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可笑!
这么一位大功臣,怎么可以轻易放过呢?
当然要好好的“奖赏”他了!
任务呢,是早就布置下去了的,按照李贤的设想,这应该也不会是件困难的事。
王勃不过是个书生,他还能跑到哪里去?
又是朝廷命官,总不能东出长安了吧!
“找了!”
“都找了!”
“根本就没有人影!”那小太监来喜也是着急的很呐,要不是李贤非要拉着他问询,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汇报的。
因为,主动汇报,那就等于是证明自己的无能嘛。
自从来顺他们扑街了之后,身为后继者的来喜,面对这样的情况,当然是毕恭毕敬的多了。
任劳任怨,不敢再耍嘴皮子,也不敢在哄弄太子。
可现在,他却出师不利。
自从被太子发现之后,这还是来喜接到的第一个重大的任务,本想竭尽全力,给自己搞一个开门红,也让太子见识见识自己的实力。
可你看看现在。
想露脸,却把屁股给露了出来。
“不在这些地方?”
“那他能在哪里?”
李贤也无计可施了。
这个小子,他不会是故意躲着不见面吧!
看来,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是个什么样的性质,也是清楚的很呐!
怪不得不敢进宫。
“殿下,要不,奴婢再派人去平康坊、西市东市去看看?”
“那些地方,鱼龙混杂,若是王宾客有意躲藏,说不定会去那里。”
李贤摇摇手:“不必了。”
“多此一举。”
“既然他不愿意见我,那就随他去吧!”
“反正他也躲不了几天了!”
小太监来喜:几天?
一天!
明日就是大朝会了,他王勃躲得了东宫,躲得了宣政殿吗?
有本事,他就连大朝会也推了,别去!
与义愤填膺的小太监来喜不同,此刻的太子李贤却当得起一句气定神闲。
面对乱局,他却岿然不动,甚至还捡起了书卷,读起书来!
他竟然还能念的下去吗?
李贤返回内殿,重新捡起了那后汉书集注,很好,都很好嘛。
虽然这些天,东宫乱成了一团麻,身为主导的太子李贤也早就把这些差事给抛诸脑后。
但不得不说,东宫的办事人员还是尽心尽力的,虽然太子都不管事了,他们还是在兢兢业业的编纂着这部巨著。
而现在,确实是到了可以给李治呈现几卷成果的时候了!
以此作为调和父子矛盾的开端,也未为不可。
只是不知,剩下的那件大事,还要不要立刻就捧出来呢?
卷册都已经堆成了小山,李贤随意的抽出了那么一卷,欸,你就说怎么就这么巧。
想什么,他还就来什么。
想要用上哪一卷,哪一卷还就被抽到了。
怎能不说是天意呢?
…………
冲,还是不冲,这是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自从接受了天皇李治的点拨,李贤的思路也算是更加开阔了几分。
武媚娘!
从来都是李氏父子两个共同的敌人!
不是吗?
李治想要控制武媚娘,维护皇帝的尊严,而李贤呢?
不管从任何方面来看,武媚娘都和他不对付。
从任务角度,如果要让武媚娘动杀心,对她吹吹捧捧,极尽摇尾乞怜之能事,可以吗?
那当然是不可以的!
李贤若是那样做了,武媚娘不但不会动手,反而还会觉得他是乖宝宝,让他真的把皇位给坐上了,也说不定。
那不就距离自己的目标更加遥远了吗?
而从要当好这个太子,最后坐上皇帝的角度来看,搞倒武媚娘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如果留着她,李贤的太子之路就必定会受到阻碍,太子之位都保不住,还惦记着做皇帝呢?
岂不是在做梦?
但是,几天之前才刚刚闹过那么一遭,现在立刻放出另一个大招来,会不会有点太过急切了?
毕竟,亲亲阿耶的指示已经摆在那里了。
做好你的太子!
不要搞三搞四!
可这个大宝贝,若是送出去,可不就是搞三搞四了吗?
这不是触李治的霉头?
李治能忍?
局势现在对我方极为有利,为什么要自我破坏呢?
李贤将那最重要的一卷书放在了袖管里,虽然暂时收起了心思,但那也不过是暂时的。
东西都带着呢!
说不定一个兴奋,就要祭出!
大宝剑,随时准备出击!
宣政殿前。
中书省和门下省一左一右,东西排开。
难得的五天休沐之后,便是大朝会。
既然是大朝会,尤其是在如此混乱的一夜过后的第一次群臣公开露面,诸位大唐的肱骨,当然是不会放过这样难得的机会的。
达官显贵们,从宣政殿的东西两侧缓缓步出,来到了大门前聚集。
作为大唐的正牌太子,又是整个东宫之夜的始作俑者,李贤一早就算好了。
这些大臣一定对他的到来翘首以盼。
你们越是想见我,我就越是不能让你们如愿。
所以,虽然李贤也急于到宣政殿上去露一手,但他还是迟迟出发,缓缓行进,你们这些居心不良的老头子啊!
