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颠簸中，林郗紧握着甜甜的手。车窗外闪过的树影和天空太过真实，反而显得不真实。三天没见到这样正常的景象了，没有雾气，没有怪物，没有血迹。
"姓名？年龄？"随车医护机械地询问，笔尖悬在记录本上。
林郗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不记得自己在这个"现实世界"的身份。游戏开始前所有的记忆都被模糊化了。
"林郗，25岁。"他试探着说，然后指向甜甜，"她...不太舒服。需要立即治疗。"
医护的眼神在甜甜全白的头发上停留了一秒，随即按下对讲机："准备隔离病房，疑似辐射暴露。"
医院比想象中小，只有四层楼，外墙漆成刺眼的白色。林郗和甜甜被分开带往不同区域。穿过双扇门时，林郗注意到门框上方有一个微型摄像头，镜头旁刻着几乎不可见的六边形标记。
"先做个全面检查。"主治医生戴着口罩，但右耳上的银钉让林郗瞳孔收缩——和树丛中那个观察者一样的耳钉。
抽血时，护士的动作过于熟练，针头刺入的瞬间，林郗看到采血管上印着"13号场地"的小字。
"这是什么医院？"林郗突然问。
护士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县立第三医院。"
谎言。针头拔出后，林郗假装头晕扶住墙，趁机瞥见护士胸牌上的logo——六边形中嵌套着三角形，和守门人的烙印一模一样。
他被带到一间普通病房，门外站着保安。窗户焊着铁栅栏，视野里只有停车场和远处的树林。床头柜上摆着一杯水和几粒药片，旁边卡片写着"镇静剂，每日三次"。
林郗将药片冲进马桶，耳朵贴在门上。两个压低的声音在交谈：
"...确认是13号抗体携带者..."
"...主场地准备好了吗？"
"...明晚转运..."
脚步声远去后，林郗尝试开门——锁死了。他检查病房，在天花板角落发现一个摄像头，红灯规律闪烁。病床旁的呼叫按钮很可能也是监控的一部分。
黄昏的光线透过栅栏在地板上投下条纹阴影。林郗数着时间，直到夜幕降临，医院走廊的灯光变暗。
一声轻微的"咔嗒"从门口传来。林郗立刻装睡，眯着眼看到门被无声推开。一个戴口罩的护士溜进来，迅速关闭了摄像头电源。
"想活命就别出声。"护士的声音出奇地年轻，"甜甜在304隔离室，十分钟后换岗。"
她递给林郗一套医护服和口罩，然后若无其事地离开。林郗迅速换装，等了几分钟后镇定地走向三楼。
304室有明显的生物危害标志。透过小窗，林郗看到甜甜被固定在病床上，手臂连着输液管，液体是诡异的淡金色。更令人不安的是，她的一缕头发恢复了黑色，但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像陈旧的羊皮纸。
输入护士给的密码，门锁绿灯亮起。甜甜立刻睁开眼睛——她的瞳孔现在完全变成了金色，没有眼白。
"林郗..."她的声音带着回声，仿佛多人同时说话，"这不是真实世界...我们还在游戏里..."
"我知道。"林郗解开束缚带，"能走吗？"
甜甜坐起来时，输液针头被扯出，几滴金色液体溅到地上，腐蚀出小坑。她的动作像老人般迟缓，但眼神异常清明："他们在用我的血做实验...我看到报告了...抗体不是治愈...是转化..."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林郗迅速关上门，拖着甜甜躲到病床下。门开了，主治医生的白大褂下摆出现在视线中。
"见鬼，人呢？!"医生怒吼，随即按下墙上的警报。
刺耳的警铃响彻医院。林郗和甜甜趁机从另一侧爬出，溜向走廊尽头的紧急楼梯。刚下到二楼，下面传来更多脚步声。他们转而向上，通往天台的门虚掩着。
寒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天台空旷，四周是高墙，唯一的出口是隔壁矮一截的附属楼屋顶。三米多的距离，下面是两层楼高的落差。
"跳不过去..."甜甜虚弱地说。
林郗环顾四周，发现一根废弃的输液架。他拆下金属杆做成简易撑杆："相信我。"
第一次尝试差点失败，林郗勉强抓住附属楼边缘，指甲劈裂出血。他用尽全力爬上去，再把输液杆伸给甜甜。甜甜抓住杆子的瞬间，主楼天台门被撞开，三个保安冲了出来。
"跳！"林郗大喊。
甜甜跃出的身影在月光下如同一片落叶。她勉强够到杆子，但力气不足，眼看要坠落。千钧一发之际，她的皮肤突然泛起金光，手指像黏在金属上一样牢牢固定。林郗将她拉上来时，触感像握住了一块温热的玻璃。
附属楼没有警报。他们顺着外墙管道滑到地面，躲进一片灌木丛。远处，医院正门停着几辆黑色厢型车，穿防护服的人员进进出出。
"那不是普通医院。"林郗喘着气说。
甜甜的状态越来越奇怪——她的皮肤在月光下几乎透明，能看到下面金色的血管网络。每次呼吸都有细微的金色粉尘从嘴角飘出。
"抗体在进化我..."甜甜看着自己的手，"但人类的躯体承受不了...我快变成另一种东西了..."
