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郗从噩梦中惊醒，喉咙里堵着一团冰冷的恐惧。
梦中那个眼睛全黑的自己站在黑色大门前，向他伸出手说："是时候回家了，第七号。"而当他触碰那只手时，无数记忆碎片如玻璃般炸裂——童年、学校、工作、家人...全都化为粉末。
窗外，黑色的雪已经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暗红色光线，像凝固的血雾笼罩着整个设施。电子钟显示05:30，但警报声已经响起。
"所有参与者立即到中央大厅集合！第九日游戏即将开始！"
林郗挣扎着爬起来，头痛欲裂。自从第八日那次不受控制的预知后，他的记忆变得支离破碎。他记得自己有个妹妹，却想不起她的样子；记得曾住在某个城市，却找不到回家的路。
走廊上，乔家劲正扶着墙艰难前行，右臂上的灰色痕迹已经扩散成网状，与甜甜的黑纹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更暗沉，更像金属的色泽。
"甜甜怎么样？"林郗问。
乔家劲摇摇头，眼中满是痛苦："黑纹覆盖了90%...她开始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关于门和钥匙..."
大厅里，齐夏已经等候在那里，身旁是半悬浮状态的甜甜。她的身体几乎完全被黑纹覆盖，只有脸部还保留着几块正常皮肤，看起来像一具正在被黑暗吞噬的玩偶。
"第九日游戏：湮灭倒计时。"机械女声响起，大厅中央升起一个巨大的倒计时显示屏，初始数字01:00:00（一小时）开始一秒一秒减少。
"规则如下："
血红色的文字在空气中凝结：
【1. 每小时随机选择一人湮灭
2. 幸存者可通过破解终端密码停止倒计时
3. 密码为五位字母与数字组合
4. 禁止直接破坏终端
5. 倒计时归零时全员湮灭】
"游戏开始。"
第一个小时开始了。五人面面相觑，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头顶。
"终端在哪？"林郗环顾四周。
齐夏指向大厅角落一个刚刚升起的控制台："那里。但五位组合有数百万种可能，暴力破解需要—"
他的话被甜甜的尖叫声打断。她突然悬浮到半空，黑纹剧烈蠕动："开始了...清洗开始了...必须找到门...钥匙在..."
"甜甜！"乔家劲试图抓住她，却被一股无形力量弹开。
齐夏迅速操作控制台："我们需要缩小密码范围。林郗，你能用预知—"
"代价太高了。"林郗咬牙。他已经失去了太多记忆，再使用能力可能会忘记自己是谁。
"00:59:30...00:59:29..."
时间无情流逝。齐夏尝试了几组明显与数字游戏相关的组合，全部错误。乔家劲则守在甜甜身边，灰色纹路在他手臂上缓慢生长。
"00:45:00...00:44:59..."
突然，甜甜的身体剧烈抽搐，黑纹如潮水般退去几秒，露出她原本的眼睛："林郗...密码...和你的记忆有关...第七号..."然后黑纹再次覆盖，她的声音变成了那个可怖的多重和声："愚蠢的抵抗...湮灭是唯一的解脱..."
林郗如遭雷击。第七号？他的记忆？如果密码与他被刻意隐藏的"记忆核心"有关...
"00:30:00...00:29:59..."
"第一小时到。随机选择开始。"
天花板上射下一道光束，在五人之间快速移动，最后停在了...乔家劲身上。
"不！"林郗和甜甜同时大喊。
乔家劲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开始分解："照顾好她..."他对林郗说，然后转向齐夏，"无论你隐瞒了什么...现在该说真话了。"
齐夏罕见地显出一丝动容："我会尽力。"
乔家劲完全消失了，只留下地板上几道灰色的痕迹，像金属被腐蚀后的残渣。
"00:29:30...00:29:29..."
倒计时继续。四人变三人，时间还剩不到半小时。
"林郗。"齐夏的声音异常严肃，"没有选择了。你必须预知密码，无论代价是什么。"
林郗看向悬浮的甜甜，她体内的存在正用非人的眼神注视着他；又看向齐夏，那个一直深不可测的数据分析师此刻眼中竟有一丝恳求。
最后，他想起了乔家劲的托付...和那个已经想不起面容的妹妹。
"好。"
预知能力启动的瞬间，剧痛如海啸般席卷林郗的大脑。这不是往常的三秒预知，而是更深层、更持久的挖掘——他在主动寻找被刻意封存的记忆核心。
幻象中，他站在一个白色房间里，面前是一份文件：《第七次意识上传实验同意书》。签名处是他的笔迹，而紧急联系人一栏写着："林檬（妹妹）"...
