙尚书,且汇报这段时日和谈事宜。”

女帝没有立即与使团对话,而是先要臣子汇报,一个是给在场的百官中不了解最新进展的予以了解。

其二,也不乏冷落使团,表达主场优势的意思。

此番负责谈判的主官,乃是礼部尚书,闻言出列,躬身行礼:

“启奏陛下,自议和召开以来,臣等受命于鸿胪寺就西平、铁关两道战事……”

礼部尚书先复述了大背景,才开始就和谈具体进程予以公示。

唇齿间将这一两个月的谈判重要节点一一详述,包括反王一开始提出多少过分的要求,而后朝廷又如何“逼迫”对方逐一放弃。

在提及前线战事时,则一笔带过,主打一个春秋笔法。

而若跳过那些过程中的反复拉扯,眼下如今达成的基本共识有两个:

其一,河间王、燕山王愿意承认女帝执政的合法性,向女帝称臣,停止战事。

这一条是谈判的基础。

其二,则是就此朝廷一方愿意付出的代价。

朝廷同意继续保留河间、燕山两位藩王的爵位,将之前的造反归位受匡扶社欺骗。

但要求解除两大藩王的武装。

而使团一方却不满足于此。这也是谈判陷入僵局的地方。

礼部尚书陈词完毕后,女帝终于将视线转向使团。

憨憨的徐温言率先作揖,笑呵呵开口,一副人畜无害模样:

“这段时日承蒙陛下关照,我等在京师过的很好。原以为能在过年前令和谈有个结果,也好带回喜讯回家,令我皇室消除误会,冰释前嫌……

然则,多日谈判却迟迟难有进展……尤其我收到家书,得知前线再起战事,却是令我虞国百姓于凛冬之日仍卷于战火……此为我河间王府不愿看到……”

徐温言表现得有些笨拙,仿佛是在背诵讲稿。

一番场面话啰嗦后,他叹息一声,流露怅然之色:

“……我父王正因不忍见同室操戈,黎民流离失所,故而愿以极大诚意和谈。

然朝廷所要求却恕我河间王府无法答应……今日不妨在此说明。

若要和平,陛下除了公开向天下颁布诏书,承诺日后不主动威胁我河间王府外,还应将定远、文安、黄水……诸县赐为我河间王府封地,封地内务,朝廷不得干预……”

徐雪莲亦开口道:

“我燕山王府要求亦然,除开诏书承认,还须将同远、林海、白山……诸地永世交由燕山王府统辖……”

图穷匕见!

抛开废话,就是两个字:“割地”!

至于武装,自然也不会解除。

听到这话,负责和谈的官员还好,可殿内其余大臣中却有不少皆面露愠色!

对方太贪心了!

虽说双方提出要割让的地盘并非西平、铁关道的全部——谁都清楚,全部割让是绝无可能。

可饶是留给了朝廷部分区域,可一来,留给朝廷的都是较差的县城。

二来,如今朝廷本就分别占据着两道内不少地区。

而最关键的是……且不说这无异于缔造了两个“国中之国”,若同意,那之后朝廷对这两道就已经丧失了掌控。

尤其是西平道,按徐温言给出的割地名录,更是会将西域的通道牢牢把握在河间王手中。

“岂有此理!”一声颤声怒喝,毫无征兆地于殿上爆发。

已入耄耋之年的董太师拄着拐杖,从文臣队列中走出,手中拐杖用力敲击地面,发出笃笃声。

这位近一年里,因操劳国事,而衰老虚弱了太多的老臣愤怒地盯着使团:

“尔等既愿称臣,岂有讨封割地之道理!分明是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随着太师率先开炮,人群中的袁立也目光冷然地开口:

“此前河间、燕山二王主动提出和谈,本以为是带着诚意而来,如今看来,却是令人失望至极。”

枢密院副枢密使也代表武官阵营表达立场,他迈步上前,拱手向女帝,大声道:

“陛下,从未闻和谈期间再起战事之例,此二贼和谈期间,于前线动兵,可见毫无诚意!臣请诛杀此众贼,以儆效尤!”

“陛下……”

“贼子包藏祸心……不可应允。”

一时间,朝堂上群情激愤,一名名官员跳出来怒斥反贼行径。

然而,若仔细观察,却也有相当一部分大臣没有开口。那代表着另外一股主和的声音。

事实上,关于割地求和一事,此前小朝会已是讨论多次。

也有许多大臣认为若不答应,则来年开战,局势危险。不如虚以为蛇,暂时同意,等之后奠定胜局,再想法子反悔就是。

换言之,主战主和已私下争吵了太多次。

今日朝会只是将这些第一次摆在了明面上而已。

不过,哪怕许多官员主和,但起码在今日这个场合是绝对不能公开跳出来声援使团的。

起码……在女帝明确表达态度前不能。

至于女帝究竟有何种决断这一点,其实所有大臣心中都不确定。

因为截至目前,女帝哪怕一直在关注着和谈的进程,但却从未表达过任何看法。

似乎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给出决断。

“陛下,”伴随着一波大臣怒斥的浪头渐渐落下,河间王府大客卿冯先生迈步上前,接管了谈判节奏:

“以及诸位大人,且先不必动怒。”

他神色淡然,一副全无畏惧的模样,甚至脸上还挂着些许笑容,透出一股自信风姿,侃侃而谈道:

“我知晓陛下及诸公心中不悦,然则,我这里有一封最新的情报,想要念给陛下听。”

情报

这一刻,群臣怔然,大殿一下安静了下来。

没想到对方竟还有准备。

徐贞观高居龙椅,俯瞰下方,视线透过珠帘扫视过来,平静道:

“准。”

“多谢陛下,”冯先生优雅地行了一礼,才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信封已经撕开,他从中抽出一张纸,展开,于众目睽睽中念道:

“王爷亲启,西域佛门祖庭生变,神龙寺住持玄印携辩机入祖庭,疑似与法王结盟,颁布法旨,秘密传阅西域诸国,打出为天狩灭佛复仇旗号,将大举入关……”

轰!

