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现实

 何屿菩使用完净化道具后, 身上的半透明鳞片消散,耳后瑰丽的鱼鳍也逐渐透明,最后化为乌有。

 他身上的人鱼特征彻底消失, 露出原本白皙的皮肤, 像是个正常的玩家刚出副本一样。倚着墙面休息。

 冰冷的机械声毫无征兆地再次响起。

 

 

 

 

 

 白色的字幕浮现在空中,很快就消失, 转而是悬浮页面的底端出现了个红色轮船标志, 在白屏黑字中显得异常醒目。

 何屿菩心中暗惊,有些迟疑地看着悬浮页面的小标志。

 若不是他已经购置了净化道具给自己驱逐负面效果,恐怕会以为这是被阿里斯蒂德标记过的产生后遗症。

 何屿菩试探性地将手指移动到悬浮页面,指尖轻轻地触及了下轮船的标志, 而后安静地等候。

 他从维斯亚纳逃出来后, 发现除了在上个副本中得到的, 其余的道具与积分都不见了,被系统自动判定为填充主线任务积分的工具。

 也就是说, 现在维斯亚纳里面还有五十多亿积分,一百多件a级道具, 及数千件a级以下的道具!

 何屿菩以为这些东西会永远落在维斯亚纳,跟着这艘轮船成为谢璟言的囊中之物, 没想到系统竟然把轮船当成特殊成就的奖励赠与他。

 这简直就是——太好了。

 他刚入副本时, 接到的主线任务是阻止轮船沉没,需要收集100亿积分修补维斯亚纳的漏洞。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于是何屿菩选择了跟系统弯起了文字游戏。

 既然任务是阻止轮船沉没, 那何屿菩就大胆掠过收集积分这个辅助性条件, 直接蛊惑人鱼族成为新王, 让它们在海底下举着维斯亚纳的船底。

 这本就是压上性命的豪赌,恐怕连系统也没算到,最后身为新人玩家的他竟然真的能救下维斯亚纳。

 但奖励是维斯亚纳会不会有点太过了.....毕竟,这是谢璟言宁愿当狗都要得到的东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来到了他的手上。

 何屿菩个人猜测,以维斯亚纳的运行制度来看,恐怕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位在系统休息站接受到任务的玩家。

 系统休息站中没有与维斯亚纳相关的道具,也没有与船长相关的祝福和道具,无法给与出相对应的奖励,于是只能将维斯亚纳作为奖励道具。

 但这个猜测带有很大的巧合性,没有足够的信服力,与此同时,他心中另一道猜想愈来愈强烈,这维斯亚纳是有人故意送给他的!

 ......但这么做,对背后那人有什么好处?

 

 何屿菩出着神,浑然不知悬浮页面弹出了一个选项,而他的手指正好搁置在。

 与此同时,悬浮页面几乎是立即传来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将何屿菩的思路彻底打断。

 

 

 

 悬浮页面不停地弹出新的窗口,错误的代码在不停地增长,覆盖的速度很快就把何屿菩的视线全方面遮掩掉。

 何屿菩微微皱了下眉,优先将悬浮页面前的弹窗关掉,这才显露出它被弹窗遮住的小字。

 他将手指触了下,刺耳的警报声与不断弹出的小窗这才消停下来。

 只见悬浮页面的红色轮船标志下,有一段很小的字体。

 [维斯亚纳(损坏程度90%):玩家点击图标,即可进入游轮,其余功能待探索。]

 [存储积分:]

 [存储道具:a极道具(109)、a级以下道具的道具(1799)]

 [存储物品:略]

 何屿菩淡淡地垂眸看向这些数据,若有所思。

 好消息,他在维斯亚纳攒下的身家都还在;坏消息,上面的按钮都是灰色的,能不能使用还不一定。

 无效奖励,全白干了:)

 何屿菩还没整理完思路,新融合入悬浮页面的维斯亚纳也还没探索清楚,走道尽头就有两三道高大的人影在聚合,有意无意地往这里看了一眼。

 “这里面的人这么好像没动过的样子,是不是已经伤到没办法行动了。”

