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太子妃,米罗别无所求,也绝对不会干扰诸位娘子的好生活,米罗如今已经被吐蕃人丢开,无法再返回吐蕃了。”
“就算是我可以回去,我也不会再回去。”
“从今往后,长安就是我的家,我留在宫里,也是圣人的旨意,如今,我也是水中的浮萍了,还望太子妃收留。”
米罗不只是说了这些可怜巴巴的话,她甚至还匍匐在了房芙蓉的面前!
就这样硬生生的跪了,还垂下了头。
彻底的服从。
只求能有一方栖身之地。
这就……
很难办了。
你知道的。
太子妃这个人一向是吃软不吃硬的,别说是这样的美好的小娇娘了,就说是太子本人的各种耍赖撒娇的行径,她都无可奈何,只能由着他去。
米罗的这些招数,房芙蓉又怎能抵挡得住?
出卖?
背叛?
虽然房芙蓉对内情还知之甚少,但是,联想到之前米罗混迹的地方,以及她被李贤抓进宫的事迹,拼拼凑凑的,她也能猜出一二了。
这样的一个女子,做了这么多的事,又蒙受了那么多的屈辱,怎么能说弃就弃呢?
一想到米罗那悲惨的命运,房芙蓉就恨不起来了。
甚至还涌起了一阵同情。
“你起来吧!”
“既然是圣人的旨意,我们也不能违背,只要你在东宫安分守己,你想什么时候离开,就什么时候离开吧!”
“太子妃!”
“这怎么行?”
“她怎么能留下呢?”
“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女人,就是一款按下了葫芦,起了瓢的物种。
房芙蓉这边刚刚解决了米罗的难题,心里还堵得慌呢,这边,所谓的好姐妹就已经冲上来了。
拉着她,是又哭又闹。
李贤看着时机差不多了,才终于走了上来。
“好了!”
“事情已经决定了,你们也不要再吵闹了!”
“从今往后,东宫之内,自我以下,所有的事情都要听从太子妃的调遣。”
“你们,人人都要记住。”
“要尊重太子妃,更要听她的话,若是我从太子妃这里听到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坏话,我绝对不会饶了你们!”
李贤一番豪言壮语,众娘子的表情,就好像是在看外星人。
“芙蓉,还是你识大体。”
李贤起身,就把房芙蓉拉了起来,这种时候,当然要给予配合默契的妻子鼓励。
不只是鼓励。
甚至,还要给她殊荣奖励,要让整个东宫的人,甚至是米罗都清楚,谁才是这是个东宫里,权力最大的女人。
不过呢,有些话,关起门来,也还是要说清楚的。
虽然李贤不是李显那个妻管严,但是,他也并不想让妻子伤心,毕竟,他的驭下可是有一大票女人。
这些女人能否和谐,能否听话,可还要靠房芙蓉这位妻子来维持,得罪了妻子,对于李贤来说,也没有什么好处。
“芙蓉,其实,米罗真的不是我要留下她的,是她自己不愿意离开,你也听到了,她的吐蕃统领,就是使团的团长论钦陵,也算是吐蕃的头面人物了。”
“据我看来,米罗对论钦陵肯定是有私情的,但是,今天我带她上殿,论钦陵看见她,只是装作不认识,根本不敢承认她是吐蕃人。”
“是他专门派到长安来打探消息的,你也知道,为了探听到更多的消息,这一年多以来,她一直委身平康坊,也是吃了不少苦头的,结果呢,现在,这些功绩,苦难,论钦陵竟然都不承认了!”
“你也是女人,这样的事情,对米罗该是多么巨大的一个打击,想必你也清楚。”
“我想,她执意呆在东宫,也是想要避开论钦陵,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的瓜葛。”
“日后,等到吐蕃使团离开,她应该就会出宫了。”
李贤拉着房芙蓉的手,殷切的诉说着,虽然呢,这些话多少还是有些冠冕堂皇的意思。
也并不可信。
但是呢,话还是要这样说的。
只是,房芙蓉似乎并不领情。
“殿下,不是芙蓉舍不得她,是你舍不得她,芙蓉只不过是依着太子的心思说服姐妹们罢了。”
你看,这话一出口,气氛就彻底冷掉了吧。
既然是没有了旁人在场,房芙蓉也就揭下了端庄大气的假面具。
拂开李贤,自顾自的去对面坐着了。
跪坐!