画面切换，他看见自己与一群穿白大褂的人争论："如果必须有人去做这个预知者，那就我来！但风险太高了，林郗，你的意识可能会在循环中逐渐消散..."
最后，他看见一组闪烁的字符：7αLm0n。
幻象消失，林郗跪倒在地，大口喘息。记忆被撕裂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他再也想不起妹妹的样子、声音、名字...所有关于她的记忆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空洞的"妹妹"概念。
但密码就在那里，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7αLm0n。
"7...alpha...L...m...zero...n..."林郗艰难地拼出字符。
齐夏立刻输入。控制台发出清脆的"滴"声，倒计时停在00:15:27。
"密码正确。倒计时停止。游戏结束。"
林郗瘫坐在地上，泪水无声滑落。为了救大家，他付出了最惨重的代价——关于至亲的最后记忆。那个会在他加班时送宵夜的妹妹，那个总嘲笑他写稿太慢的妹妹...永远消失了。
"林郗..."甜甜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黑纹再次退去，露出她满是泪痕的脸，"你...你忘记她了，是不是？为了救我们..."
林郗无法回答。齐夏代替他点了点头："牺牲部分记忆拯救全体。这是预知者的宿命，也是荣耀。"
"不！"甜甜尖叫，黑纹疯狂涌动，"这不是荣耀！这是折磨！他们一直在折磨我们！"她的身体剧烈扭曲，"我看得到...门后的真相...他们不是神，只是害怕的懦夫！"
齐夏迅速操作控制台调出甜甜的扫描图："黑纹覆盖率98%，转化即将完成。第九日结束前，她将完全成为湮灭宿主。"
"然后呢？"林郗嘶哑地问。
"然后终局游戏开始。"齐夏调出一份加密文件，"根据往届数据，第十日游戏名为湮灭之门，需要献祭半数幸存者或破解主办方终极密码才能开启。"
"献祭...半数？"林郗看向在场的人——他自己、齐夏、甜甜，以及刚刚赶到的...陈俊南？
那个本该在第七日游戏被淘汰的欺诈师，此刻完好无损地站在门口，嘴角挂着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哟，看来我赶上了终场派对~"
"你...怎么..."林郗震惊得说不出话。
"复活是骗人的~"陈俊南晃了晃手中的硬币，"我只是暂时离场，收集了些有趣的情报。"他的目光转向几乎完全黑化的甜甜，"比如...我们的甜甜小朋友才是真正的通关钥匙。"
甜甜——或者说那个占据她身体的存在——发出非人的笑声："愚蠢的欺诈师...你以为你知道真相？"黑纹突然暴长，形成无数触须般的结构，"门即将开启...而这次...我们会赢..."
齐夏迅速挡在林郗面前："时间不多了。陈俊南，如果你真知道什么，现在就说。"
陈俊南的表情罕见地严肃起来："终局游戏有两个通关路径——献祭，或者用宿主作为活体钥匙。但无论哪种..."他看向林郗，"预知者都注定消失。这是游戏设计的基础规则。"
林郗想起幻象中那个全黑眼睛的自己。消失...是回到现实世界，还是彻底湮灭？
"还有一个选择。"齐夏突然说，"我们可以反客为主，利用宿主的能量反向入侵主办方系统。但需要两个关键——预知者的记忆核心，和宿主的完全配合。"
"不可能...它"通过甜甜的嘴说道，"我们等待自由太久了...不会配合..."
陈俊南叹了口气："那就只剩一条路了。林郗，你还记得第七日游戏我对你说的话吗？三人行必有一死？现在是选择的时候了。"
倒计时虽然停止，但某种更宏大的倒计时似乎正在接近终点。甜甜的身体开始崩解重组，黑纹凝结成某种晶体结构；陈俊南的硬币在掌心发热发光；齐夏的眼镜上流动着数据瀑布；而林郗...
林郗摸向太阳穴，那里有一块皮肤正在变透明，露出下面闪烁的微光——像是某种植入体。
第九日即将结束，而终局的"湮灭之门"，正在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