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 作品

第三百九十二章 生日与快乐(感谢季觉生日快乐的盟主

    碧海蓝天,烈日炽盛。

    在阳光暴晒的刺痛之下,陆锋眯起了眼睛,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好像眩晕一样,扶住了栏杆,回头,便看到了极远方的海岸线,乃至星星点点的渺小建筑。

    泉城的遗迹,还有更远的地方,新泉镇那一座座标志性的风力发电塔一步踏出,居然跨越了如此漫长的距离。

    他已经在海上。

    而走出几步之后,季觉已经推开了第二扇门,向着他招手,当陆锋下意识的跟在后面,再一步跨出时,便已经置身在了地下室的门外。

    就好像,刚刚才从地下室走出一样。

    踏着台阶向上,窗外的风景熟悉,客厅安静,只听见了隐约的鸟鸣声,绿树洒下光晕。

    这里是季觉的工作室。

    崖城。

    只是推开了两扇门,就已经从海岸工业的办公室抵达了繁荣号,以此为中转,又出现在了季觉的工作室中。

    天选者的把戏他在中土已经司空见惯,甚至星芯协会的传送也不是没有经历,但此刻,亲眼见证了季觉所创造的奇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越过了星芯协会的垄断,暗中在崖城的内部开辟出这么一条道路来,背后的意味和可能已经足以令他毛骨悚然。

    「喂,玩这么大?」他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万一传出去的话—」

    」你不说不就没人知道咯。」

    季觉淡然的挥了挥手,毫不在乎一一姑且不提这么关键的事情陆锋根本没可能说漏嘴,就算是被什么心枢天选者盯上,看看他脑门上的那把锁,恐怕想要读点东西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八字儿况且,这才到哪儿啊。

    这甚至连天轨的本体和轨道都沾不上,末日专列根本都没有正式启动,充其量,不过是方象引擎的一次运转罢了。

    在不熄之薪增强了肉体和灵魂的联系之后,季觉对赐福造物的荷载能力也更进一步的倍增提升,如今已经能够负荷万象引擎的短暂运行了。

    得益于大自然的馈赠和「朋友们’的慷慨解囊,他从昆吾捡到的白络矩阵和赐福,第一时间就塞进末日专列进行回收。

    我承认,高家的白确实有一手,很不错,但不好意思,碰到了天轨,我只能说,还得再练。同属永恒之门一系,一个是早已经和现世缝合在一起、化为上善之楔的天轨,而另一个,恩,另一个长得也挺有模样的同系之间的压制在瞬间就将白络彻底压制,一丁点反抗的水花都没蹦出来,

    乖乖进素材库等着季觉分解、处理和再利用了。

    到底是罕见素材,出金的几率太高了。

    得益于末日专列那高到离谱的兼容性,几乎即插即用,靠着这笔横财,季觉拿着说明书,半蒙半猜半机械降神的,把报废了二百多年的定向模块给凑合修整了一番,虽然完成度还在百分之四十以下,做不到隔空锁定裂界或者其他目标,

    但最起码勉强能启动了。

    结合了季觉所架设的道标之后,消耗也降低到了他能够接受的范围一一毕竟,到现在,吕盈月那边定期送过来的利维坦燃料都还没停过,虽然数量不算很多,但完全足够支撑他这么离谱的每日通勤方式了。

    天轨没办法接,那我自己组个局域网总可以了吧。

    他直接将末日专列的绑定搬到了繁荣号的工坊上面,以此作为中转,串联起了泉城和崖城的道标,通过万象引擎的翘曲、引力和锁定投送,实现了三点之间的传送自由。

    习惯了如此便捷的方式之后,季觉几乎都快要回不去了。

    越发的心痒。

    你说,高家这么好的宝贝,究竟是谁发明的呢?怎么也得找个机会,再去干他娘的一票,上一点材料回来吧?

    可惜,中城太远,水也太深,泥潭里不知道躺着多少熊狼虎豹,一个搞不好就容易玩火自焚。

    还是得再等等..

