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公子 作品

第478章 被师娘拒之门外

第478章被师娘拒之门外

游苏抱着何疏桐落地时,掌心还残留着她腰侧的温软。

“放我下来……”

何疏桐别过脸,双颊漫上的薄红如晚霞初绽,连耳垂都泛着珊瑚般的粉。

游苏看在眼里,此时此刻,他只觉怀中仙子不是声名赫赫的洞虚剑仙,而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

他小心翼翼地屈膝将她放下,出于温柔,却也是出于恋恋不舍。

“师娘是怎么了”他关切询问,不敢直视她微敞的领口处透出的藕荷色诃子。

何疏桐勉强站直了身子,便立马整理起自己的仪容仪表,但其实她的衣着仍旧端庄。

她喉间还萦绕着方才失重时的心悸,却强作镇定道:

“无妨,不过是冰心功与火山的火炁相冲,一时自乱阵脚。”

“师娘何故还要对弟子隐瞒”

游苏逼近一步,何疏桐只觉头顶烈日灼灼,也不及身旁这位少年更灼人。她下意识别弄着汗湿的鬓发,咬紧下唇道:

“我并未隐瞒。”

“冰心功虽有个冰字,却非是单独修炼冰属性的功法,而是如大多数功法一般统炼天地玄炁,只是因为它能让人断情绝欲宛如冰心以增强修炼效率才得此名。”

游苏一字一句,说的笃定,“所以与火炁冲突根本是无稽之谈,师娘没有对我说实话。”

何疏桐美眸瞪大,檀口微张,“你、你怎么会知道”

“身为弟子,自该多了解一些师娘。”游苏说得坦荡。

说这话时,他竟生出些以往不曾有的勇气。倘若换作之前,他定不好意思在师娘面前承认自己私底下经常了解她,可现在却全然没有半点迟疑。

而让少年突然硬气起来的原因,似乎正是这次何疏桐的跌落。因为她不只是从高空跌落,也是从那位威仪仍在的云端仙子跌落成了一个真正柔弱的女子。

游苏以往对她毕恭毕敬、礼数有加,不仅是因为对师娘兼师尊这双重身份的尊敬,也是因为他觉得两人实力与地位都悬殊太大,对方完全是他高攀不起的存在,所以只得克制孝心的变质。

但现在形势调转了过来,他的蛰伏以及师娘的跌落,让曾经心中高不可攀的仙子变成了比他更弱的存在,那么能限制游苏野心膨胀的只剩下了这一片薄纸般脆弱的身份之别。

再加上北敖之行尊主姐姐带给他的信心,说明他对这种尊贵仙子亦有吸引力;以及师娘跨越北海舍身相救,梦中潜意识里对自己的依恋、溺爱……

这种种原因累积在一起,被这炎热的夏日与烘热的火山一起点燃,变成了素衣裹不住的香汗,薄纸包不住的烈火。

“你这是什么话……弟子要了解自己的师娘干什么……”何疏桐不敢直视游苏近在咫尺的眉眼,生怕自己眼底的慌乱被他看穿。

“若不了解师娘,岂不是连被师娘骗也不知道”

游苏丝毫不被何疏桐话中的道德约束影响,师娘身份本就是假的,这是她亲口告诉他的。

“我……”何疏桐唇齿轻启,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本就头晕目眩的她根本难以应对眼下情况,只觉这灼热日光将她一切藏起来的小心思都照得通透。

好在游苏及时开口,让她免去解释为何撒谎的困扰。他似乎总是这般,让她陷入窘迫,却又主动为她解围,让她的羞涩只限于羞涩,永远也不会转变成难堪。

“我知道,师娘不想告诉我你的具体伤势,是不想让我再像为你去寻莲藕心一样不顾自身安危落入险境。”

少年人温声细语,热风掠过,墨竹轻衣的阴影随着他的肩线在何疏桐眼前轻轻晃动——原来不知不觉间,那个盲童已长得这般高大,站在她身边就好似一堵墙,竟能为她遮挡住正午最烈的日光。

