豁!
地方真够大的!
虽然距离放生池很近,但是,飞钱铺占据的这一块地方,正好是放生池河沿高的那一侧。
同飞钱铺一样,西市放生池附近的店铺几乎都会选择在河沿高的这一边开设。
正所谓,水往低处流嘛,道理都是很简单的。
既然西市当中有一条小河穿坊而过,那么,夏日里就要承担暴雨可能造成的河水满溢的风险。
而很显然,如果真的有这样的风险,两相对比也是河沿高的这一边风险更低一点。
所以,在西市当中,贫富的差距也是显而易见的存在的。
能够在河沿高的这一边开店的商户,毫无疑问都是富户,有钱的,有资本,置办的起地理位置更好的地点的店铺。
至于河沿低的那一边,自然也是有人住的。只是,条件就要更加艰苦一点。
时常受到大雨大水的影响。
而对于西市这样商户云集的地方,货品时常会遭到大雨大水的侵袭,自然不能算是一件好事。
所以,住在河对岸的这些人家,总的来说,经济条件是比不上对岸的这些富户的。
也正是因为飞钱铺所在的地点是河沿高的这一侧,才让这样的地下开阔水市得以存在。
石门打开,王勃的面前,俨然又是一座地下王国!
虽然这样说多少是有些夸张了,但是,这里和地上的西市俨然是不一样的风味这一点是完全可以肯定的。
叮叮叮!
当当当!
自从进入了水市,王勃的耳朵,就被这样清脆悦耳的声音所包围。
这里真的是……处处有危险啊!
王勃感到的危险,那是货真价实的危险,绝对不是他胆子小,水市当中店铺林立,热闹程度一点也不亚于地上的西市。
“买刀吗?”
“吐蕃来的弯刀!”
“削铁如泥,还镶了猫眼石的!”
“快来看啊!”
“金丝软甲,真正的金丝软甲,穿上它,保准是刀枪不入啊!”
“客官,要穿上看看吗?”
“顺便再让我扎上一刀,您看看,保准一点事都没有!”
一个独眼的汉子趁着王勃不注意,便靠近了他,一手拎着金丝软甲,一手拎着小飞刀,说着就要用王勃做招牌。
吓得王三郎一个闪身就弹走了!
好家伙!
这哪里是推销,这明明就是玩命的!
诚如大家所见,水市上贩卖的,都是这样的玩意。
这些可都是朝廷禁止民间买卖的,就连宫中,若非得到了允许,都是不能够存放的!
绝对的危险物品!
然而,却可以放在这水市里,堂而皇之的买卖。
若是天皇李治看到这一幕,恐怕会气得头顶冒青烟吧!
看到这些东西,聪明人就会知道,王勃要干什么了。
王勃要找的大人物,当然不会在街市上叫卖了,很快,他就被带到了一间巨大的房间里。
嗯。
说是房间,好像也有点勉强,总不能因为四面有墙,就说这是一间房吧。
因为这里几乎没有一件生活用具,也没有房间常见的任何摆设。
怎么看,也不像是一间房子。
可它真的就是一间房,只不过地方太大了些,也太空旷了些。
这么空旷的一块地方,想要看到一个人,实在是太简单了,很快,王勃就看到了他的老朋友。
“大刀兄!”
“好久不见了!”
那被称之为是大刀的兄弟,真的是人如其名,虽然他还没有抬头,但是,只凭他的身板,你就知道,他一定是一位练家子,而且,武艺高强。
能够以一当百的那种猛汉子!
“三郎?”
“居然是你!”
自从来到这地下的仓库等着接货,吴大刀就不知道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知道,有位贵客过来了,却没有人告诉他,这位贵客,就是王勃。
“大刀兄,好久不见了!”
“三郎你如今官居三品,东宫行走,自然和我们这些江湖上的兄弟疏远了,某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看他们两个谈话时候这热络的模样也该知道,这是一对老
友了,虽然吴大刀自称是江湖人士,绝对的粗人,可是王勃这样一位才高八斗的大学问家在他的面前也并没有摆架子。
“你啊你,又揶揄我。”
“我和你见不上面,明明是因为我被外放了,这才没了机会的!”
这库房里空空荡荡,连个正经的家具摆设都没有,作为待客之地未免显得太不周到。
吴大刀也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连忙把王勃带了出来,两人来到了隔壁的一间厢房里谈话。
进了这间房,王勃的感觉才舒爽了些。
厅堂收拾的干干净净,为了保暖,只要是平整的地方,大多都铺上了厚厚的皮毛或毡毯。
两人于胡床上对坐,王勃只感觉,屁股底下的皮毛,把肌肤烘的热乎乎的。
而这时,刚刚把王勃带到地下的那位小厮也走了过来,在吴大刀的耳边低语几句。
大刀挥了挥手,笑道:“没看到这里有贵客吗?”
