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的身影出现在上清天,经历了两场不算愉快的探病,他脸上非但不见丝毫郁闷。
他当然明白元始的愤怒点在哪里,无非是觉得他对允初牵涉太深,失了三清威仪。
可在他看来,他与允初之间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牵扯,有何见不得人。
他行事何须顾忌他人眼光?
盘古父神意志复苏,量劫暂止,念及此,通天不再犹豫,将自己之前演化的世界拿了出来。
此界虽远不及洪荒浩瀚稳固,却也蕴含了属于他通天的造化与生机。
通天目光沉凝,周身混元大罗金仙的气息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整个上清天都为之震颤。
“天地同归,本源相融!”
那世界骤然膨胀,如同开天辟地的洪流,瞬间穿透了上清天的禁制,直冲洪荒天地胎膜。
轰隆隆——!
洪荒天穹深处传来沉闷而宏大的共鸣。
天道法则显化,化作无形的巨网,接纳着这方新生的、带着通天烙印的世界本源。
这是一种极其霸道的补天之法,以自身演化的世界反哺洪荒,换取洪荒天道对自身的本源反馈。
此举凶险,稍有不慎便会引动天道反噬,或是自身被庞大的世界之力撑爆。
但通天是何人?截取一线生机,以力证道的混元大罗金仙。
他狂傲,亦有狂傲的资本。
通天盘坐虚空,玄青色的道袍无风自动,脸上的轻佻与玩味尽数褪去,只剩下属于道之极致的专注。
截教一些没有去听道的弟子早已被惊动,感受到殿内那毁天灭地又孕育生机的恐怖波动,无不神色凝重,自发结阵护法,隔绝内外。
...
盘古意志显化,如同定海神针,强行按下了巫妖二族那场席卷天地的惨烈决战。
妖族退回妖界,巫族撤回不周山祖地。
人族,这个在夹缝中生存的天地主角,似乎成了这场惊天动地大战后唯一的受益者。
大地疮痍,幸存的人族开始艰难地重建家园,繁衍生息。
然而,表面的平静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失去了强大外敌的绝对压力,人族内部的矛盾开始凸显,资源争夺、信仰分歧、对力量道路的不同理解,如同地火在奔涌,只待一个契机便会喷薄而出。
更有一些敏锐的存在,已开始暗中接触某些生灵的存在,寻求庇护或力量。
整个洪荒,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紧绷的和平。
各方势力都在舔舐伤口,积蓄力量,同时警惕地观察着天道的走向,以及那不知何时会再次落下的量劫。
时间,在洪荒的尺度上,似乎变得粘稠而漫长。
老子三花沉浮,周身流淌着纯粹的天道气息,源源不断地修复着剥离一半本源带来的损伤。
他的气息比之通天要平稳太多,天道圣人的便利在此刻显露无疑。
天道不灭,圣人不死,本源自有天道缓慢补益,虽速度不及外力猛药,胜在稳妥绵长。
某一刻,老子那古井无波的脸上,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不再是纯粹的漠然,而是映照出人间界纷繁复杂的景象。
春秋更迭,列国纷争,礼崩乐坏,生灵涂炭。
一股特殊的与人族气运紧密相连的机缘牵引,跨越了洪荒与人界巨大的时间流速,清晰地传递到他心间。
“人道当兴,教化之机……”老子低语,声音平淡无波。
他并未起身,只是头顶庆云之中,一道纯粹无比的清气袅袅升起。
这清气缥缈玄奥,蕴含着老子对“道”最本质的感悟,对天地至理“无为而治”的理解。
清气在空中盘旋,渐渐凝聚成形,化作一位老者。
此老者身着素朴麻衣,鹤发童颜,手持一柄寻常的竹制拂尘,脸上带着看透世情的温和笑意。
善尸化身对着老子本体微微颔首,笑意温煦:“道友。”
老子本体亦轻轻颔首,目光穿透无尽时空,落在人界。
“此去红尘,传道解惑,立人教根基。当化名……李耳。”
善尸李耳脸上的笑意更深,仿佛早已洞悉一切,他再次颔首:“善。红尘万丈,亦是道场。”
话音落下,善尸李耳的身影变得虚幻缥缈,如同清晨的薄雾,最终化作一道无形无质的道韵清流,循着那冥冥中与人族气运相连的牵引,悄无声息地遁入了轮回的洪流之中。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一种润物无声的、注定将深远影响人道进程的玄机,就此种下。
老子本体重新阖上双目,气息复归古井无波,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唯有周身道韵,似乎更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玄妙韵味。
...
人界并无绝天地通之事发生,相反,洪荒因为几个世界并入,灵气愈发浓郁。
然而,灵气充沛并不等于人人皆可成仙。
人族繁衍昌盛,基数庞大,但绝大多数生灵根骨平平,跟脚更是无法与先天生灵、妖族大能甚至初代人族相比。
能引气入体者,百中有一;能筑基有成者,万中存一;至于金丹元婴,乃至更高境界者,更是凤毛麟角,非大毅力、大机缘者不可得。
在这种背景下,人族内部的格局变得异常复杂,形成了三股相互依存又相互倾轧的庞大势力。
一为仙门。
得益于洪荒灵气的滋养,以及从巫妖时代遗落、或由某些大能暗中流传的道法,人族中崛起了大大小小的修仙宗门。
这些仙门占据名山大川,福地洞天,建立护山大阵,广收门徒。
仙门中人,视凡人如蝼蚁,对世俗王朝的兴衰更迭大多漠不关心。
虽不敢大规模屠戮凡人,惧怕人道气运反噬和因果孽障,但行事往往随心所欲,视人间律法如无物。
偶尔有弟子入世历练,对凡人打杀者也屡禁不止。
二为王朝。
周王朝拥有庞大的军队和凝聚的人道气运。
他们忌惮仙门的力量,却也离不开仙门中人的某些帮助。
仙门同样忌惮王朝凝聚的、足以引动规则秩序反噬的人道气运洪流。
双方曾爆发过冲突,仙门修士虽能轻易斩杀凡人军队,但一旦杀戮过重,引动人道怨念冲击,轻则修为停滞心魔丛生,重则当场被冥冥中的规则秩序降下天罚,化为飞灰。
而王朝倾尽举国之力,也难以真正剿灭一个根基深厚的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