“我知道这是师娘关心我,不想看我冒险。可师娘想没想过,弟子明知你身体抱恙却什么也不能为师娘做会有多折磨我宁愿将重要之人身上的伤痛转移到自己身上,也不愿用无能为力的理由蒙蔽自己。这种心情师娘能体会吗”

他忽然抓住何疏桐的皓腕,将仙子葱白的柔荑按在自己胸前,鼓动的心跳隔着轻衣依旧清晰。

她能体会吗她当然能够体会,因为游苏受伤之时她也是一样的心情。

少年滚烫的体温烫得她玉骨生疼,蝉鸣突然静了,只剩竹叶摩挲的沙沙声,像极了她识海中翻涌的波澜。

“师娘”

游苏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将她从晕眩中强行拉回现实。

何疏桐猛地回过神来,发现少年几乎要贴在她的身上。她本能地将被握住的手腕挣开,慌忙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袂,却发现素纱罗衫早已被汗水浸透,贴在身上说不出的狼狈。

“我……我没事。”何疏桐强装镇定,声音却有些颤抖。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你的心情我知道了,不过我的伤势你不必牵挂。”

“我……”

少年话音未落,她就转过身打断,将背影留给少年:

“你方才的飞行领悟很到位,剩下的只需自己多加练习即可……现在我需要静养,你先回去吧……我闭关一段时间即可,短期内……不必扰我。”

游苏怔住了,他望着何疏桐微微颤抖的背影,心中一阵刺痛。

是他太冒进了吗可师娘是因为他而再次受伤,他岂能不焦急

“师娘……”他轻声唤道,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

“走吧。”何疏桐的声音更加冰冷,却掩饰不住其中的颤抖。

她转身走向竹庐内室,竹帘在她脚下投下一片阴影,将她的身影显得更加单薄。

游苏站在原地,看着何疏桐的背影消失在阖上的竹门后。他的心中一阵失落,却也明白此时不能再纠缠。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竹庐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坚定地说道:

“师娘,我不会视而不见的。”

说完,他转身离去,脚步声在青石板上敲出沉重的节奏。

何疏桐靠在门扉的另外一边,按住自己狂跳的心口。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心中的酸涩却愈发浓烈。

她也不知为何简单的教学演变成了这番模样,更不知自己为何就是不肯告诉他自己的伤势。

这个清冷三百年的女仙剑从未陷入过如此的慌乱之中,所以本能地想要逃离方才的困境,让自己能够冷静下来思考。

可当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却总浮现出刚才在云端的场景:游苏抱着她,眼中倒映着她的身影,掌心的温度透过薄纱传来,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她猛地又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

她转过身,透过门缝似在寻觅什么,却已见不到那少年身影,内心突然涌出一股莫大的失落与后悔。

关上门后的竹庐更加闷热,像极了她此时心中的烦躁。

她知晓自己的逃避对游苏来说,或许比任何伤害都要严重。可是,她是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如何处理这份早已越过师徒界限的情感。

纷乱的心思织成了一个茧,将她紧紧裹住了。

“她是官楚君托付给我的弟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还是望舒和灵若的道侣,他怎么能对我起心思呢……”

何疏桐喃喃自语,竟不知自己当初教他‘若想要,就去争’的道理会带来这么让人揪心的后果。

“师娘”二字,本应是清冷淡泊的称呼。她想起八年前,游苏跪在小院门前第一次叫她师娘,那时他的脊背还未长全,声音里带着乞怜的颤抖。如今那脊背已能撑起一片天,却反过来用那样灼热的目光看着她这个师娘,让她不敢直视。

而最让她心惊的,是方才在云端,游苏掌心按在她腰侧时,她竟生出一丝贪念——贪念这片刻的依偎,贪念这不属于师徒间的亲密。

“可这里是现实,不是梦境啊……”