“让他等着去!”
还说是要接大货呢!
等了一个时辰,竟然被王勃给搅合了。
小厮虽然有些悻悻然,却也只得退下。对于吴大刀推掉重要生意的行为,王勃表示接受良好。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我这样的大人物都来了,还有什么重要的事能排到我的前头?
“三郎,你能来这里找我,必定是要办大事吧!”
“快说吧,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跟吴大刀这样的聪明又爽快的人交往,就是身心都舒坦,听了这一句,王勃立刻就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为什么王勃喜欢在西市这样龙蛇混杂的地方瞎混呢?
还不就是贪图这一份豪爽的劲头吗?
王子安虽然出身官宦世家,但却从来也没有被那些浮华的规矩,体统所腐蚀。
他就是喜欢想什么就做什么,痛痛快快的尊从本心。
“大刀兄果然痛快!”
“我可提前说好了,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闹不好,真的有可能掉脑袋的!”
“大刀兄可要想好了,我才能开口。”
人都已经到了,王勃竟然还要卖一下关子,吴大刀被他逗得是哈哈大笑。
“三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吴大刀自从在江湖上行走,干的买卖,有哪一件不是要掉脑袋的?”
“我都已经混了这么多年,已经够本了!”
“能为朝廷干一件大事,也是我的愿望!”
吴大刀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不只具备超凡的智慧,同时还具备充足的勇气。
你看,王勃都还没有挑明,吴大刀就自顾自的凑上来了。
这,就再不给安排任务,就太不合适了吧!
“既然大刀兄有准备,也不害怕,那我就直说了,大刀兄,你的那些家伙事,可否借我一用?”
吴大刀抚了抚胡须,欣然一笑:“要多少?”
关于这个数量嘛,王勃还真的是没太想好,反正呢,就是做一个局,但是,这个局究竟做到何种程度,他也没有一个头绪。
怎么才算是够真实呢?
“软甲少一点,有几件就够了,长刀等兵器多一些,还有铠甲兜鍪,都要,就五十件吧!”
“就这么一点吗?”
“要送到皇宫里,再怎么样也要上百件才像样吧!”
送~到~皇~宫~
好家伙!
这位大刀兄,果然是艺高人胆大,什么都敢说啊!
这种虎狼之语,也是可以随随便便说出来的吗?
于是,当听到皇宫两个字的时候,就连王勃都吓了一下。
“不过是做做样子,又不是来真的。”
“没必要弄那么多,再说了,你弄得太多了,我也运不进去啊!”
“嗯,这倒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确实麻烦。”
吴大刀想象了一下皇城的道路,守备,终于认清了这个事实,这一切,不过是做戏而已。
原来不是真的要搞事啊,有点失望。
其实,就算是吴大刀这样的所谓江湖人士,只要是在两京能够站住脚跟的,同时还有点宫廷里的人脉的,大多对现在的局势很不满意。
虽然皇城里杀疯了,对街市上的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正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吴大刀也明白,现在的情况是非改变不可了!
“这个好办,你要的不多,东西都是现成的,什么时候要就来找我就是了!”
“我就知道,找你准没错!”
吴大刀一口答应,王勃大喜过望。
有了这些现成的道具,这个计谋就算是成功了一半。
“不过,你可要保证,绝对不能把我牵扯进去,这家伙事的来源,绝对不能透露出半个字。”
虽是铁哥们,但是关键时刻也要把丑话都说在前头,王勃虽然是朝廷命官,但到了这个时候,吴大刀为了自身计,也要王勃给出保证。
王勃点了点头,欣然道:“这个你大可以放心,若是连你都漏了出去,那我还能好的了吗?”
“再者,说句不好听的,宫里闹出这种风波的时候,从来都不会在乎这些刀具真实的来源。”
“以我的经验,就从没有人追查这种事,关键只是这个宫里的人,而不是物件。”
“既然没有人追查,也就不会追查到你的头上。”
“这我就放心了。”
“虽然我也不怕死,但也不能上赶着送死。”
这就是过着刀口舔血日子的吴大刀一直以来的做人原则,你当是,在这长安城里倒腾金银铜钱,就不危险了吗?
就全都是合法合理的了吗?
当然不可能了!
任何这种将铜钱,散碎金银重新熔炼,制作成新的货币的行为,都是违法的。
要是能见的了光,完全是光明正大的生意,又为什么要藏在这黑咕隆咚的地方来做?
这些可都是私钱!
不是朝廷铸造的官银!