又是跪坐!
这是房芙蓉独特的表达不满的方式,明明已经告诉她了,跪坐久了,对腿型和血液循环不好,可她偏偏还要坚持。
只要是有不满,她就会用这种方式来摆姿态。
“芙蓉,这是真的,我可没有骗你。”
“再说了,这个米罗是从哪里来的,以前又做过些什么,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我怎么可能对她还有任何的花花心肠呢?”
你不搭理我,我可以来搭理你啊,相比其他的太子,李贤就是有这点好处。
他没有任何的架子。
反正也不是正经的太子,也不会觉得有任何拉不下面子的时候。
你喜欢跪着,我也就陪着你跪着,大手一伸,就把房芙蓉给揽了过来,女人虽然有些不满,挣扎了几下,发现李贤的意志还挺坚定,也就听之任之了。
“殿下只要管好自己也就罢了。”
“若是招惹了平康坊的小娘子,丢的可不是我的脸面,丢的是你自己的脸面。”
“欸,芙蓉,你这就是气话了!”
“我刚才还说了,日后,东宫都是你说了算,米罗自然也要听你的,你刚才能准许她留下,也不只是给我面子吧,是不是也被她感动了,动了恻隐之心?”
“你看,她都已经这样凄惨了,你就不要再为难她了,当然了,我知道你也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但是,这一段时间,米罗在东宫的日子肯定不好过,只有你这个妻子做个宽容大度的好榜样,那些小娘子才会消停。”
“芙蓉,委屈你了。”
“论钦陵现在还没有离开长安,而且,过几天他还会到东宫赴宴,留着米罗,还有用处。”
“什么?”
“论钦陵要来东宫?”
“这……”
“这合适吗?”
房芙蓉腾的就跳起来了,这哪里还坐得住?
这是一般的小事吗?
这不是硬生生的给他们接头的机会吗?
“这有什么?”
“这不是试探他们的绝好机会吗?”
“表面上,现在的论钦陵和米罗是彻底分道扬镳了,彼此再无瓜葛,但是,这是真的吗?”
“他们日后,真的可以不再联络了吗?”
“下一步,论钦陵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他留在长安,还有什么企图?”
“想要知道这些,不是还需要米罗这个传信人吗?”
说到这个,房芙蓉倒是确实想起来了,这些人的目标,一直都是李贤,而并不是其他任何人。
既然论钦陵还没走,那么,就说明,他伤害李贤的念头,还没有消除。
“可是,你就不怕,她把消息都传给论钦陵?”
“你可别忘了,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你!”
看到房芙蓉眼中的关切,李贤也就满足了,这些女人的心,终究还是属于他的。
这人世间,还有什么是比有情,有义,更加重要的了。
“你放心,他们动不了我的。”
“至于论钦陵,我想,他是再也不能取得米罗的信任了,你是没有在宣政殿上,没有看清论钦陵的种种表现,实在是太伤人心了。”
“至于圣人……”
“你也知道,圣人总是不会放弃试探我的心的,就算是我竭尽全力为大唐效力,只要我还是太子,只要我还没有接位,圣人对我的怀疑就不会解除。”
“既然有怀疑,他就会使出浑身解数来试探我,包括这一次也是一样,米罗的危险,人尽皆知。”
“圣人却要把她留在宫里,可也不敢放在自己身边,反而是送到了东宫。”
“怎么就不是惧怕阿娘呢?”
“若是米罗留在大明宫,那么,她就只有死路一条,过不了几天,就可以给她收尸了。”
“就算是死了,也一点风波也不会闹起来,更不会有人追究。”
“人人都知道凶手是谁,可是没有人有办法惩治。”
“芙蓉,你也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形吧!”