 “算了吧,这是新人登出口,他身上能有多少积分,不如去隔壁登出口蹲蹲。”

 “上次伤我们兄弟的新人还没找到......进去看看,说不定就是他。”

 何屿菩外观上的负面效果被清除了,但被阿里斯蒂德半标记后,部分身体素质得到了提升,尤其是视力与耳力最为明显。

 他看着这两三个人的服饰,顿时认出了这是第一次副本时,蹲在登出口围剿他的怪/盗团伙。

 何屿菩在系统休息站中体力消耗太过,于是干脆点开悬浮页面的系统,直接寻找退出游戏的按钮。

 为首的黑衣人见状,顿时猛扑过来:“草——拦住他,这小子想跑!”

 但何屿菩的手速更快,就在对方即将触碰到他时,身体已经先一步消失了,脑海中的意识也逐渐下沉。

 *

 何屿菩鼻腔间有些干燥,涌入肺腑的是带有塑料管味的气息,四周安静得几乎要出现耳鸣的环境,无比熟悉。

 他缓缓地掀开眼皮,视线聚焦在简洁的天花板上,这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他来了,回到了这所大型的私人甲级医院。

 而如今所在的特殊vip病房,正是困了何屿菩十五年的地方。

 何屿菩有些恍惚,久躺的身躯有些僵硬,手背传来细微的疼痛感,手掌大的药瓶吊在半空,正缓慢地往他身体里输液。

 他试图动了下手指,发现整个身躯虚弱得厉害,即使拼尽全力,也没办法够到床边的病房紧急呼叫按钮。

 何屿菩蹙了下眉,眼神暗了几分,干脆手腕一转,将离他更近的水杯推倒。

 “噼铛!”

 玻璃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破碎的声音在寂静无比的病房中显得格外清晰,很快就引来了附近巡视的护士。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就有个护士有些焦急地推开房门,紧张地看着房间内,生怕是有什么仪器出了问题,危及到病房内青年的性命。

 护士的视线在仪器上扫了圈,发现全都在正常运行。就在她深感疑惑时,余光见到原本昏迷不醒的瑰丽青年,此刻正眨巴着眼睛,朝她微微摆了下手。

 似乎是在打招呼。

 “啊!您醒了?”

 护士先是一愣,而后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抱着手中的病历本走了进去:“您醒来有多久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太舒服?”

 何屿菩指了下半张脸,示意对方把氧气罩拿掉。

 护士看了眼仪器的各项指标,确定何屿菩现在的状态能脱离吸氧后,才帮他拿了下来。

 何屿菩嗓音带着点虚弱:“刚醒不久,目前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护士替他掖好被子,点了点头:“好的,稍等一下,我去通知主治医生来见您。”

 “谢谢。”

 这家医院是何屿菩父母为了治好他的病,花了巨额资产,集齐全国顶尖人才与仪器才成立起来的甲级医院。

 当时为了更好地照顾他的病情,特地把主治医生的办公地点转移在病房楼下,对方只需走两分钟路就可以到达病房进行诊断。

 主治医生很快就到了,简单地询问了下他的身体状态,在确认对方身体没有不适的症状后,带着何屿菩检查了身体各项指标。

 化验单很快就出来了,主治医师接过护士递来的化验单,看着上面明显好转的各项指标,楞了半晌。

 何屿菩倒是显得平静多了:“怎么样?”

 主治医生又看了两眼,才迟疑地说道:“只能说......医学奇迹!“

 他将化验单折起来放入口袋,暂时不去思索为什么数据会忽然转变,此刻只是由衷地朝着何屿菩笑道:“何先生,无论如何,恭贺您活过了二十岁大关。”

 主治医师接手了何屿菩十五年,也算是看着他长大,除了对方已逝去的父母,是这世上最希望这青年长命百岁的。

 何屿菩也扯出抹虚弱的微笑,当做回应:“多谢您多年来的照顾了。”

 “这张只是基础的化验单,其他的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才会出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变于多活动,应该先静养几天。”