冯先生轻飘飘的话如同惊雷,滚过大殿。

几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玄印时隔数十年,再入西域竟与法王结盟了怎么做到的

一山如何容的下二虎

不……这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佛门祖庭的态度。

在此之前,朝廷虽然也收到了西域不安分的消息,但并不确定西域想做到哪一步。

最大的猜测,仍只是西域将趁乱捞取一些好处,占据一些边关地盘。

盖印西域诸国一盘散沙,不足以与虞国为敌。

但若佛门祖庭下法旨,且明确打出了为六百年前“天狩灭佛”复仇的旗号,那将意味着,西域不只是小打小闹地打秋风,抢占地盘,而将会是一场正式的入侵!

而一场大规模的入侵,极可能彻底压垮朝廷,因腹背受敌而败亡。

甚至,更令人细思极恐的一点在于:

若玄印与法王结盟,佛门的力量将空前强大,届时,女帝哪怕有天人修为,也未必能守住京师。

几乎下意识地,有人质疑这情报的真伪,但旋即意识到这种事无法作假。

河间王在西平道经营多年,在西域的眼线众多,率先得到情报不意外。

但若真发生这等大事,再晚一些,朝廷也该能知晓。

“这……”

“西域全面开战……”

“佛门东西合流了……么”

这一刻,饶是最强硬的主战派都不禁动摇了。

“陛下,”这时,代表燕山王府和谈的那名老人也站了出来,平静道:

“佛门东西合流,西域诸国将被拧成一股绳,既已打出复仇旗号,便不会是小打小闹。而一旦其大举入侵,我大虞朝只怕当真危如累卵……如此境况下,若解除我等兵权,如何对抗”

和你们燕山王府有啥关系……你说的分明是我的词……冯先生腹诽,迈步上前,微笑道:

“正是此理。若我等解除兵权,无异于束手就缚。而既陛下与诸王皆皇室宗亲,面对外敌,理应同仇敌忾。若陛下在这个关口,仍坚持同室操戈,只怕……”

徐温言与徐雪莲对视一眼,知道时候到了,也都齐声开口:

“请陛下决断。”

逼宫!

明晃晃的逼宫!

任何人都能看出,这一刻,使团就是在借助西域佛门逼宫。

若女帝坚持不同意,那内斗下去,明年的局势将会异常恶劣。

若女帝点头同意,固然可以迅速令西平、燕山两地安稳下来,令西域佛门难以攻入。

但……却也无异于分封。

这也是他们之所以敢一直咬死不松口的真正底气。

你不是女子帝王吗你不是想效仿太祖皇帝,建功立业吗

那若在你手中,王朝为外敌所侵占该如何

君子可欺之以方。

身为藩王,他们不需要为“大局”着想,但女帝必须如此。

徐温言和徐雪莲嘴角上扬,看着已然骚乱起来的金銮殿,看着龙椅上沉默不发一语的女帝,两人几乎要笑出来。

在他们看来,已经吃定了女帝。

接下来,只要给个台阶,甚至不给,女帝就会自己下来,答应他们的要求。

胜利终究是属于他们的。

然而在一片骚乱中,徐贞观却依旧没有开口,她的目光甚至离开了群臣,而是微微抬高,望向了紧闭的殿门方向。

似在走神。

女帝会在这个时候走神吗

先是袁立、董玄、马阎等人心中一动,察觉不对。

然后……

徐温言、徐雪莲等人也莫名生出一股不安来。

开始有人将视线,也投向了紧闭的殿门,然后站的近的人惊讶地隐约听到外头传来一些杂音。

似夹杂着喊杀声……

不,如今的皇宫在陛下掌控下,岂会出现喊杀声

突然。

毫无征兆的,紧闭的殿门猛地被推开!

一股寒风席卷进来!

“吱呀——”

这意外的一幕骤然压下了殿内的骚乱,无数道目光都同时望过去。

然后怔住。

只见,一片骤然涌进来的惨白天光中,一个披着漆黑大氅,戴着白色面具的人影缓缓走了进来。

他右手中竟握着一把出鞘的剑,剑刃上正有新鲜的鲜血沿着血槽流淌下来,一滴滴砸在地板上。

连成一串。

谁人胆敢持剑入殿!

“是你!”

有人惊呼一声,认出了梨堂的那个新任缉司,也是近几个月京师中声名鹊起的人物。

可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震惊与疑惑。

一个区区缉司、供奉,如何敢持剑上殿谁给了他这样的胆气他疯了吗以及……剑上的鲜血是何人留下

一片惊愕中。

赵都安冷眼扫过众人,视线最终定格在徐温言、徐雪莲二人脸上。

他微微一笑,声音却比隆冬腊月更冷:

“逼宫问过我没有”

——

ps:我的错,卡文了,这段写的特别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