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太子殿下也不想牵连太多的人,但是,既然要搭台唱戏,只有自己一个人,未免演不起来。
王勃这种,纯属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李贤当然是来者不拒了。
“这个世道,我已经忍无可忍了!”
“我要一鸣惊人!”
“天后把持朝政,这是显而易见的,满朝文武,敢于去抗争的又有几人?”
“多得是只想忍气吞声,得过且过的人,我不能像他们一样!”
“我受够了!”
“孝敬皇帝敢想却不敢干的事,我来干!”李贤肃然而立,慷慨之气,仿佛可以贯穿霄汉!
身为李唐子孙,在武媚娘把持朝政的这个时代,李贤说什么,都是有道理的。
李贤干什么,都是理由充分的!
“太好了!”
“殿下,子安早就盼着这一天呢!”
王勃搓搓手,兴奋非常。
他本就是不安于室之人,也早就看不惯武媚娘,和其他大臣不同的是,他是坚定的站在李贤这边的,由于这个立场,他甚至连天皇李治都看不惯!
要不是这个没用的男人,殿下又何至于吃那么多苦头?
殿下真是太苦了!
一想到自己最喜爱的太子殿下蒙受了如此多的不白之冤,王勃就悲从中来,更加气恨了!
“可是殿下,圣人那一关,我们要如何闯过去?”
虽然王勃本人并不太在意李治的想法,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现在还是李唐的皇帝。
摆在那里,也总不能当看不见。
李贤大手一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现在形势如何,子安你还没看清楚吗?”
“你难道不知道,明崇俨留在长安,没有跟着天后去洛阳吗?”
“你觉得,这正常吗?”
“明崇俨还在长安?”
“他在哪里?”
“他想干什么?”一提到明崇俨,王勃的神经立刻就紧绷了起来,顿时目露凶光。
“这个恶胚!”
“他要敢对殿下不利!”
“我就杀了他!”
千万不要小看了我们王子安,我们是真的敢杀人的!
可不只是有一支好笔头而已!
想当初,那个犯了罪的官奴,不就是被王勃亲手灭口的吗?
虽然关于他到底是如何动手的,李贤从来没有过问,但是,李贤大致有那么一个印象,不管那官奴最后干犯什么样的罪行,他还是死在王勃手里的嘛。
间接还是直接,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明崇俨具体想怎么干,我是不清楚,不过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是一定会向我动手的!”
“而且,他必然是奉了天后的旨意!”
“现在,我已经把我的想法都告诉明崇俨了,他也已经赶到洛阳去报信了。”李贤把实情和盘托出,干脆破罐破摔。
“好啊!”
“我就知道,这厮一直没安好心!”
“殿下放心,有子安在,必定不会让殿下腹背受敌!”
“殿下想要联系哪些人,尽管告诉臣,臣这就去联络他们,在圣人天后回来之前,臣一定会为殿下拉起一班人马!”
不愧是王子安,李贤这边还没有怎么样,他却已经慷慨激昂了。一副马上就可以动手的样子。
这怎么能行呢?
可不能让他把自己的计划给搞乱了!
玄武门是用来炸的,不是用来霸占的。
“子安,不必着急,我自有分寸。”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是不愿意连累我们吗?”
“殿下放心,我们既然选择追随殿下,就必定不会怕受到牵连,这都是我们自愿的!”
“到时候,有我们在,必定不会让圣人伤害殿下!”
如果王勃可以统领千军万马的话,那么,现在,李贤能够重用的,肯定是他了!
毫无疑问,这是一位坚定的太子党。
他并不在乎天皇李治的想法,虽然,最初,慧眼识珠的是李治,还是李治把这位风流大才子带到李贤的面前的。
但是,和王勃建立了深厚感情的,却是李贤,所以,王勃毫不犹豫的转投了李贤的阵营。
而且,他不会跳车,也不会翻船,更不会向裴炎那样,首鼠两端,各自观望。
谈话一直在继续,而李贤呢,手里的活计也一刻都没停,还忙活着呢。
只不过由于各自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谈话环境,竟然在砰砰砰,轰轰轰的背景音伴奏下,还可以自在的聊天。
这真的是一件神奇的事。
它再一次向我们证明,人类的适应环境的能力,有多么的强大。
“子安,我告诉你这件事,也是把你当朋友,明崇俨去找天后汇报,我并不责怪他。”
“他也没有说谎,这也确实是我的真实想法,所以,说了就是说了,我还要感谢他,若是让我自己走到圣人天后的眼前,亲自告诉他们,可能我还要犹豫一下。”
“我也下不了决心。”
“现在好了,有他代劳了,就省了我的事了!”
“子安,这件事,你知我知即可,不需要联络其他人,你要是想让我干成这件事,就要听我的差遣!”
“听到了没有?”
“可是……”
“这样一来,殿下不就孤立无援了吗?”