 主治医生道:“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好好睡一觉把,就当做是庆祝新生。”

 而后他就带着护士离开病房,轻轻地关上房门,留给何屿菩一个清净的环境休息。

 何屿菩本就虚弱,为了测验各项指标折腾了半天,此刻也有些困倦了,眼皮有些睁不开了,正缓缓合上。

 忽然间,他脑子里掠过谢璟言那张极具侵略性的脸庞,原本渐沉的意识顿时清醒了,猛然睁开眼睛。

 谢璟言在维斯亚纳的宴席上,仅凭何屿菩的饮食习惯就能猜出他得了心脏病,此刻回归现实,说不定已经开始着手调查了。

 若对方是普通人还好,在人口众多的a市寻找一个特定的年轻心脏病病人,无疑是大海捞针。

 但以谢璟言在副本中展露出来的教养与手段,恐怕在现实世界中是非富即贵的身份,那他想要找上何屿菩,也只是时间问题。

 何屿菩漂亮精致的蓝眸垂下,从床头柜中拿出手机,输入一串没有备注姓名的电话号码,毫不犹豫地拨打了过去。

 那边接听的速度极快,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保持绝对安静。

 何屿菩直接下了命令:“保护好本市病例隐私,严禁陌生人士询查病例,特别是我们医院。”

 “等等,安全起见,也顺便保护下隔壁市的病例隐私,这几天可能会有人在追查我。”

 “观察下近期有没有人在收集血管内科和心血管外科病人的资料,如果有,查清楚那人是谁,将对方具体的信息整理给我。”

 电话那边安静地听完何屿菩的每一个字,等他说完之后,才回应道:“明白了,您还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吗”

 何屿菩顿了下,想起沈巍然交于自己的生辰八字:“去查一个叫沈巍然的人。”

 “对方是22岁的青年,生日是10.18。”

 电话那边安静地等何屿菩说完话,才惜字如金到:“是。”

 何屿菩交代完一切,将电话挂断,这才稍微放下心来,听着病房内舒缓的音乐,昏昏沉沉地陷入睡眠了。

 等他再次醒来,天色已经昏暗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两条未读信息,较强的光几乎要把他刺激得睁不开眼了。

 何屿菩无奈地叹了口气:“救命,现在这幅身体。怎么会比副本里被连捅三刀的躯体还虚弱。”

 他拿过床头柜的遥控,将房间里的灯光调亮一些,这才打开手机查看那两条未读信息。

 其中一条是沈巍然的基本信息,另一条信息,是对方的证件照。

 青年的脸部线条清晰,睫毛浓密纤长,开扇形的内双让他看起来分外清冷,轮廓骨骼的分明有很强的辨识度,带有独特的成熟。

 何屿菩仍能记住沈巍然的相貌,自然能将这张照片与对方的脸对应上,他复制了基本信息中的号码,直接在手机上拨打了出去。

 何屿菩将手机放在耳边,已经准备好了将要说出口的措辞,正等着对方接电话。

 然而在电话铃声刚响起时,沈巍然接都没接,直接挂断了。

 何屿菩:“?”

 他皱了下眉头,继续打过去。

 这次还等铃声响起,电话就再次被挂断。

 何屿菩:“......”

 这人怎么回事,怎么在现实中脾性也这么差。

 看来这电话对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了,何屿菩直接关掉手机,重新思考如何联系上对方。

 何屿菩有些苦恼,他当下的身体状况是无法独立出门的,体力跟精力都不太允许,只能让沈巍然来见他。

 就在他思索对策时,对方又主动打了过来,手机震动得何屿菩手心发麻。

 何屿菩很快就按下接听键,再次把手机放在耳旁。

 听筒里先传来对方的嗓音,勾着点疲倦、生不如死,又带着男性青年特有的磁性:“你是?”