就耐心的等着吧!
要不怎么说是父子连心呢?
不用提前串通,李贤和李治就完全做到了心心相印。
儿子不着急,老子就更不着急了!
今天的这一场宣政殿大朝会,虽然也没有人会给众位演员准备宴席,但是,毫无疑问,这也将是一场规模盛大的鸿门宴!
能赶到的,都是演员之一。
还是主动报名的。
天皇李治是最体贴,最好脾气的,他可没有剥夺你们不来的机会。
来啊!
都来啊!
有本事,你们可以都来请假,我李治若是眨一眨眼睛,我就不姓李!
结果呢?
李治一连等了好几天,竟然都没有等来一位!
既然你们都认为自己是好汉,那天皇李治也就只能勉为其难来上朝了,他倒是要看看,有几个临阵退缩的!
有的!
必定是有的!
但会是谁呢?
李治坐在辇舆上,伴随着微微起伏的节奏,脑海中不停的在盘算,作为大唐的皇帝,既然局势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也该重新振作,让他们见识一下,大唐圣皇的风采了!
大唐,唯一的圣皇!
就是我!
天皇李治!
宣政殿前,时辰虽然还早,却已经是人挤着人,人挨着人,支撑着这大唐皇朝日常运转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只要是能来的,只要是敢来的,全都来了!
当然了,虽然人数足够多,但是,主演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人而已。
而这些演员当中,如果现在要评选最为失落的,可能就只有眼前的这老四位了。
四位?
什么?
在我大唐皇朝,最倒霉的官员,竟然还可以数出一串来?
这可能吗?
这当然不是没可能的。
谁让他们四个是提前串通的呢?
当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了。
免不了的。
“哎!”
“这个明崇俨!”
“没用的东西!”
“他怎么就死了呢?”
“他怎么能死呢?”
“处俊,稍安勿躁。”
“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现在愤怒也是无济于事了。”
四个倒霉蛋凑到一起,个个都是白发苍苍,胡须苍苍,而他们的表情,只能用垂头丧气来形容。
那景致,还当真有几分别致。
“舅父,你就别再憋着了,难道,你不是比我气的更厉害吗?”
“昨天我听见你还说梦话了,你在梦里都在咒骂明崇俨!”
嚯!
这一招也实在是太狠了,许圉师登时就闭上了嘴巴。
那叫一个迅速。
那叫一个灵活。
这一对互相拆台的舅甥,当然就是我们的户部尚书许圉师和侍中郝处俊了。
虽然是舅甥,但其实,他们两个的年岁是差不多的,都是货真价实的老头子了。
于是,每一次郝处俊要称呼舅父的时候,他几乎都是咬着牙的,特别的艰难。
实在是张不开嘴啊!
甚至,这个舅父的称呼,有的时候,在郝处俊这里还演变成为他魔法攻击的道具之一。
每当他想要气舅舅,他就会叫舅舅,保准是阴阳怪气齐备,能一针戳到许圉师的心尖上。
结果这一次,许圉师刚想反击,就又被郝处俊一拳击倒。
装什么高雅呢?
就咱们这几个人,互相之间还能不了解吗?
性情如何,水平如何,不是都心知肚明吗?
还装!
最烦装x的人!
“好了好了,我都还没说话呢,你们两个倒先吵起来了。”
“你们居然还有怨气,你们看看我,最倒霉的,就属我了,好不好?”
“我的一番心血,全都白费了!”
“你们说,我浪费的心血,谁来补偿?”
这位老者一张口,舅甥两个也就不吵了,立刻就闭紧了嘴巴。
是啊!
要论倒霉,谁能比得过薛公呢?
本以为是个展现文采的大好机会,结果呢?
洋洋洒洒的写了这么多,文辞那般的典雅又准确,完全的文学精品,可最后呢?
现在就好像是废纸一张!
完全派不上用场了!
因为,明崇俨他已经死了!
而这篇凝聚了薛元超经年文学功底的大作,就是为了敦促天皇李治速速处死明崇俨的!
结果呢?
谁能想到啊!
李治的手脚竟然这么快!
说好的,休沐就是真正的休沐,什么事情也不处理呢?
结果,大臣们是真正的休息了,至少是不管政事了,可他这位做皇帝的,却说话不算话。
连夜就把明崇俨这样的一级重犯给处置了!
你说,可怕不可怕?
以后,看谁还说李治就是个傀儡皇帝?
“说的也是。”
“那薛公说说看,我们今天还能干什么?”郝处俊还并不是很顽固,他也可以脑筋转弯。
而且,转的还挺快的。
薛元超抚着胡须,笑道:“我听说,今天连乐城侯都告假了,处俊,你若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又无事可做,要不然就学刘老将军,干脆就回家吧!”
“我看圣人今天也正有此意,我们这么多的大臣聚在一起,他也不见得就个个都想看到。”
“说不定,自觉些,圣人还更高兴了!”