    静待良机。

    就这样心里寻思着,季觉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平平无奇的钥匙扣来,递给了陆锋。

    「这什么?」陆锋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算是车票吧。」

    季觉告诉他:「你戴好别乱丢,陆妈脖子上那一件项链也是,如果出什么事儿搞不定的话,就往这里跑,推开刚刚那扇门就行。

    船上的东西你随便用,小心一点,不要留下什么目击者就行。」

    陆锋笑了笑,没拒绝这份好意,直接扣在了手机上面,揣进兜里,开玩笑说道:「表情这么严肃,难道还能有一台动力装甲么?」

    季觉没说话,只是微笑。

    令陆锋愣了一下,旋即笑不出来了:「草,等等,不会真有吧?」

    季觉没说话,依旧微笑。

    这下换陆锋受不了了。

    「季觉,季哥,求求了,你说句话,退役这么多年,我手好痒啊,给我摸摸好不好——.」陆锋抓耳挠腮,抠惯了脚趾头的小手儿拽向了季觉,按耐不住。

    而季觉,一句话杀死了话题:「你礼物买好了么?」

    漫长的沉默之后,陆锋的表情变化着,震惊、恍悟、恐慌、侥幸,就好像看到了两根从杯子里探出来的触须一般,安慰自己有可能是双马尾美少女,未必是你想得那样.·

    「呢,那个啥,咳咳,这个———孝心其实就是最好的礼物了,对吧?平平安安回家,妈不在乎那些东西!」

    「是吗?」季觉笑了。

    「是、是吧?」陆锋也不太确定了。

    季觉再问:「那小铃呢?」

    死寂里,季觉补上了一刀:「她之前提醒过你一定要买个礼物回来的,对吧?」

    然后,端详着陆锋汗流渎背的样子,季觉再补一刀:「好像提醒了好几次,

    对吧?」

    干涩的吞咽声里,陆锋一把住了季觉,眼含热泪:「老二,拉兄弟一把,

    求求了。」

    不然的话,他已经可以想象,未来几个月里自己在家里的悲惨境遇。

    季觉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指向了客厅里,箱子里那一台早就送到的按摩椅。

    「车在门口,自己的礼物自己搬。」

    「好嘞!」

    陆锋从善如流,毫不犹豫。

    季觉摇着头,跟在身后。

    脚步轻快。

    回家。

    「妈,我回来啦!。!」

    经历了险死还生之后,陆锋一路上还没能消停几分钟,回到家之后就故态萌生,一脚把拖鞋丢到了一边去之后,就躺在了沙发上,然后被正在打扫的陆玲拿着扫帚像是扫蟑螂一样戳戳戳赶到了洗手间。

    「烦死了,一回来就到处造,脚都不洗,一股子味!」

    前面刚把陆锋赶走,回头看到季觉之后,瞬间又换了一副面孔,满是青春洋溢的脸颊之上浮现出笑容,满怀着欣喜。

    「二哥回来啦,快坐下,休息一下!热坏了吧,我去给冰箱里给你拿糖水。」

    「二哥二哥,吃水果!」三妹也端着切好的果盘跑过来,眼睛眨呀眨,头上扎着小辫子。

    「好哦好哦。」

    季觉眉开眼笑,揽起三妹来抱在怀里,插起水果来喂给她吃。

    「小季来了,先坐一下,锅子马上就弄好了,哎,买什么东西,家里都装不下了。」厨房里陆妈也抽身出来,端起季觉送给她的眼镜,戴在脸上,笑得合不拢嘴。

    警到蹲在按摩椅大箱子旁边,一脸跃跃欲试等待夸奖的陆锋时候,好像就顺带扫了一眼:「哦,小狗也回来啦。」

    啪!

    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的碎了。

    陆锋一阵气冷抖,眼泪都快涌出来了。

    这差别也忒特么大了一点!

    忽然就感受到了残酷的现实:你在外面叱咤风云怎样?你在中土一代兵王文怎样?依然改变不了你是这个家里最没用的东西日子没好了!