“米罗危险,圣人能不知道吗?”
“可他明明知道,却还要这样做,这不就是明摆着给我出难题吗?”
“既然圣人有这样的心思,我怎能不照做呢?”
李贤用那种深情款款的目光凝视着房芙蓉,虽然语言之中是有欺骗的成分。
但是,那份感情,却并不是作假。
他是真心实意的为自己抱屈,老不羞的李小九,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
天天算计。
日日怀疑,到底有没有个完?
这样的美人,他是祸害不到了,所以呢,就把她踢到东宫来,给李贤上强度。
这不是在磨练李贤的耐性吗?
这不是上赶着给东宫找事吗?
毫无疑问,米罗的到来,让一直很和谐的东宫后庭,必定要一池春水混乱。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并不是东宫的主人,太子李贤!
而是太子的爹,天皇李治!
自己吃不到的葡萄,就弄到李贤的面前,纯粹是恶心人!
“竟然真的是圣人让她留在这里的?”
“你怎么不早说?”
知晓了真相的房芙蓉,反而还埋怨起来了。
“什么时候说不都是一样?”
“关键在于你,你肯不肯相信我。”
“你要是肯信我,我不解释,你也能明白,我对米罗一点私心都没有,可若是你不相信我,我就算是说了圣人的意思,你也会疑心。”
“我帮米罗说话,也不过是因为,她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说到底,芙蓉,你到底信不信我?”
李贤郑重的说出了这番话,对于他来说,所谓情感也是需要经营的,即便是古代的宫廷也是一样。
比如,作为太子,他急需自己的妻子和自己站在同一个阵营,还有很多事等着她配合呢!
既是如此,就算是麻烦,也要适当的给房芙蓉一些情感上的慰藉。
毕竟,女人是要依靠情感来维持的生物,只要有感情在,也许在很多事上有些亏欠,也都是可以忍让的。
你看,现在的太子妃不就是如此吗?
李贤呢,其实也并没有做什么,但是,太子妃对他的态度可和一开始有个猛然的大转弯吗?
“既是如此,那我们也必须行动起来了!”
房芙蓉腾的就站起来,好像要上战场似的,就差扛上刀枪了。
“你要干什么去?”
“这还用问?”
“当然是去找那些还没用的火药了!”
“到时候,论钦陵一来,我就把这些东西都布置好,只要他敢动粗,敢对你不利,我就炸了他!”
炸了他!
这三个字,房芙蓉可是咬着牙说出来的,这位攥着拳头的东宫太子妃,现在可是满眼都写满了仇恨。
这可全都是她的真情实感,是发自内心的。
此刻的房芙蓉就好像是一只护仔的老母鸡似的,而李贤呢,竟摇身一变,成了需要她这柔弱女子保护的可怜男子。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啊!
是爱情迷惑了人的心智。
“芙蓉!”
“且慢!”
“火药危险,真的炸了就坏事了!”
…………
李贤正在尽力的把坏事消弭于无形,而有的人呢?
却还想让局势更加混乱些。
搞更多的坏事。
甚至,他们还浑然不觉。
只认为,自己还挺正义的。
“伷先,你的叔父不会也想搞点事吧!”
“他看起来也不像那样的人啊!”
自从月阁出了事啊,你猜怎么着?
王三郎光临这里的次数,反而是更频繁了。
只要有了会朋友的宴席,他就会拉着他们到这里来,连酒家、菜馆都不光顾了。
没兴趣!
一点意思都没有。
那他这样大大咧咧的样子,裴伷先也是疑惑的很。
“三郎,你不是刚刚从这了抓了个吐蕃的探子吗?怎么还敢到这里来?”
“多危险啊!”
面对王勃的问题,裴伷先不回答,反而还转移了一个话题。
王三郎左拥右抱,躺倒在那里,天还亮着呢,他却有些醉了。
“这有什么危险的?”
“你没听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再说,现在这里可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吧!”
“至少,奸细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吗?这京城之内,还有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吗?”
王勃如此坦荡,裴伷先竟然也发觉,他说的,竟也有几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