“薛公,你想让我走?”
“没那么容易!”
“我凭什么走?”
“今天这样难得的看热闹的机会,岂能错过?”
呵呵!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揣着的是什么样的心思!
不就是想不给他瞧乐子的机会吗?
还以为谁还看不出他们的花招吗?
“知周,裴炎呢?”
“休沐这几日,他竟然都没有联络你吗?”
“他还当不当你是兄弟了?”
身为痛恨裴炎的中坚力量,这种时候,郝处俊自然不会忘记他,也不会忘记,就在他们的眼前,高智周还可以称得上是裴炎的好友。
两个人私交很不错的呢!
“处俊,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和裴炎都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之前种种,不过是为了之后的大事做的伪装罢了。”
“你若还是不肯相信老夫,甚至还继续用这样的理由来为难老夫,那,以后你们也不要再登我的门了!”
“你们既然不相信我,又谈何合作?”
“我走了!”
“你们自便!”
“欸欸!”
“知周兄,何必如此!”
“别走啊!”
“处俊他只是说话不好听,他也没什么恶意,我们才刚刚和好,互相了解了彼此的心意,可不能那么容易就放弃了!”
到了最后,还只有薛元超能站出来打圆场。
虽然技术也并不怎么样,但是,高智周倒是留下了。
本来,他也没有真的打算离开。
“其实,众位有所不知,据我判断,就连裴子隆,他的心思也还没有定下来呢!”
高智周左思右想,向众位同僚澄清自己的一大法宝,便是釜底抽薪!
他们不是都认为,他高智周是裴炎的人,而裴炎呢,又是天后的狗腿,所以就把他高智周给理所当然的看成是天后的人。
但实际上呢?
这种关系他根本就建立不起来!
“这是何意?”
“知周,你可不能因为裴炎是你的好友,就在我们的面前替他遮掩!”高智周还没说完,郝处俊就跳出来了。
他的意图很明确了。
你呢,洗白自己是可以的。
但是,裴炎,就算了吧!
他那个人,做了什么事,又是谁的人,不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吗?
还能有任何辩解的可能吗?
“你们啊,看问题实在是太简单了!”
“裴子隆,他可不是个简单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想法,裴子隆就是什么样的想法!”
“我们两人在对待天后的问题上,没有一点区别!”
此刻,裴炎要在此地,必定会感激的痛哭流涕。
知周!
果然,你才是我真正的兄弟!
为了澄清自己,高智周要算是卖了那么一把子力气了。他也是没办法,从裴炎把他引荐给天后的那一刻开始,他在许多同僚眼中的形象就彻底崩塌了。
现在为了挽回声誉,高智周也只能连带着裴炎一起洗。
不能洗,也要硬洗。
“知周,裴炎首鼠两端,这件事不是靠你一张嘴就能否认的,你可知道,休沐的这几日,他也没闲着。”
“还在薛家楼大摆宴席,在拉拢人脉呢!”
不知不觉之间,郝处俊和许圉师这对舅甥就退到了后面,反而是薛元超这位老人家,跳到了前面。
一直和高智周针锋相对。
这种情况,是不是有那么一点不对?
你薛元超跳那么高做什么?
你就不是裴炎拉拢过的人了吗?
不会是以为,只要没有人提起,就没有人记得了吧!
“是谁?”
“该不会上一次的裴府宴席,还真的起到效果了吧!”
“还真有人上钩?”
“那还有假?”
“那天去了那么多人,会有人上钩,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所以,到底是谁?”
薛元超自然也不是等闲之辈。
虽然被舅甥两个逼到了前面,但他也很清楚,他们也很需要自己的帮助。
你们会耍弄我,我就不会耍弄你们了吗?
等到把他们的胃口都吊的足足的,看到他们眼巴巴的目光,薛元超才心满意足的开口。
“要说这两个人,也算是有点分量的。”
“老实说,就算是我刚刚得到消息的时候,都很吃惊,怎么会是他们呢?”
“不应该啊!”
你看你看,主动权立刻又被薛元超给拿回来了吧,这就是实力!
几个人频频追问,而薛元超当然不会立刻让他们如愿,知道那两个人的名字。
呵呵!
打探这些消息,难道不需要浪费人力物力吗?
这些可都是薛元超努力的结果,他们这些人,什么事情都没做,还想平白得到那么重要的一个消息。
这怎么可能呢?
偏偏郝处俊许圉师又不争气,明明知道薛元超是故意吊他们的胃口,却也禁不住要去追问。
这都是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的。
能怎么办呢?
人还能和好奇心争斗?
那必然是斗不过的。
“你就快点说吧!”
“你肯定已经知道了!”
薛元超看着四下里没人注意他们,这才凑到中间,用只有有限的几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心翼翼的说道:“一个呢,就是魏玄同。”
嘶……
“另一个,就是刘祎之!”
“什么?”
“还有他?”
“他跟着掺和进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