竹帘外的阳光斜切进来,在她素纱罗衫上投下斑驳光影,像极了她此刻破碎的心境。……

强行让自己静心闭关两日之后,何疏桐的意识如坠雪絮,再度沉入那片熟悉的梦境。

檐角冰棱折射的月光透过雕窗棂,她甫一睁眼,便见自己的素白罗裙拂过熟悉的门扉——这是剑宗小院的主厅,也是她在梦境中惯用的闭关之所。

这两日游苏都没有再来寻过她,明明是她下的令,可她却抑制不住的失落,所以她还是想回到这里,这个像是精神港湾一般的梦境。

推开门的刹那,雪光映得她指尖微颤。游苏跪在门前的身影如青松般挺直,墨发垂落遮住眉眼,唯有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他身着单薄中衣,膝下未垫软垫,青砖的寒意透过布料渗进肌理,却仿佛浑然不觉。

“苏儿”

何疏桐的声音带着梦境特有的虚浮,却藏不住心惊。

她慌忙蹲下身,玉指触到少年腕脉时,察觉到他浑身紧绷如弦。

游苏猛地抬头,眼底映着她的倒影,喉间溢出破碎的唤声:

“师娘……”

“你一直跪在这里”

何疏桐试图伸手去托他肘弯,却发现少年固执得惊人,脊背绷得笔直。

“弟子对师娘做了做了越界之事……若不求得师娘原谅,便长跪不起。”

他的声音闷得像浸了雪水,却让何疏桐心口发暖又发酸,仿佛看见了现实里那个自责不已的少年。

她这才想起,上一次梦境的终结,是自己在为他排除阳毒,却在最后关头被他攥住了胸襟,掌心的温度仿佛烙在了她的心口。而记忆中的最后画面,是他通红的耳尖和仓皇的缩手,像只被惊雷吓住的小兽。

其实她本下定决心要因此事批评一下少年,好限制他逐渐膨胀的野心。可经过了现实中推开他的愧疚,她竟又不舍得在梦中还对他保持距离。

毕竟我已经让他在现实中碰了壁,那么在梦中浅浅满足一下他的愿望,又有何不行的呢

要不然,他得多伤心啊……

“傻孩子。”何疏桐指尖抚过他攥紧的拳,“兴之所起,人之常情。那时你神志不清,师娘从未怪过你。”

游苏浑身一震,抬眸时眸光闪烁,他忽地咬牙:“师娘不必为我开脱,我并非神志不清,我是没能克制自己的贪念,当罚。”

她望着他眉间的忐忑与自责,忽然想起现实里那个独自离去的黯然背影。

“的确当罚。”何疏桐轻轻握住他的拳头,现实中她不敢触碰的温度,此刻在梦境里却如此真实,“我罚你禁足一个月,只能待在剑宗小院中哪里也不能去。”

游苏微怔,一时间竟分不清这是惩罚还是奖励了。

“你自小修行合欢功,便该知这合欢之意。既是追求欢愉之道,便要求念头通达。彼时你发乎情,念你是初犯师娘不怪你,但却要止乎礼。否则只是你欢,而不是合欢,此乃背离功法初心。再有下次,若有想法就要提前说出来,我若愿意自会应允,我若不愿也自会拒绝。不仅对我,往后对别的女子也当如此,记住了吗”

游苏的唇角终于扬起,像破云而出的月:“谢谢师娘,弟子受教了!”

“起来吧。”

何疏桐将少年扶起后便悄然转身,她的耳尖不知何时已经烧红。

她都不知自己是何处生的这般大的勇气能说出这样一番话,只觉向来素雅如莲的自己怎么在梦境的掩护下变得这么不知羞耻——

好像只要她同意,少年对她做什么也可以。明明是她单方面的排毒,到她口中却变做了是她与少年在追求合欢之道。

可这天底下有跟弟子说你不能只顾自己欢愉,也要顾及她感受的师娘吗

何疏桐甚至怀疑自己的本性是否根本不是清白的莲,可她真的不想再像现实一样纠结内耗活得那般累,在这梦中她只想顺应第一瞬间的想法。哪有人做梦都瞻前顾后、顾忌良多的呢

“师娘,我们今天能不练剑吗”少年忽地问道。

“怎么了”何疏桐端着清冽的嗓音。

“这几日弟子跪在师娘门前想了很多,对剑意相融之理却再无突破,仿佛已经到了瓶颈。而刚才师娘说的合欢之理却提醒了我——”游苏俨然一副好学之状,“自小我对鸳鸯剑的理解就只有小时候师尊给我念过的三卷合欢功,对别的宗门典籍却一概不知。我想我遇到的瓶颈,或许就是因为我对宗门根基理解尚浅的缘故。”

