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杆儿一瘸一拐跑过来,脸白得像纸:“老疤姐!河滩石堆那疙瘩肉瘤……裂口冒绿秧子了!”
众人撂下碗就往枯河跑。刚到石窝子边,就看见土堆上杵着个冬瓜大的烂肉球,皮上全是鼓包。忽地“啵”一声,球顶裂开缝,钻出棵手腕粗的青藤苗!那藤见风就长,眨眼工夫窜到腰高,藤叶子绿得发黑。
“妈呀尸藤祖宗!”老苍头抄药杵要砸。
“别动!”裴渺一把拽回老头,腰窝疤纹突突跳,“肉瘤扎在枯河地脉缝里!砸了要炸!”
枯河那边地皮突然拱起包!噗嗤冒出棵水桶粗的墨绿老藤干,枝杈像无数绿胳膊扭着伸过来!
“跑啊!”疤脸卫们吓掉了锄头。青鼎侍却操起火叉子冲过去:“跑个屁!灶膛的饭锅让人掀了咋整?”
老藤枝甩过来,抽得土块乱飞。月织姬踏着藤条飞身上树,冻气顺树干往下渗。咔咔几声响,藤皮结层白霜,动作慢了几分。
“金叔掀了它!”青鼎侍跳脚喊。
寨门口金甲大个子轰隆隆冲来,铁巴掌抡圆了拍藤根——咣!震得地皮筛糠!藤干裂开条大口子!
裂口里“哧溜”喷出股腥绿水,溅了雷拓满裤腿。小子嗷一声蹦起,裤布料瞬间蚀穿破洞!
“躲开!那水烂骨头!”老苍头撒蛤蟆粉盖水坑。裴渺抽刀捅肉瘤根。瘤子里头全是乱缠的血管子,割开就喷黑血。他手快,挖出块鹅蛋大的绿石核,烫得指头发红。“藤心核到手!”攥核往怀里一揣。
墨绿老藤干突然乱颤乱抖,哗啦啦缩回地缝里了。
*
寨里清点伤员。雷拓裤腿烧烂了,小腿起片水泡。青鼎侍拎罐蛤蟆油泥给他糊上:“疼不死!下回机灵点!”
裴渺把藤心核扔给老苍头:“炼净了泡水喝!疤脸卫人手灌一碗!”
老苍头哆嗦着磨核:“好东西啊…能压尸毒气!”
枯河妇人哆嗦着递草席裹伤员。有个抱娃的突然“扑通”跪了:“裴爷,带咱枯河婆娘逃命吧!藤根吃娃娃啊!”
娃哭,大人也哭。瘫着的断腕疤脸卫杵拐蹦起来:“干他娘!百草阁抽髓,墨崖种藤…再不逃命都成人肉肥了!”
裴渺按着腰牌烫痕,盯火光半天:“滩西坡空地,刨渠。”
*五更天刚过,焦滩寨灯火通明。
枯河汉子们把裤腿扎进草绳,抡镐刨冻土。妇人编藤条挡风。雷拓握新矛守坡口,矛头冻得噌亮。
青鼎侍背泥篓子垒渠堤。腰牌跳得烫心口,她反手抓把雪拍上去。冰火一激,腰眼像抽筋似的痛,脚底下没站稳差点栽渠沟里!
“老疤姐!”雷拓慌忙扶她。裴渺一个箭步冲来,热烘烘的大手钳住她腰,往边上一墩:“瞎蹿!嫌毒没拔净?”
青鼎侍哎哟摔泥堆上,腰牌硌得肉疼。刚要骂,裴渺的糙手已经按住她后腰伤印揉起来。热劲跟烙铁似的钻进肉里,疼得她嘶嘶抽气又舒坦。
月织姬抱捆柴正好路过,冻嘴皮子蹦出一句:“揉开了疤别乱滚泥坑。”
青鼎侍抓团泥丢她:“冰碴子管烫灶?!”
焦油火把噼啪炸响。挖渠的号子声撞进枯河夜色。雷拓忽然一矛刺向风!矛尖戳断半空中飘着的白绒絮——毛絮落地“滋啦”烧焦草叶。枯河妇人看傻了眼,娃儿乐得拍手。
远处枯骨滩焦土下,墨绿藤根悄挪了半寸。新渠里冻土刚破茬,湿气裹着焦滩寨的人味儿,在荒土洼地里蒸腾着扎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