    不过没关系,至少还有老么陪着自己。

    陆锋蹲在小板凳上,慈祥的摸着老么的头,意思是别怕,哥跟你是一块的。

    结果老么疑惑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便毫不犹豫的起身坐到季觉旁边去了,殷勤献宝:「二哥二哥,我这次考试得了双百分!」

    「哇,真的么?」

    季觉拿起卷子来,看着上面的笔迹和分数,点了点头,那么多习题和学习APP

    的会员没白买啊,眉开眼笑:「不错不错,好好学习,加油努力哦。」

    「好!」老么兴奋的点头。

    「那行,等会儿二哥二姐带你和三妹去买玩具!」

    「好耶!!!」

    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只有角落里,某个被全家忘在脑后的人再一次轻轻的碎了。

    悄无声息「生日快乐!!!」

    在欢呼呐喊里,陆妈戴着纸质小皇冠,吹灭了蜡烛,面色通红,眼晴眯着,

    低头揉了揉眼角,满是不好意思:「多少年都不过这东西了,你看看你们——”·

    哎——...」”

    五十岁的生日,但并不怎么见老,往日有些泛白的发根都变得黑油亮了起来。一个人起早摸黑熬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熬出了头,坐在桌子上看到这么多孩子围在自己身边,眼眶就顿时发红落泪。

    实在忍不住。

    于是,特地掉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狗。

    嗯,忍住了。

    这里还有个这么大年纪不结婚不找女朋友每天在家里抠脚讨嫌的家里都放不下东西了,还浪费那么多钱买个按摩椅回来,钱跟大风刮来的一样,多大的人了,半点不会过日子。

    老娘的拳头忽然硬了。

    陆锋下意识的缩头。

    「妈,你最近瘦了好多。」

    陆玲贴着母亲,自拍了好几张,看着照片里陆妈,眉飞色舞。

    早些年过度使用激素导致的肥胖消退了很多,双下巴也变小了,下颌轮廓清晰了不少,最近也不怎么见腰背痛了。

    「谢医生开的药要按时吃。」季觉叮嘱:「多调理调理总没错,你看,身体也好了很多吧?」

    前些日子他带着陆妈和家里的大小只去新乡疗养院做了一圈体检,找谢岚咨询过,对此,谢岚表示小菜一碟。

    不过,早些年滥用激素导致的问题这么多年过去之后,已经积重难返了,陆妈虽然体格健壮,但毕竟还是普通人,受不了虎狼之药的重塑,还是推荐固本培元慢慢来,逐步进行调理,恢复正常不是问题。

    反正,药都开好了,陆锋隔一段时间去取就行,还有陆玲在旁边监督,也不怕陆妈嫌麻烦怕浪费钱。

    「好了好了,快吃东西,都蒸好了。」

    陆妈含笑催促,掀开笼屉开始夹菜,陆玲专门买了不少鱼虾蟹回来,做了海鲜粥。粥水蒸熟的虾肉紧致鲜甜,配上蘸料,一口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有陆锋这张大嘴在,还有老三和老么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小孩儿,多少都不够蒸完一轮再蒸一轮,海鲜的汁水透过蒸格上孔洞落进粥水里,令原本平平无奇的粥底也泛起了香甜的味道。

    在收尾的时候,正好每人分到一碗,撒上香菜和本地的白胡椒之后,香得人根本受不了。

    季觉也久违的吃的肚子溜圆。

    瘫在沙发上消食,晒着阳台照进来的阳光。

    等跟着陆妈的陆玲忙活完之后,才问道:「暑假快到了啊,有什么安排吗?」

    「唔.」

    陆玲愣了一下,好像没想过,如今被季觉这么问,下意识的回答:「在家里帮忙啊,最近店里很忙的。」

    「陆妈再招几个不就行了,现在的盈利也不差那点人工吧?」季觉摇头,严肃提醒:「你这个专业,履历是最重要的,能尽早实习或者是多点工作经验的话,对你将来都是好事。」

    「小季说的是啊。」

    陆妈断然点头,「你留下除了记账能做什么?帮我卸轮胎么?」

    「那————·我去泉城那边?!」

    陆玲眼晴瞬间亮了:「反正在哪里都是干活儿,不如去给你帮忙,怎么样?

    二哥放心,我能吃苦的!」

    季觉停顿了一瞬,咳嗽了两声,旁边不远处装作看电视的陆锋也陡然紧张起来。

    陆玲从小就最让人省心,肯定不至于担心她会借着自己的名头到处乱来,可问题在于海岸工业如今的业务,不能说违法犯罪吧,也只能说实在见不得光。

    真要和进去了,怕不是要给少女未经世事的小心灵来一点余特有的震撼万一让她发现最尊敬的二哥暗地里搞了个地下厂区「每日纳新’,还生产着各种乱七八糟的联邦不让的东西,而从良做安保的大哥每天在荒野里扛着枪到处放火收债,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陆锋,陆锋怒视了回来。

    现在想起我来了?啊?晚了!