 是沈巍然本人的声音。

 何屿菩知道这人向来没什么耐性,直接了断地说道:“我是——金丝雀。”

 这三个字在诡异可怖副本中没什么,但在现实中说出来,简直是羞耻到了极点。

 他这三个字说得有点艰难,几乎一字一顿。

 何屿菩无法确定系统会不会在现实中,也将玩家们对于他的样貌跟姓名的记忆抹去。但他记得沈巍然对自己第一个副本的身份有印象,甚至是保留到了系统休息站。

 于是何屿菩果断地说出第一个副本的身份。

 沈巍然听见这三个字后,顿时就没了声音,只剩微弱的呼吸声。

 “你不是应该呆在副本吗?”

 他半晌才不可置信道:“不对,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

 沈巍然几乎是茫然了,甚至怀疑何屿菩是不是在副本中给他打的电话:“等等,你现在所处的环境也有没有怪物。”

 他当时只是在游戏的随意一猜,结果这人还真是玩家?!

 可这人不是系统认证的npc吗?!

 “你先冷静下。”

 何屿菩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整得头晕,捏了下眉头:“我不是在副本中跟你打电话,我跟你一样,也在现实。”

 “一时半会说不清,正巧我也在a市,不如我们见一面吧。”

 沈巍然长期在副本中摸爬打滚,又是孤狼,很少跟外人合作,也多少养成了点谨慎的性格:“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连我在哪都知道?”

 何屿菩轻笑了下:“大数据时代,谁都会留下点痕迹,我能找到你,很正常。”

 “我们才认识多久?”

 沈巍然似乎是回到了副本中的状态,嗓音带着点邪性与嗜血:“你这么贸然约我出来,不怕我杀了你吗?”

 “我能拿到你的电话号码,就说明在现实世界中,还是有点自保的能力。”

 何屿菩挑眉,白皙的指尖摩挲着手机边缘,慢悠悠道:“而且你不会杀我的,因为我们是朋友。”

 ......朋友吗?

 沈巍然克制不住地顿了下,话语中的压迫感不自觉地少了许多:“我去不了,这边走不开。”

 何屿菩:“为什么?”

 沈巍然有点烦躁,怨念比进副本时还重:“我在加班。”

 何屿菩怔了下,而后表示理解:“加班费多少,我出双倍。”

 “可是。”

 沈巍然听完不仅没有心动,反而更郁闷了:“实习生没有加班费。”

 “公司太卷了,想转正,加班是必须的。”

 从小在金钱堆长大的何屿菩:“?”

 “算了,加了班也不一定能转正。”

 沈巍然叹了口气:“给个地址,我坐地铁来找你。”

 “这会是下班的点,地铁人应该很多。”

 何屿菩善解人意道:“还是你给我地址吧,我派司机去接你。”

 “成。”

 “何先生,外面有个姓沈的先生,说要见您。”

 大抵过了三十多分钟,护士打开了何屿菩的病房门:“他现在在门外候着。”

 何屿菩点头道:“他是我朋友,让他进来。”

 护士这才让站在门外的男性青年进来。

 何屿菩抬眸看去,发现对方不仅比照片上还要好看几分,连衣品也不错。

 沈巍然身着简单的白t恤外搭绿色的格子衬衫,配上杏色束脚裤,是很轻松的通勤风。

 他比副本中少了点凶性,多了点倦懒温和,是独属于青年人的意气。

 沈巍然朝护士道了声谢,而后步伐轻稳地走了进来,礼貌地朝他点头问好。

 何屿菩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坐。”

 他合下手上的书,放置一旁,自我介绍道:“不知道系统有没有从你记忆中抹去我的名字,我姓何,叫屿菩。”

 沈巍然思考了下:“嗯...好像这方面的记忆确实受了点影响,不过这样对你也挺好的,毕竟你不能暴露身份。”

 “天也快黑了,所以你找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何屿菩也没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想知道关于欺诈师的事。”

 “在这里,你可以放心谈副本中的事,除了你与我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沈巍然看这病房的装修跟布局,自然也知道了何屿菩的身份非富即贵,相信对方有能力营造出绝对保密的环境。

 “他这个人独来独往,基本不会很其他人合作,大厅里流传的事迹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件。”

 “这我就不多说了,你到时候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我来说点你不知道的。”