“殿下既然要谋反,当然要有文臣武将的支持,我们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人,殿下为什么不去把他们召集起来?”
王勃急得要命,这么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殿下怎么就能这么平静呢?
这种大事,怎么可能是他一个人就能摆平的?
“殿下不必为我们担心,我们虽然更希望圣人可以下定决心,铲除妖妇,可现在看来,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留着妖妇,大唐就危矣,所以,支持太子,就是维护大唐的唯一一条路。”
“我们也是早就决意如此的,殿下只管吩咐就好。”
王勃弓下了身子,已经把情绪拉满,非常郑重了,他用期待的眼神,深情的望着李贤。
敬爱的太子。
他的信赖与依靠!
“殿下,下定决心吧!”
面对王勃的殷切,李贤真是无语凝噎,天知道,我不是真的想谋反啊,何必把阵仗搞的那么大?
很显然,王勃认为的谋反,就是文臣武将一起上,逼宫啊!
现在的局势如此,想要把天后拉下马,就只有逼宫这一条路,否则,那妖妇绝对不可能自己滚下来。
等着她犯错?
哈哈哈!
她以往犯的错还少吗?
结果呢?
她被赶下来了没有?
没有!
根本就没有!
李治完全当做无事发生。
那么,现在,唯一能够把天后搞下来的可能,就是连李治也一起掀翻了!
在这个朝廷里,如果细说起来,对李治这位天皇有意见的,也不在少数。
主要的矛盾,就在于他的这个不省心的老婆这里。
所以,利用李贤去逼迫一下,说不定,还真的就有效用呢?
“谁说我的身边没有人?”
“谁说我会孤立无援?”
李贤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王勃,盯得勃哥浑身不自在。
“你不是人?”
啊……
这……
“臣当然是人,臣必定会为了殿下,赴汤蹈火!”
“那就好,还不快来帮我做火药?”
王勃一向信服李贤,就算是他根本就不清楚这所谓火药的功用,不知道李贤打算用这些火药做什么事。
但只要太子一声令下,他都会坚持下去。
嗯。
硬着头皮。
“你要信任我,一切,我自有安排。”
“那,臣只能从命了。”
王勃的表情,十分勉强,噘着嘴,似乎对李贤的命令,意见颇多,李贤当然知道他的想法,只是,现在他也只能当没看到。
虽然王勃笨手笨脚的,也没有基础的化学知识,但是,老实说,一旦忙活起来,他也还是可以帮上不少忙的。
在他的协助之下,李贤制作火药的大业,算是进展的越来越快了。
难得的是,有王勃在这里,那些多嘴的大臣也不敢靠前,李贤难得的获得了一些清闲的时间。
可以专注于他真正的事业。
可是,那些大臣,为什么就不来了呢?
难道,王子安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有这么可怕?
“殿下,我们就做到这里吧,我看,有这些量,别说是玄武门,连太极宫都能给掀了。”
“大胆!”
“说的这是什么话!”
“我都还没反,你就想反了吗?”
“不敢不敢,我哪有那样的胆量?”
“没有殿下带着,我可什么都不敢干!”
当周围没有其他旁观者,王勃和李贤之间谈话的氛围也变得轻松愉悦了起来。
在大唐,李贤只想认两个人做朋友。
一个就是机智勇武的大理寺少卿,未来的狄公,狄仁杰,而另一个呢,便是王勃,王子安了。
子安兄率性而为,既不趋炎附势,也不拜高踩低,他永远是那么的狂放,永远是那么的依从本心。
他就像是一位率真的少年,就这样踏入了鱼龙混杂的大唐朝廷,看到他,你就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仗剑走天涯的豪侠少年的!
虽然,这位少年做的事,也并不是每一件都无可指摘吧!
“你还知道这一点就好。”
“子安,坐,我们歇一会。”
看到王子安,李贤就心情舒畅,两个人坐在崇教殿后的廊芜下面,嗅着那空气中仍然残留着的那种熟悉的刺鼻气味,看着差点被掀开了的房顶,舒舒服服的靠在一起坐着。
“子安,虽然我当了这个太子,但你知道,自从坐上太子之位的那一天开始,我的处境就没有一天是好的,这东宫内外,说句让你害怕的话,其实,我是把你当兄弟的!”
“你比我年长,我还想唤你一声大哥呢!”
“殿下的这个心思,居然还是没有改变,臣真是感动啊!”
“我以前也说过要认你当大哥的话吗?”
“是啊!”
“一晃也是几年过去了,殿下可能都忘记了。”
竟有这样的事?
这可真是神转折了!