一般由商户私铸的这些货币,质量都不会太好,这是很明显的,不是缺少斤两,就是形制粗糙。
和官银是没得比的。
不过呢,一般来讲,这样的产业在哪一朝,哪一代几乎都是无法杜绝的。
本来这种金属货币使用的时间长了之后,就会自然有损坏,损坏的货币,其代表的价值也会相应的减少。
所以,你就可以看到,在任何朝代,比如铜钱和金银的兑换比例,从来都是波动的。
不会静止在那一个点位上就不动弹了。
就是因为,很多时候,比如铜钱这种低价值的货币,毁损又是最严重的,有的时候,一串铜钱八百个就可以兑换一两黄金。
而有的时候呢,就算是足斤足两的一串一千枚铜钱也不见得就可以换到一两黄金!
货币制度的败坏,多是从这个地方开始的。
但是,这一切,在初唐时期还都不是问题,初唐经济强盛发达,财力雄厚,铸币,更是隔几年就要搞一次的大事,有了充足的货币量补充,市场上那些币值不足的货币也就渐渐被淘汰了。
但是,这些被淘汰的残缺货币,也不是毫无用处的,他们还是可以重新回炉,再造新钱。
这就是吴大刀这样的飞钱铺所经营的营生了。
从地上的正经飞钱铺,到地下的私铸货币,贩卖铁制的兵器甲胄,甚至还有牵线搭桥,倒腾奇珍异宝,这些都是吴老板的经营范围。
对于任何赚钱的营生,他几乎都是来者不拒的。
也正是因为做着这样一本万利的买卖,他的飞钱铺才能有强大的财源,可以一直维持下去。
王勃想要弄到一点兵器,找他,就是再合适不过了。
在两京不为人知的阴暗角落,仍然有私自贩卖刀具兵器的地方,这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
要是没有,那些游侠儿,纨绔浪荡子,他们手里的家伙事,又都是从哪里来的?
总不能是隔空变来的吧!
当然是各有门路,都能买得到的!
大唐武风尤胜,民间的游侠儿和纨绔子弟还多得很,他们多是仗剑行走的。
殴斗,更是数不胜数。
对于这种情况,大唐朝廷也是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不闹大了,就不会去管。
王勃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很成熟的计划,一切都是就地取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明崇俨的计划是什么样的,我就反过来扣到你的头上就好了,如此简单,如此丝滑。
而现在,道具也都准备好了,数量,种类都是那么的合适。
只需要一个步骤,就可以让这个
计划完美落地了!
面对即将结束谈话,准备去接货的吴大刀,王勃微微一笑:“大刀兄,请留步。”
“三郎,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你放心,我交给你的东西,都是经过了处理的,保证是找不到来源的。”
吴大刀忽然想到,还有这么一件事要讲清楚,这个时期的铁匠,往往也有一个习惯。
就好像是打造商标一样,他们个人制作的兵器,甲胄也会在不起眼的地方打上自家的标志。
而有了这样的标志,想要追查铁器的来源,就要方便的多了。
平常呢,这些兵器都是在城里小打小闹的,留着标记当然无所谓了,但是,如果要送到宫里,就必须都处理妥当了。
若是有一件漏了这样的标记,被朝廷发现,那可就要大翻车了!
“还是大刀兄想的周到,这就有劳你了。”王勃拱手,吴大刀哈哈大笑:“不费事,一点都不费事。”
“有些兵器,我让他们打造的时候,就根本没有加标记,自然也就不必费事去除,不过呢,为了以防万一,我也会重新再检查一遍的。”
“你放心好了!”
有了这样周密的安排,王勃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既然吴大刀表现的如此出色,那就要再奖赏他一个美差了!
这样的好兄弟,可不能亏待了他!
“大刀兄,你想不想进宫看看?”
哦?
现在居然连江湖人士都要往皇宫里带了吗?
王三郎的胆量,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
长安城内外,到处都乱成一团。
皇宫里的,朝堂上的,江湖混的,各忙各的,王勃是自不必说,自从李贤叫了他一声大哥,他就好像是打上了一吨的鸡血,干什么都是力道十足。
神采奕奕,根本就不知道累。
为了帮助李贤完成大业,他四处奔走,要干成这样一件大事,需要准备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自从回到了长安,这还是王勃第一次这么忙碌。
相比之下,王勃效忠的主人,尊贵的太子殿下就要清闲的多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也许就是从王勃进宫的那一天开始,来顺和裴炎他们都不再光顾东宫搅局。
李贤几乎是恢复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生活。
他执着于继续做火药,除了做火药,他还尝试着把更多的火药都装填到包裹里。
为的自然是增强威力了。
只是,火药容易制作,包装密闭却要花费更多的心思,最重要的是,为了能够产生炸穿玄武门的震撼效应,李贤还要尽可能的在密封的包裹里,加上引线。
想想就可以知道,那将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你们可都要好好的干,认真的干,别看事情很小,就以为它容易,但凡有一点不合格,我都不会饶了你们!”
“听到了吗?”
“听到了~”
小太监们的回答,显然是透着有气无力,一个个的都不耐烦的很。
咚咚咚!
咚咚咚!
这都是什么声响?
是应该出现在东宫的响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