 “谢璟言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成了所有副本里的邪神,拥有与不输于系统的力量。但他在与系统对抗时,还是输了,系统似乎知道他最害怕什么,借此来压制他。”

 “谢璟言失败后,直接被系统锁在了万丈深渊,那儿的时间流逝跟正常的时间不太一样,我们在副本度过一天,他在深渊里度过一年。”

 “他大概被关了三百多年,又莫名其妙地从万丈深渊逃离出来了,也是那一天,系统忽然多了很多bug,各种代码运行错误。”

 沈巍然摸着下巴,仔细思考道:“有很多细节我是用过预知球知道的,之后的事情我就不太清楚了。”

 他见何屿菩眼神有些游离,像是在思考什么,疑惑:“你怎么不说话?”

 “你的预知球是从哪来的?”

 何屿菩若有所思道:“它好像还可以当技能使用。”

 沈巍然:“刚进副本时捡的,就直觉告诉我我这个球应该捡,我就捡了。”

 “这样......”

 何屿菩心中的怪异感愈加强烈,但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能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便没有提出来。

 他总觉得,这是有人故意让沈巍然看见,从而间接地让何屿菩知道这件事。

 何屿菩长睫微颤,但愿是他猜错了。

 沈巍然见外边的天色已经黑了,对何屿菩下了最后的总结:“你也别再去招惹谢璟言了,对方完全就是个损人不利己的疯子,我们正常人得罪不起。”

 何屿菩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毕竟他在休息站结束时,就已经把谢璟言彻底得罪透了。

 “对了,下个副本还一起吗?”

 “我都可以,但你要是敢掉链子就死定了。”

 沈巍然无所谓,而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过现在我得走了,明天早上八点还要继续上这个b班。”

 “明天不是周六吗?”

 何屿菩疑惑道:“又没有加班费,去那里做慈善吗?”

 沈巍然斜了他一眼,无奈道:“为了转正。”

 “你公司叫什么名字,我待会让人收购了。”

 何屿菩蹙眉:“这班别上了,到时候你去挑个顺眼的职位,直接坐上去吧。”

 沈巍然瞳孔地震:“?”

 何屿菩歪着头,以为他对这个结果不满意:“也行,要不公司直接送你?”

 “不不不,这就不用了。”

 沈巍然艰难地说道:“你下个副本还是掉点链子吧。”

 何屿菩莫名其妙:“为什么?”

 “不然这班我上得不安心。”

 何屿菩:“......”

 *

 七天后,何屿菩再次被拉入副本中。

 他很疼,背部与后脑勺传来被硬物撞击的痛感,整个身子都疼得蜷缩了起来。

 何屿菩掀开眼皮,发现四周什么也看不见,撞击正躺在一个光滑冰冷的接触面上。

 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拿到瞎子身份卡时,身躯底下更深的阴影缓缓地动了下。

 何屿菩心中微颤,寒意顺着脊梁骨攀爬而上,几乎整个人都要从地面上弹了起来,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接触面上。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这更深的阴影会随着自己的行动而动,似乎是自己的影子。

 他还没来得及做多余的判断,身前就浮现出白色字幕,漂浮在半空中。

 

 

 

 

 与平时毫无波澜的机械声不同,这次的系统提示声,带着慷慨激昂的语调,配上有电流声的声线,显得格外的诡异。

 何屿菩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在内心询问系统:我这次的身份是什么?

 

 

 

 

 

 

 [我靠,什么情况,这个游走性npc居然还活着!!]

 [看看他这次身份是什么,啧,道士徒弟?整个副本最作的角色。]

 该评论涉及副本内容,已屏蔽。

 [救,你们是没看到上一局欺诈师的脸色,这个npc真的有点东西。]

 [怎么感觉这个npc总在死亡边缘疯狂试探,每次都是拿到最危险的角色,这次副本boss挺疯的,也不知道他这次能不能活下来。]

 该评论涉及副本内容,已屏蔽。

 何屿菩刚消化完系统给的信息,还没来得及看弹幕评论,背后猛然贴上一只手。

 ——冰凉彻骨,坚硬。

 完全不像是人类的手。

 何屿菩的npc身份是道士徒弟,可以使用玄学而不被判定ooc,于是他手指快速翻转,就在即将完成结印时,原身分外熟悉的声音响起。

 声音苍老,带着怒火中烧的气息:“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许跟过来,怎么就是不听!”