王勃肯定的点点头,这就是王勃,从来都是大臣之中不一样的烟火。
若是一般人,面对李贤的邀请,必然要说什么微臣不配,什么微臣愧不敢当之类的。
但王勃就不会。
他不只觉得自己当得起,还觉得,李贤挺有眼光的。
“想当年,臣做了檄英王鸡之后,太子捧着那篇文章,击掌大笑的时候,就是这样对臣说的。”
回忆起当年之事,王勃的眼中竟然泛出了泪花,心中的感慨,可见一斑。
“看来,我也该庆幸,这么多年,子安你没变,我也没变。”李贤亦发出感叹。
“是啊。”
“我们都没变,这才是最重要的。”
与很多皇族不同,李治这一朝,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是很不错的,比较融洽。
互相之间也没有因为要争夺权力,打的水深火热,腥风血雨。
说到底,能够让兄弟之间保持一个大致的团结,这还要感谢天皇天后。
要不是他们两个以修理好儿子为乐,把好儿子都折腾的欲仙欲死,本该为了太子之位争得你死我活的这些人,也不至于如此团结。
“走,我们去把这些火药都保存好。”
忆当年这种事,就属于是小酌怡情的范畴,做过了头,人就没有任何冲劲儿了。
李贤带头,王勃自然也不敢怠慢。
实际上,他们两个能够走到一起,确实是因为,他们真的可以当兄弟处。
按现代的实岁算法,今年的太子李贤,二十一岁,而今年的太子宾客王勃,也只有二十五岁而已。
“太子殿下,这个东西不容易保存吧!很容易再烧起来。”
“刚刚我都看到了。”
因为一些经验问题,燃烧不完全的现象还是时常发生,于是,有些时候,看起来是一次爆炸就完成了火药的制作,但其实呢,掌握不好分寸的话,一些后续的小型爆炸也是有的。
今天的制作几乎都是由王勃跟随的,他是全程围观,而且,他对这项工作极有兴趣。
是真的奔着炸穿玄武门的目的去的。
所以也就格外的细心,格外的认真,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既然这个东西容易再次引燃,那么就说明,它不容易保存。
“子安果然是眼光神准,说得对,这火药确实是不容易保存,不过我自有办法。”
李贤说着,就把王勃带到了东宫的库房。
这库房也是东宫的重地,存放着许多重要的物品,门口,照例有东宫的卫率把守。
若是一般人过来,自然是需要检查身份,勘验令牌,才能进入。但是,李贤自然就不需要了。
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太子,整个东宫,都是他的地盘,区区一个库房,还进不得吗?
他这张脸,在东宫,就是通行证。
东宫库房,占地广大,自己就是一片院子,院子的一圈厢房,全都是可以征用的库房。
李贤带着王勃,随意的进入了一间。
看似随意,其实,早就经过了李贤的细心挑选,路线都熟悉的很。
这间库房打扫的非常干净,而且物品摆放的也很规整,看得出是经常有人进出,常被关照的。
王勃的左侧,一沓细绢布,一看就是经过了细致的纺织,绝对的值钱货。
而他的右侧,没走几步就又可以看到一排排码放在架子上,整整齐齐堆叠的罩纱,丝绸。
有些细薄的可以照见人影,而有的呢,又滑润甚于人的肌肤。
简单的看了几圈,王勃就意识到,这里是东宫里专门存放绢布的地方。而且,肉眼可见,东宫的储备还是很丰富的。
太子殿下,端的是有钱人。
然而,李贤把王勃带进来,可不是为了让他欣赏这些名贵的绫罗绸缎,顺便再赏赐他几匹的。
他的重点,还在后头。
对了。
从时间上,到物理位置上,都是在后头。
李贤穿过这些正经的存放物品之后,就把王勃带到了一个比较偏僻的角落。
一般来讲,这种库房的角落里都是不会堆放很多物品的。
尤其是这样专门存放布匹的库房,角落里就更是潮湿,昏暗,布匹放在这里,不是静等着落灰,长毛,发霉吗?
正当王勃为李贤的这种迷惑行为而感到疑惑的时候,他居然真的在这个角落里看到了许多布匹!
白色的。
似乎还有许多疙疙瘩瘩的颗粒。
不甚平整
“殿下,这是什么?”
毫无疑问,这就是今天太子殿下将要展示给王勃的宝物了。
李贤颇为自豪的宣布:“它啊,它就是火浣布啊!”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火浣布?”
“传说中,以火鼠毛制成的神奇布料?”
“居然真的有这种神物存在吗?”王勃盯着那些一点都不起眼的布料,震惊的睁大了双眼。
李贤点了点头,看来,王勃对火浣布确实是有些了解的。
这就好办多了。
“没错,这就是火浣布,也是可以用来存放着火药的材料。”
火浣布,这是古人对这种神秘织物的统称,山海经中有传说,有深山中之火鼠,用它的皮毛织成的布料,遇火不燃,有了脏污也不怕,直接投到火中,翻转几次,就可以焕然一新,仿佛从来也没有沾染过任何的污渍一般!
一个“浣”字,就算是把这种神秘织物的特性表达的淋漓尽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