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安安，对不起
南城，中央街区警察局。
冰冷的审讯灯照在一众权贵脸上，包括林婧茵在内的每一个人都面色从容，并不把这场突如其来的“羁押”当回事。
警察们也是一阵头疼，一边是幻月集团总裁递来的确凿证据，另一边是秦、礼、温三座南城大山，还有一个尚无逮捕权限在海外黑白通吃的威尔逊·亚当。
不管怎么审问，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
“不知道。”
“诽谤。”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去跟我的律师说吧。”
“听信一个恶魔的诬陷，你们就是这样当警察的吗？”
就在取保候审的流程即将走完，警察不得不把一群祖宗们送出去的时候，有一道哭声打破僵局。
警察抬头看过去，没想到竟然是温知语。
按照江行野提交的证据，温家最多只能算证人，她有必要那么害怕吗？
只见平日里明艳的小脸此刻苍白惊惶，温知语坐在坚硬的椅子上，脊背僵硬佝偻，微微颤抖，被束缚住的双手死死攥住，指尖陷入掌心，指甲泛白。
“温小姐，你哭什么？”
“都是我的错……安安变成这样，都是我的错。”
这句话撕破了阴谋的口子，在隔壁一心盘着手中佛珠串的林婧茵霍然睁开眼睛，心底一阵慌乱，串链倏地断裂，佛珠碎落一地。
而温知语的对面，两位警官眼神对视，顿时坐直。
“温小姐，接下来，我希望你能够把你所知道的一切如实告知。”
“我说……”温知语从喉咙里把声音挤出来，带着浓重的哭腔，“我都说……江行野他说的没错，我们每一个人，都参与摧毁了礼安的人格。”
警察倒吸一口凉气。
“作案时间？作案动机？据我所知，你们每个人都自诩非常爱礼安，多年来也时常活跃在大众眼前。”
温知语垂着脑袋，头发混乱地黏在脸上，她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爱也是要有条件的。”
接着，温知语缓和情绪后开口：
“十年前，十五岁的安安被接回礼家后，天天闹着要见江行野，不吃不喝，礼伯父和林伯母都觉得她疯了。”
“可是疯了又能怎么办？礼昭死了，礼安就是礼家唯一的女儿，礼安必须承担起真个家族的责任。”
“当初江家大厦将倾，正值晟礼、秦家、还有我们家的上升关键期，为了和其他利益团体抗衡，晟礼联系上威尔逊，希望他能够给礼安洗去记忆，让她变得听话，后续就可以安排秦燃接近她，再让两个人顺利成章地联姻。”
温知语痛苦地闭上眼：“威尔逊是著名的精神治疗医生，但没想到他的催眠术却在礼安身上失败了。不管礼安承受了多少痛苦，都死死守着和江行野之间的回忆。每次大家都以为她忘了，她却还是能够呢喃着江行野的名字，意志力强大到不可思议。”
“直到有一次……那一次，礼安在病床上静静躺了很久，面如枯槁毫无血色，我甚至以为她死了，但没想到她挺了过来。醒来后，我们才发现，她并不是成功被洗去了记忆，而是分裂出了新的人格。”
“精神摧残而导致的人格分裂？”警官抓住关键，沉声追问。
“是。”温知语悲怆点头，“一个听话的‘小安’出现了。她温顺，懂事，最关键的是忘记了在江家的一切，不管礼家给她编织什么样的谎言，她统统都愿意相信。虽然这是一场医疗事故导致的意外，但却是大家一致认为的最好结果。”
“成年以后，小安如伯父伯母所愿，爱上了秦燃，并且用恋情进行炒作，把秦、礼两家的地位都带上了新高度。”
警察心中感慨人心险恶贪婪，表面眉头拧起：“那你的角色呢，温小姐？听起来这场阴谋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也没有从中受益，不是吗？”
温知语把脑袋埋进手里，整个人显得懊悔不已：“我受益了，我是共犯，我是最大的共犯……”
“对于健康的安安来说，我是从小就值得信任的朋友。所以我的作用就是一直陪在她的身边，如果她有人格切换的迹象，能够第一时间得到她的信任，然后把她带回去重新接受精神干预。”
“我知道，我不该那么做的，我罪该万死，可当初是我爸妈他们用我的事业威胁我！我一直不愿意回温家接手企业，他们就说，只要我能帮忙稳住安安和秦燃一直好好在一起，秦礼两家就会帮衬着温家，允许我在外面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那时就想着，何必要告诉安安真相呢，就让她在那么多爱里一直糊涂下去不就好了吗？但我没想到她会因为一场车祸把主人格切换回来。”
“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信任我，可我呢？我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告诉她真相，让她尽早接受治疗成为健康人，可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隐瞒。”
“我喂她吃干扰神经系统的药，告诉她江行野是无恶不赦的坏人，告诉她我们有多爱她是多么想让她幸福。但这些统统都是谎言，我们是绑在一条贼船上的既得利益者，牺牲了她整整十年的人生。”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安安，对不起。”
温知语泣不成声，断断续续的供述却像一把把淬毒的匕首，将十年前那场精心策划、持续至今的罪恶阴谋，一层层割开撕烂，把血淋淋的丑陋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人证物证具在，其他一帮看似泰然自若的老狐狸除了气急跳脚别的也什么都做不了。
当被警察问及作为母亲怎么能够对自己的女儿下如此死手的时候，林婧茵沉默了很久，不知想起了什么，一副将哭未哭的模样。
良久以后，林婧茵重新看向玻璃外，眼中水汽氤氲。
“如果她们能够听从我的话，我也本可以做一个温柔体贴的母亲，不是吗？”