 这是原身的师父,副本里的道士。

 何屿菩结印的动作一顿。

 那只冰冷的手再次覆上了何屿菩的胳膊,指骨关节不断收紧,而后往上伸去,将摔倒在地上的他拉起来。

 师父又絮絮叨叨地骂了几句,骂道最后还不解气,拍了下何屿菩的头,将手电筒狠狠地扔何屿菩怀里。

 他像个老妈子一样提醒何屿菩:“赶紧打开手电筒看下剧本,综艺马上就要开始了!”

 师父分明是关心他的,却又因为在生气而拉不下脸:“记住我说过的话,别碰不该碰的东西,遇到解决不了的事,交给我,听到没有!”

 何屿菩依照原身的人身,脸上露出恰好好处的害怕,缓慢而坚定地点了下头:“知道了,师父。”

 他掌心的手电筒也是冰得有些怪异,皮肤皮肤贴上去,几乎是有种低温冻伤的钝痛感,疼得他差点松开了手电筒。

 但面前的视线太过于炙热,几乎是要黏在他身上,何屿菩只能硬着头皮将手电筒拿在手上,唇角勾出极为勉强的弧度。

 这就是e级副本吗?

 跟第一个副本完全不能比,他现在进了副本还不到三分钟,基础信息还没有摸清,就已经有种被鬼缠上的可怖感了。

 死亡的气息就像条毒蛇缠绕在何屿菩脖颈上,压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身后袭来阵阴冷的风,恍惚间,何屿菩像是闻到了四周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以及听见了诡异的“嘀嗒”声。

 老道士忽然凑近来,带有老人味的气息呼在了他白皙的脸上,声音有些诡异:“你在想什么?”

 何屿菩老实回答道:“冷。”

 只见老道士似乎是“啧”了一声,而后将剧本卷起来,往他头上招呼:“那你还不快换个地方坐坐,对着空调吹,不冷才怪!”

 何屿菩吃痛地捂着脑袋,往后缩了缩,那可怖的阴寒之意竟然真的退了点。

 他蹙眉,有些难以置信地想着,难道这个老道士的手冷成这样,是被空调给冻的?

 何屿菩猜不准,坐在原地没有多余的动作,安静地看着老道士的行为,似乎是想从对方动作的流畅程度判断他是不是人类。

 老道士将手上的剧本丢他身上,转身往更黑暗的地方走去,像是在摸索什么,又自言自语道:“唉,怎么就把你也给卷进来了呢?”

 “你这几期表现得差劲点,争取让导演把你开了吧,这不是你能掺和的因果......”

 他像是忽然意识到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念了几句经文,哆哆嗦嗦地向菩萨致歉,之后便安静了下来。

 继续在黑暗中无所事事地摸索着。

 安分得很奇怪。

 何屿菩见这个npc絮絮叨叨地讲到了重要剧情,又忽然停了下来,追问道:“什么因......”

 老道士猛然抄起一个纸盒箱子,几乎是很紧张地往何屿菩身上扔去,打断他的话:“别问不该问的,别跟我讲话,我没你这个逆徒!”

 “还不快点看剧本?”

 何屿菩明白了这个npc是在忌惮着房间的“东西”,不敢将话挑得太明,于是也没继续追问下去:“哦。”

 老道士有所忌惮,而且是真的被原身的行为气狠了,目前已经没有正常交流的可能性了。

 何屿菩这才注意力,从对方身上转移到手中的剧本。

 老道士感觉这个徒弟真的是踹一脚走一步,干脆给他施加点压力,将规则说了出来:“你现在抓紧时间看,待会开播了,这东西是要销毁的。”

 何屿菩瞥了眼悬浮页面,上面并没有开播倒计时,于是连忙打开手电筒,将按钮一推到底,极其强烈的白光直接逼得两人同时闭上了眼睛。

 老道士几乎是被他气得心脏疼:“臭小子,不过是数落了你几句,这就想闪瞎我?”

