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眼神而已,却唤醒琼卡特脑海里的现实——
她所需要背负的,她所需要面对的,她所需要经历的,那些煎熬与痛苦、那些压抑与混乱,宣泄而下。
瞬间,将她淹没。
嘴角的笑容微微僵硬,一点一点缓缓地平复下来,茫然若失,沉浸在思绪里,山呼海啸正在持续激荡。
迷茫。困惑。失落。
她应该如何继续生活下去?继续在名利场里被那些批判和审视的目光包围,还是转身离开隐居山林?
她又应该如何告诉约翰尼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们已经不是孩子,不是凭借着一颗爱慕的心就能够为所欲为的?
她应该保持单身吗?她是不是再也没有追逐自己幸福的权力,永远被贴上婚姻失败的标签无所适从?
思绪,宛若火山般井喷,却无法整理清楚,全部交织纠缠在了一起。
这让瑞茜想起刚才。
整个剧组流言蜚语沸沸扬扬,瑞茜不由担心安森,真心实意地担心安森,因为她自己经历过这样的状况和局面,她知道表面光鲜亮丽的背后到底承受多少压力,她向安森伸出了橄榄枝,表示友善。
瑞茜真心喜欢安森——作为演员、作为搭档。
然而,安森呢?
轻描淡写、满不在乎,那怡然自得的模样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傻瓜。她的担忧和关心,在安森看来应该非常愚蠢吧。
果然,人和人都是有差别的;而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差别更大,尽管不是全部情况,但社会往往对男人宽容一些。
毕竟,这是一个“男人的男人的男人的世界”,正如同那首经典曲目所唱一样。
不止安森。
瑞恩菲利普也是一样。
同样身为演员,瑞茜以为瑞恩能够保持理智,理解自己的工作。
瑞茜从来不曾抱怨过瑞恩的表演工作,哪怕是需要拍摄非常亲密的戏份,她也告诉自己,那是工作。
但瑞恩呢?
自从得知瑞茜即将和安森拍摄“与歌同行”以来,就一直在冷嘲热讽、争锋相对,甚至和拍摄的戏份内容没有关系,瑞恩就只是纯粹不喜欢安森,甚至要求瑞茜退出“与歌同行”剧组。
瑞茜认为瑞恩在胡闹,她没有理由也不应该因为瑞恩的小情绪牺牲自己的事业。
想象一下,如果调换一个位置,瑞茜胡闹,要求瑞恩为了他们的婚姻而牺牲一个角色拒绝一部作品,人们会如何审判她?又会如何攻击她?
她,拒绝。
她也是演员,她也有自己的事业,她也有自己的生活,尽管她爱瑞恩,依旧深爱,尽管她和瑞恩拥有一段美好的婚姻,并且孕育了两个生命,但她依旧拒绝牺牲自己的事业。
在她作为瑞恩的妻子、孩子的母亲之前,她首先是她自己,瑞茜威瑟斯彭,只有她具有完整的人格,她才能够在妻子和母亲的位置上更好地完成工作,不是吗?如果就连她自己也无法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她又如何在妻子和母亲的位置上扮演角色呢?
见鬼!
一次又一次,似曾相识地,她持续不断地经历这样的事情,死死地掐住她的喉咙。
她无法呼吸。
这一幕,落在约翰尼的眼睛里,他一直注视琼卡特,目光始终不曾离开,沉浸在旋律的幸福里无法自拔。约翰尼感受到了,感受到了琼卡特歌声里的甜蜜和幸福,他知道琼卡特不是没有感觉的,她和自己一样,这也证实了他的猜想;但他不明白为什么琼卡特一直拒绝自己一直回避自己,他看不到原因。
然后,约翰尼再次感受到琼卡特的摇摆和退缩。
好不容易稍稍从壳子里探出来一点点的身影,泄漏些许心迹,眼看着又要缩回去,再次封闭自己。
这让约翰尼无所适从,眼睛里流露出一抹失落和哀伤,手足无措。
他应该怎么做?
他应该如何让琼卡特明白自己的心意,他应该如何打破琼卡特的防御,他应该如何戳破他们之间的窗户纸?
电光火石之间,数不胜数的想法在脑海里横冲直撞。
一阵晕头转向,一阵头晕目眩,约翰尼产生了一种冲动,一种可能摧毁一切却依旧难以抑制的冲动。
理智,勒住缰绳,约翰尼一下屏住呼吸。
然而,越是这样,就越是迫切越是躁动,宛若一团浆糊的大脑无法整理清楚思绪,宿醉的轰鸣和酒精的混乱让心脏无法控制地狂跳不止,合唱的甜蜜带来一种完美的假象,幸福似乎触手可及,只需要他稍稍勇敢一点大胆一点,他就能够拥有梦想的一切。
再然后,他就这样做了——
着魔一般,凑上前,在那张娇俏可人的脸颊落下一枚亲吻。
柔软和温暖的触碰,宛若云朵,却还没有来得及细细品味就已经重新回到现实,懵懵懂懂地看着佳人。
微微一愣,暂时没有能够回过神来。 琼卡特也同样愣住,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之中,还没有来得及整理清楚思绪,就遭遇突袭,她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看向约翰尼,眼神里短暂慌乱过后彻底坠入深渊,寒冷刺骨的愤怒让一切迤逦和暧昧消失得一干二净,一股无法控制也难以描述的羞愧和怒火瞬间爆发出来。
琼卡特冷冰冰地看着约翰尼,没有表情,也没有起伏。
“不要。这样。做。”
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往外蹦,干脆利落,直截了当,甚至能够清晰感受到那双眼睛里的光彩全部消失。
她,直视他。
冰冷。决绝。果断。
她拒绝乖乖束手就擒,她拒绝承认男人的战利品,她拒绝如同芭比娃娃一般任凭摆布,她拒绝妥协拒绝投降拒绝得过且过拒绝忍气吞声。
她,毫不退缩地瞪着他的眼睛,压抑了又压抑、控制了再控制的怒火终究释放出来。
约翰尼一下僵硬住了。
琼卡特却没有给约翰尼机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没有留恋、没有迟疑、没有胆怯,径直离开。
那背影,试图挺直起来,堂堂正正地离开;但终究没有能够坚持住,甚至没有能够坚持到离开舞台,上半身佝偻蜷缩起来,双手掩面,她一路狂奔冲进幕布里,借着幕布掩饰自己的狼狈,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拖鞋,就这样扬长而去。
尽管外表泼辣强硬,但她依旧是一个女人,一个在传统文化熏陶底下成长的女人,一个拥有虔诚信仰的女人,在传统和自己的拉扯之中,她终究无法承受那些伤害。
泪水,烫伤了脸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