    你起的头,你自己解决!

    「听,咳咳,泉城那边,太荒凉了啊,不合适,全都是糙老爷们,每天都断水断电的,好几天都洗不了澡。」

    他说完一摆手,不等一脸振奋的陆玲说话,抢先说道:「回头我去问问憨——咳咳,童画,她们北山区那边有个公司,最近闲的要命,流水不少,而且操作还挺复杂的,你正好可以去学习一下。

    而且离家近啊,每天自己开着车就能上下班,还省得陆妈担心不是?」

    「好吧—」

    陆玲点头,隐约有些失落。毕竟对于她这种小孩儿来说,出城去荒野里工作,还是太早了。

    不过很快,就重新振奋精神,跟季觉展示起自己在学校的成绩了起来。

    校运会短跑、长跑和游泳多项冠军!

    奖杯都带回来一大堆。

    平心而论,陆玲的大学生活,比季觉精彩多了他那会儿哪里管什么校运会什么社团啊,一个字就是卷,卷完同学卷学长,一路从头卷到尾,卷得人嫌狗赠的,哪里有这么受欢迎过?

    「二哥你好像已经很出名了矣!以前很多眼睛长在脑门上的学姐,现在看到我笑得都有点渗人。

    前些天,颁奖的时候,学校里有个好像很厉害的领导还专门问我呢,说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讲个话,我说不知道你的时间。

    「那就得空呗。」季觉点头:「让他跟我助理定个时间吧,确定一下日程,

    电话你有吧?」

    「找伊小姐?」

    「叫伊西丝就好了,她又不姓伊。」

    对于讲话,如今的季觉倒是没什么所谓。

    毕竟,目前海岸那边其实也缺人,正好可以把天门那边刚出栏的牛马们拉来溜溜—

    以前的时候,他是不怎么爱搭理那些家伙,不过,前些日子的时候叶纯发消息给他,他才知道,自己的照片被挂在了分院走廊里的优秀毕业生的展示墙上。

    位置不算靠前,毕竟天门作为联邦五大,每年走出去的天才人杰数之不尽,

    这么多年以来不知道多少校友飞黄腾达,真论地位,季觉还得往后稍稍。

    但也不算靠后。

    刚刚好,挂在了他妈妈的后面,紧挨着。

    还挺好看的。

    季觉笑了起来,拦着怀里昏昏欲睡的两小只,自己也感觉到一阵困意上涌。

    三妹趴在他胳膊上,好像睡了一觉还没醒,睡眼悍:「二哥二哥,等会儿等会儿我们去海边玩吧。」

    「好呀好呀。」季觉点头。

    「买冰淇淋,要,要小鲨鱼。」

    「可牙齿会痛哦。」

    「我不怕痛。」三妹想了一下,犹豫着:「可以分给你,多一点也行。」

    「可以再多一点么?」

    「不可以。」三妹摇头,「还要分给妈妈。」

    「那就买冰淇淋,小鲨鱼。」

    季觉摸着她的头发,轻柔又仔细,看着她再次睡去。

    他也闭上眼睛。

    在午后的阳光下,很快有鼾声响起,

    好像有人轻轻的给他盖上了一层空调被,轻轻的离去了。

    短暂的午睡里,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就好像这些日子里所有的梦一样,断断续续,时梦时醒,可梦里所见的,却只有一片漆黑,黑暗里,传来了细碎又模糊的声音。

    好像隔了很远,又像是失真变形了,就像是坠入了深海。

    无止境的向下,向下,再向下。

    直到坠入了海和梦的尽头。

    他醒了。

    午后的阳光依旧和煦温柔,照亮了他的眼睛,可梦中的景象却还在延续着,

    历历在目。

    在醒来之前,他看到了黑暗的最深处,一缕若有若无的光芒。

    一点猩红,在仿佛永恒的黑暗里,无声跃动。

    如同火焰。

    深海之中,死灰飘荡着,再度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