林郗想起陈俊南的戒指还藏在口袋里。他掏出来对着月光旋转，戒面投射出一幅微缩地图——医院地下有一条红线延伸向北方，终点标着"主场地"。
"我们得找到齐夏。"林郗说，"陈俊南留的线索。"
甜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金色液体溅到旁边的树根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树根立刻开始结晶化，几秒钟内就变成了玻璃般的结构，然后碎成粉末。
"天..."林郗本能地后退半步。
甜甜的眼神充满痛苦："看到了吗？这不是治愈...是强行重组物质结构...我会杀死接触的一切..."
灌木丛突然传来沙沙声。林郗抄起一块石头准备战斗，但钻出来的是那个帮他们的护士。她摘掉口罩，露出年轻的脸——不超过二十岁。
"跟我来。"她急促地说，"监控无人机五分钟一趟。"
护士带他们穿过树林，来到一处废弃岗亭。地下室里摆着简易医疗设备和一台电脑。墙上贴满照片和笔记，中心是陈俊南的大头照，标记着"07号观察者-叛变状态"。
"你是谁？"林郗警惕地问。
"沈悦，第六轮参与者。"女孩操作电脑调出一段监控，"陈俊南在上一轮安排我潜伏在这里，等待抗体携带者出现。"
屏幕显示医院地下室的画面：十几个培养舱排列成环，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一个人。林郗认出了齐夏和那个女警官，还有几个陌生面孔。他们都处于昏迷状态，身上连着各种管线。
"主场地在哪？"林郗问。
沈悦调出地图："北面二十公里的私人疗养院。明晚十点，所有素材都会被运往那里，进行终焉仪式。"
"仪式？"
"第十日的终极测试。"沈悦的声音颤抖，"让抗体与最强大的寄生体对决，获胜方将成为新一代生物武器。"
甜甜蜷缩在角落，全身不停渗出金色汗液："我们阻止不了...抗体已经接管了我的大部分生理机能...我越来越不像人类了..."
沈悦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小冷藏箱："陈俊南留给你的。"里面是一支装有黑色液体的注射器，"他说你知道什么时候用。"
林郗接过冷藏箱，认出标签上的字迹是陈俊南的。黑色液体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像是...
"乔家劲的血液样本。"林郗恍然大悟，"寄生体的原始毒株。"
电脑突然发出警报声。沈悦紧张地调出监控画面：医院停车场，十几个穿防护服的人正牵着某种犬型生物展开搜索。那些"狗"没有毛发，皮肤半透明，能看到内部蠕动的黑色物质。
"追踪者！"沈悦迅速关闭电脑，"他们发现你们逃走了。"
地下室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中，通风管道传来抓挠声，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后门！"沈悦推开一面伪装墙，"通往排水系统，能到北面的公路。"
林郗扶起甜甜，她的体重轻得不可思议，仿佛骨骼已经中空。沈悦塞给他一把车钥匙和一张纸条："我的接头人会在公路收费站等你们。别相信任何人，尤其是..."
她的警告被一声巨响打断。通风口盖板飞了出去，一个扭曲的生物钻进来——像是人和狗的杂交体，长着六条腿和一张近似人类的脸。
沈悦抄起手术刀冲上去："走！"
林郗最后看到的是追踪者扑倒沈悦的画面，以及她决绝的眼神。他拉着甜甜钻进狭窄的排水管，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爬行了不知多久，终于看到远处的月光。
爬出排水口是公路旁的沟渠。北面，隐约可见一座灯火通明的建筑群坐落在山腰上——主场地。
甜甜的状态急剧恶化，她开始无意识地用指甲抓挠手臂，皮肤剥落处露出下面的金色结晶结构。林郗掏出那支黑色注射器，犹豫不决。
"给我..."甜甜突然说，声音已经不像人类，"陈俊南知道...只有抗体和寄生体结合...才能产生中和效应..."
林郗想起陈俊南的右手——那种部分变异的状态。也许这就是他所谓的"协议"。
注射黑色液体后，甜甜像触电般痉挛，金色和黑色在她血管中争夺领地。几分钟后，她平静下来，皮肤恢复了部分人类质感，但右眼变成了乔家劲那种竖瞳。
远处传来引擎声。一辆破旧的面包车停在路边，司机戴着口罩，举起写着"07"字样的牌子。
"陈俊南的安排？"林郗警惕地问。
司机点头，掀开外套露出里面的守门人烙印——但上面打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前观察者，像陈俊南一样叛变的。上车吧，时间不多了。"
面包车驶向北方的山峦。后座上，甜甜半梦半醒地呢喃着："第十日...当钟声响起时...要找到白色的房间..."
林郗望向窗外，医院方向的天空泛起诡异的红光。更远处，主场地的灯光像一只冷漠的眼睛，注视着他们的接近。
司机突然开口："准备好见齐夏了吗？他等你们很久了。"
林郗这才注意到，司机右耳上也戴着那枚银色耳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