何疏桐闻言略蹙秀眉,她的第一反应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游苏言之有理。三卷合欢功是鸳鸯剑宗的核心功法,用于修炼得道自是足够,可想要做出融合剑意这样的壮举,只靠这三卷功法显然有些‘捉襟见肘’。

“的确是该先沉淀沉淀,书读得多了自然也能触类旁通,灵光一现也不是靠苦思冥想出来的。”何疏桐略微颔首,“只是你师尊不在……”

“师娘给我念不行吗”游苏适时地歪了歪头,“上次师娘非要我讲那羞人的梦境时不是答应过了弟子,说时机到了就会给我念经吗”

何疏桐看着少年天真而期待的眼神,也记起了这个约定,只是她本以为少年早就忘了,却没想到他还记在心上。

可是这合欢宗的藏经,那能是当着他的面念出口的吗尤其……她还知道他对自己‘图谋不轨’。

但这终究是少年正经所需,她也不能违背约定。

念及于此,她竟恼怒于少年那正牌师尊官楚君太会偷懒,不仅这三卷功法是对懵里懵懂的童年游苏讲的,而且偏偏也不趁孩子啥也不懂的时候多讲些,却将这差事留给了她这个师娘……

“也好……但宗中藏经颇多,都是从古传承至今难免良莠不齐。白日你先寻常练剑,待晚上我挑选一二再念你听。”

“好!多谢师娘!”

游苏冲她行了一个大大的谢礼。

……

冬天天黑的很早,暮色漫过雕窗棂时,何疏桐已经端着几本精挑细选的典籍坐在了游苏房中的梨木桌前。

游苏坐在另外一边,眸光灼灼地望着她,唇角藏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何疏桐指尖抚过泛黄的典籍封面,掌心沁出的薄汗在绢面上洇出浅痕。

她特意避开了《阴阳交感论》这类图文并茂的典籍,最终选中《合欢契要》与《鸳鸯剑理疏》这两本对游苏可能有帮助而且还不至于太露骨的经书,却在指尖触到“交颈”“相偎”等字眼时,耳尖还是变得酡红。

她心下决心,自知不能再犹豫:“合欢之道,贵在阴阳相济……”却还是难忍羞涩,遮掩尴尬的嘱托道,“我念一句,你记一句。”

“嗯嗯!”游苏乖巧点头。

见此情形,何疏桐只好继续念经:“天地位焉,万物育焉。阴阳交感,化生玄牝”

何疏桐念得极慢,每个字都在唇齿间碾过三遍。可越是克制,那些朱批小字越是灼眼——“玄牝之门,乃天地根,以阳叩之,其应如响”,这般直白的隐喻刺得她耳尖发烫。

游苏忽然轻“咦”一声:“师娘方才说的以阳叩之,可是指气走天泉时要以纯阳玄炁为引”

案上烛火爆开灯,何疏桐广袖微颤,少年仰着脸,倒显出几分稚子般的懵懂。

“是……”她咽下心中羞赧。

好在经书都不算厚,少年领悟能力颇高也没有问太多问题,《合欢契要》应声合上。

“你且好生体悟,若有不通之处务必记下,明日我再替你解惑。”

她收好经书,缓缓起身,只觉如释重负。

可却忽而察觉到有人拽住了自己的袖角,何疏桐回眸看向他低垂的睫毛,忽然想起《合欢契要》中说,若动情而不得,便会阳气淤积,反伤其身。

“师娘,我好像又……”

未尽之言湮没在他克制不住的急促呼吸里,“您能……帮帮我吗”

他小心翼翼的可怜模样,刺得何疏桐心尖发软。

她忽而有些后悔让游苏想要什么记得事先问她,因为她真的能狠下心在梦里也拒绝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