 何屿菩另一手抵住眼睛,连忙将超强手电筒调低三个档次,这才让眼睛适应了光线,窥得房间全貌。

 这里似乎是个女婴儿房,地上摆满布娃娃与粉红色的家家酒,但奇怪的是,这里到处都有镜子。

 有的挂在墙上,有的直接嵌在天花板上,甚至房间内每个布娃娃手里都捧着镜子,诡异而恐怖。

 无论何屿菩看向哪个方向,都能在不同的镜子中找到自己的倒影。

 他动了下,身下似乎也有“人”动了下,一股悚然的恐惧从脚裸攀爬而上,窥视感从不同镜子中涌了过来,激得人心惊胆战。

 何屿菩低头看去,发现自己坐在一个古典的白色花边镜子上,镜身大抵有0.5米宽,1.8米长,正好容纳一个成年的男性。

 老道士深吸了口气,强忍着怒火道:“这是看瘾了?”

 何屿菩立即醒悟,明白了这些镜子似乎是在费劲心机地吸引他的注意力,拒绝让他翻开手中的剧本。

 他在老道士炙热的视线下,心虚地打开了剧本的第一页。

 上面什么都没有写,而是画了一个非常奇怪的图案,两个立体的空间上下叠在一起,只有中间有个小长方形嵌在里面,让两个空间相通,就像是道门一样。

 何屿菩看了会,若有所思地翻开了第二页。

 第二页则是清楚地写了密室的守则跟提示,生怕嘉宾过不了关。

 一、这里的数字都是反的(只要你是活了,并且有眼睛就能清楚地看见。)

 二、逃脱密室的密码,是房间停止的时间,再加上房间内的娃娃个数。

 三、手电筒有两种模式,需要嘉宾自行探索。

 四、为了保证综艺效果,嘉宾必须在里面待够30分钟,并且假装很努力地在解密,若是提前出来,节目组届时将会有对应的惩罚。

 五、嘉宾要对着镜头说出三个以上的线索,才能离开房间,去往大厅集合,开启下一趟任务。

 何屿菩简单地扫了下这五项规则,在心中默背了下来,而后翻开第三页。

 第三页只有六个大字——欢迎来到镜中世界。

 就在何屿菩将剧本全部看完时,房间内的隐藏广播陡然发言,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各位嘉宾,你们好,我姓李,是这个综艺的导演,你们叫我李导就好。”

 “我这边发生了点事,没办法去现场给你们指点剧本,只能靠你们自己临场发挥了,实在抱歉。”

 “房间内的隐藏摄像头已经开启了,现在我宣布——综艺开始!”

 老道士自广播响起之时,脸色就没好过,而是一脸凝重地寻找声音来源。

 何屿菩再次抬眼看着这个人,总觉得那里不太对劲,但又实在是挑不出诡异的地方:“师父,任务开始了。”

 老道士朝他摆了摆手:“你先自己捣鼓捣鼓,遇到事儿再跟我说。”

 何屿菩想是低头看向手中冷得刺骨的手电筒,在他已经推下按钮旁边,还留着四挡的按钮,两个按钮中间隔着条细缝,看上去就像是在照镜子。

 他尝试性地按下隔壁的按钮,一道极为伤眼的紫光从手电□□/出,明晃晃地照在前面的娃娃上。

 尖锐的笑声在狭小的空间中回荡:“咯咯咯......”

 何屿菩抬头看去,只见原本青春可爱的人偶,此刻变成了半米高的小鬼,半张脸溃烂发臭,被削半头颅流着脑浆,扯着唇角露出微笑。

 它僵硬地摆动着身体,费劲地在地上爬着,试图往师徒二人靠近。

 何屿菩本就打着试探老道士的主意,此刻故意勾出心虚的微笑,朝着他道:“师父,好像遇到事了呢。”

 老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