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试探与流血冲突之后,双方不得不坐下来谈判,最终勉强达成了一种脆弱的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
仙门不得干预王朝更替,不得在王朝区域肆意屠戮凡人、破坏秩序。
王朝则承认仙门的超然地位,对其在特定区域给予一定便利,甚至以国师、供奉之位招揽部分修士为己所用。
但这种平和,随时可能因利益冲突而破碎。
在这两大庞然巨物的夹缝之中,一股由最底层、最庞大也最被忽视的群体势不可挡。
无数无法修炼、被视作“贱民”甚至奴隶的凡人,所汇聚的力量,正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崛起,并不断冲刷着仙门与王朝看似稳固的根基。
他们被称为薪火盟,或者更广义地被称作不拜者。
最初的星星之火,源于绝望与不甘。
当仙门中人视凡人如草芥,随意打杀;当王公贵族横征暴敛,视奴隶如牛马;当无数的凡人劳苦一生却食不果腹、病无所医,死后亦如尘埃……
一种源自生命最本能的愤怒,开始在无数卑微的灵魂深处燃烧。
他们发现,当无数人怀着同样强烈的、纯粹的、不屈的意念汇聚在一起时,会产生一种奇异的力量。
这种力量并非灵气,而是源于人族自身的精神意志洪流,被人道规则所认可和加持。
更让仙门和王朝震惊的是,凡是被这种集体意志长期供奉、寄托了信念的物品,无论是简陋的农具、粗糙的兵器,还是代表盟约的石碑、象征不屈的旗帜,竟能逐渐产生一种“破法”的特性。
普通的法器灵光,在这些承载了无数凡人信念的物品面前,效果大打折扣。
更可怕的是,这些被意念加持过的凡铁,竟能无视修士护体灵光、法衣符咒的防御,直接伤害到修士的道体。
一个身强力壮的凡人,手持一柄被薪火盟信念日夜供奉的柴刀,若是拼死一击,甚至能砍伤筑基期修士。
若是成千上万持有此类物品的凡人结成战阵,其意志洪流汇聚,足以让金丹修士都为之色变,元婴老怪也不敢轻易陷入其中被持续冲击。
“不拜神佛,只拜己身!以血为薪,燃不屈之志!”
这是薪火盟最核心的信条。
他们不再将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神仙,也不再甘心做王权贵胄的垫脚石。
他们供奉的是代表劳动与抗争的器具,祭拜的是他们这些为反抗而牺牲的先烈英魂,信念的核心是“人定胜天”。
仙门震怒,多次派遣弟子甚至长老想要剿灭这些蝼蚁的聚集地。
然而,只要他们踏入薪火盟信念凝聚之地,立刻就会感受到来自整个天地规则的沉重压制。
仿佛有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们的灵力运转,因果孽障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元神。
稍有大动作,天雷地火、心魔反噬接踵而至,轻则重伤遁走,重则当场道消身死。
他们引以为傲的法力神通,在人道意志的汪洋大海和规则铁壁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周王朝和各路强大的诸侯,也曾试图武力镇压。
他们没有仙门修士那种被规则秩序直接针对的困扰,凡人军队之间的厮杀,这是人族之争。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顽强。
薪火盟没有固定的疆土,他们的据点可能在山野村落,可能在市井陋巷。
镇压一处,反抗的火焰在十处燃起。
奴隶们前赴后继,悍不畏死,每一次血腥的镇压,都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反而激起了更猛烈、更广泛的反抗浪潮。
那凝聚的不屈意志不仅没有被打散,反而在一次次的压迫中变得更加坚韧。
战争的代价太过惨重,不仅仅是兵员的损失,更是人道气运的剧烈动荡,甚至开始动摇王朝的根基。
或是迫于无奈,或是看到了这股力量的可利用性,王朝开始尝试改变。
废除奴隶制度,成了许多诸侯国不得不做出的选择。
与其花费巨大代价去剿灭一群剿不灭、杀不绝,反而越杀越强的野草,不如釜底抽薪,分化瓦解。
于是,一种极其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形成了:仙门、王朝、以及代表着底层意志的薪火盟,构成了人族内部的三足鼎立之势。
仙门依旧超然,但再不敢肆无忌惮;王朝依旧掌控着权力和资源,却不得不对民意,或者说那汇聚起来的可怕意志做出让步。
而薪火盟则如同地火在奔涌,虽暂时被压制,但其“不拜神佛,只拜己身”的信念,给人界洒下了一把种子。
甚至不光是人界,洪荒也有些孱弱种族收到了影响。
这鼎立的局面下,暗流汹涌。
仙门在寻找制约人道意志的方法,王朝在试图收编或利用这股力量,而薪火盟则在积蓄力量,等待着下一次燎原的契机。
...
混沌无有岁月之感。
允初盘坐于道台之上,周身清辉流淌,道韵如海。
万年讲道,于混沌而言,不过弹指一瞬。
当允初口中最后一个蕴含大道真言的道音落下,笼罩道台的清辉缓缓收敛。
混沌乱流再次试图侵蚀这片区域,却仿佛遇到无形的屏障,无法靠近分毫。
“万年讲道已毕。”允初清冷的声音响起,目光扫过气息沉凝、道行精进的弟子们,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赞许,“尔等根基已固,道心初成,对混沌法则亦有所悟。此间所得,需勤加体悟,融入己身之道。”
“谢真人传道大恩!”
同一时间,新界内,允初收回分身,目光投向那浩瀚无垠、星光都显得黯淡的洪荒方向。
混沌万年,洪荒已过千载,而人族,过了数百载。
周室衰微,礼乐征伐自诸侯出。
强大的诸侯国如秦、楚、齐等,疆域辽阔,兵强马壮,人道气运凝聚如龙。
允初看向紫微星,手中默默推演。
要不了多久,这个紫微星就出世了,也不知道人界这个更加复杂的局面,能否对应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